好雨知時節

次日一早，驚墨例行公事打算出門尋藥。

「敢問先生，今日去向何處？」世子也慣於目送蝶谷天算時，多問一句掌握大抵動向，以策安全。

謝行逸吃茶之際，世子仍在外遊蕩。

劫殺此等惡事多發郊外，自是不影響府城內照舊熙來攘往，只不過摩肩接踵而不時鑽入耳裡的嘴雜竊語皆不離連兩起兇殺案，街上百姓論及此事皆不免唏噓。

來到蒼陽老街之北街，謝行逸便心心念念著那周記冷圓子鋪，換做平常天熱食慾差時，來一碗搪塞胃口還能連帶消消暑，可謂一石二鳥。

只是可憐那鋪子被他望眼欲穿也就罷了，同路的步夜見少爺一步三回頭的惦念狀，更是越發黑著臉，回頭朝冰品鋪記上一筆姑息養奸的帳。

次日上午，兩人挑個良辰即時獨行於林間。

「西南方郊區也沒別的破廟了。」地頭蛇謝行逸環顧四周草木叢生的荒郊野外，站住腳下好離手，「就這吧。」

隔日一早用完膳，世子欲尋驚墨遊賞蒼陽老街，結果慘遭回絕。

「我知答應過你，尋藥之餘亦記得享受當地風光。」前腳正要踏出門的驚墨回頭溫聲安慰，「索性，我欲先苦後甘，就不知世子可願候至屆時？」

趁閒雜人等退散，一室歸於避囂習靜，世子心想不如趁勢而為，請教自身的疑難雜症。

「世子，可是有求於卦？」驚墨抿了口茶，更是率先直奔要點。

休沐短暫，回明雍的日子世子可沒膽一覺自然醒。

於是他推盧著兄長擾亂晨間安逸，難得率先清醒，充當一回叫早雞鳴：「嘎嘎嘎！哥啊醒醒！」

自打聽到家弟生死未卜的消息，花忱便瘋了似的硬生生從四面楚歌的追兵當中殺出重圍。

自此，他約是再無清醒過，眼底無時無刻的殺意冰封了原由南塘山水養慣的溫情脈脈，解放了枝葉染汙終究扭曲成毀於一途的獸性，由著無窮無盡的悔恨封禁心中只因至親而強撐的一塊淨地。

將批量現成的糕點給花家上下一眾都瓜分了個遍，四人同樣分食了彼此的手藝，且世子還真收到了花忱獨獨多留給他的一份定勝糕，欣然獨享不亦樂乎！

這也真導致他午膳草草扒一扒果腹，不意外惹得林珊怪嗔他的貪食與花忱的姑息。而木微霜則好說歹說又哄了少主一碗蓮藕排骨湯。

「……哥哥，這就是你跟玉先生說的有得忙？」

「怎麼了，哥有說錯嗎？」端坐案桌另一側的花忱偏頭投以堅毅的目光，「你身上的疑難雜症自然得儘快治好，為兄可還念著與你一同慢慢老去呢。」

臨時起意的金蘭之旅，令返鄉的歸途推遲不少，導致半途中已是入了夜。

夜間行駛馬車不算太安全，不過有花忱在，保證一路平安自然不在話下。

結案之後原路往返，再度啟程的官府馬車重新輾過崎嶇不平的山路。

接下來又是注定要昏昏欲睡的一段路途，世子伸個懶腰打了哈欠，正考慮著是否為了小瞇一會兒，而冒著半夢半醒間被馬車晃得磕頭的風險。

王秀娥尖叫著「砸場啊！！」，連帶附近營生的居民也跟著驚慌失措地鳥獸散。

四周被以包抄之勢圍困，獨獨將他們三人給堵去了生路。

此次由內鬨衍生出命案的爭端中心，也就是該竊盜團成員三名皆是柴坳村的本地人。

而隔壁的芭茅村，便是步夜與世子此行的目的地。

前日於郊區河川打撈的屍體已經仵作查驗，頸部無勒痕、指印，初步排除縊死、勒死及扼死的可能。

進一步解剖驗屍，確認死者肺部並無肺水腫、氣腫現象，胃裡也無溺液、泥沙；再加上被害者的口鼻有被擠壓的扁平痕跡，口鼻周圍表皮亦有擦傷和皮內、皮下出血──最終推斷出的死因，為悶死。

「乖徒，可還合你胃口？」

「……嗯。」世子猶猶豫豫地應了一聲，怪不自在地又往嘴裡搪塞一勺白粥。

「嗯？玉先生？」剛洗漱完正在回房的路上，世子巧遇照理講乏了就該早早就寢的人。

顯然也已梳洗好的玉澤換上簡便的輕薄常服，朝碰著一路的徒兒微微一笑道，「乖徒這是要睡了？」

下午的乾門學一結束，宣望鈞依約帶著世子下山入京。

「……宣師兄，你又來了是吧。」世子望了望無心分苑亮晃晃的匾額，又仰頭朝頭頂漸暗的黃昏色遠目，企圖麻木過分奢華而油生的罪惡感。

吃飽喝足啟程回明雍。

師生倆一下馬車，便發現在書院門口不知候了多久的宣望鈞，外加在一旁草皮翻肚皮曬太陽的雪球。

一柱香結束，文司宥便迅速回收試卷，速速瀏覽過所有人的答題，並當即公布隨堂考成果：「本次小測無非只有三種結果──滿分、及格、不及格。」

隨即，三類答案在眾人面前揭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