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十月的深秋寒露,據說是一年四季最舒服的節氣之一,不過在Atlantis,體感溫度都差不多就是了。

拆開賽塔轉交給我,由老姐寄來的包裹,是一個日式風格的可愛小盒子,一看就知道是日本品牌的東西。

聽姐說是老爸又跟同事團購一些有的沒的,因為這個保存期限不長只好先寄回來,全家人人有獎都還有剩咧。

我好奇地打開蓋子,裡面躺著圓滾滾的小小兔盒子,也太可愛了吧!這要是被女孩子看到一定會當場尖叫,不、應該說這種小巧玲瓏的可愛小物一看就是適用女孩子的吧?

我攤開附在裡面的說明書,產品名:玉兔香水膏。

看吧!分明是給女孩子用的東西寄給我做什麼!雖然香水這種東西是男女都可以擦啦,重點是我又沒這種習慣……嗯?話說我們全家人都沒有好嗎!所以老爸到底買這幹嘛?啊是真的要用嗎?

正當我還在天人交戰,電話識時務的響起,來電的是老姐。

「喂?」

『收到了吧,記得用喔。』對面劈頭就來這句毫不拖泥帶水。

「呃,姐你會用嗎?」還是問一下,以防只有我一個上當。

『買了都買了,不用白不用。』可以想像對面的人聳聳肩的樣子,『標榜沒有防腐劑,記得不要放太久。』自顧自地交代完後便掛斷。

我對著單方面斷線的手機無語了一下,好吧……家裡如是說,要是被發現浪費錢就慘了,只好乖乖用不然還能怎樣。

看著躺在手心簡單一對兔耳以及一雙紅眼的素色兔子,算了、反正也挺可愛的,而且兔子啊……讓我想起某人。

偷朝著牆壁瞄一眼,隔著牆還是怕被發現,我快速收回視線,再度把焦點放回香膏。

聽說顏色有三種,我拿到的是淡黃色,轉開蓋子,一陣濃郁的金木犀香味撲鼻而來。

於是每天的早晨作業便多了一項動作,其實也費不了多少功夫,就是轉開黃兔盒挑起一點點淺橘色膏狀,然後抹到左腕上和右手腕互相摩擦就大功告成了。

其實說明書上有建議擦拭在脈搏跳動處、頸部之類的……反正我就是懶嘛,擦手腕就不用特地照鏡子對準什麼的。

 

※※※

 

幾天後,上午的課結束,大家正在討論午餐吃什麼聊得不亦樂乎。

「漾漾想吃什麼?」喵喵問。

「我都可以。」只要是正常的食物都行,我草草回復,有些不自在地往朋友旁邊靠。

觀察力敏銳的千冬歲注意到我的可疑行徑,問:「怎麼了?」

「沒什麼啦……」只是……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感覺最近周遭的回頭率變高了?

就算有這群固定班底每天圍在旁邊打打鬧鬧,搞得我焦頭爛額分散注意力,久而久之再遲鈍的人也發現了……

看吧,又有一雙眼睛轉過來往這裡瞟!就算沒有惡意,我的眉頭還是皺了一下,依舊不太習慣被行注目禮,尤其還是這種意味不明的。

順著我的目光,千冬歲了然,推了下眼鏡:「漾漾現在才開始在意那些人嗎?」

我驚悚地看向千冬歲,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們不是在看你還是喵喵嗎?」萊恩就算了,根本沒人看的到,我還以為你們之中誰人氣變高還是結怨什麼的。

這下子友人們都一致往我這邊看過來,一臉奇怪:「我們有啥好看的?」

「那我又有啥好看的?」除了尋仇的以外,一雙雙雷射眼恨不得把我千刀萬剮,久了也就習慣了,可是這些人不像啊……那到底是什麼意思?

隱隱懷揣著不安,該不會是什麼新伎倆還是陰謀吧?那我是不是應該先告辭回黑館避避風頭?!

喵喵還想說什麼,卻被一聲沒禮貌的震天響,怕全世界沒聽到的呼喊給打斷:「漾~~!!」脖子被勾得正著勒得我快斷氣了,臭五色雞你一定要每見我一次就要謀殺一次嗎!我跟你有仇喔!!

「漾~在發啥呆啊?走!本大爺找到一間好吃的快炒店,飯還可以免費續碗耶,這麼好康的事當然要第一個讓小弟知道有福同享!」

真假的?哪個可憐的倒楣鬼讓這隻無底洞雞發現了,不被吃跨才怪!

「喂,死流氓!漾漾還要跟我們逛,少擋路!」吵架王果然第一個不爽嗆聲。

五色雞頭哼哼兩聲,「被冷落在一邊吃醋的四眼田雞,宰相肚如本大爺就不跟你計較了。」

「信不信我現在就召喚一艘郵輪把你的鮪魚肚撐爆。」千冬歲不甘示弱地回敬。

不、在那之前,船上的乘客怎麼辦?!

肩膀被憑空出現的手拍一下:「放心,只是貨運船。」

還不是一樣有東西!我知道你們賠得起,但撒錢也不是這樣撒得啊喂!

我眼死地看著他們一路拌嘴,不知不覺一群人移駕到快炒店。

老實說,看到這種店還是覺得很有親切感,為了讓我吃得安心,他們不只一次特地帶我到開在守世界的原世界餐館,真的非常感謝也很麻煩他們。

「切,看在小弟的份上今天就便宜你們了,本大爺就慷慨地一起請吧。」五色雞頭插著腰一副『怎樣?本大爺很大方吧!』的囂張嘴臉。

「不需要。」哼了聲,千冬歲不屑道。

豪邁的招呼聲打斷兩人打算繼續再接再厲的爭吵:「嘿,少年!」

「嘿,大叔!」五色雞頭豪邁地打招呼回去,大概又是跟老闆還是廚師很投緣,直接就被抓去廚房敘舊。

呼,耳根子瞬間清靜許多。

這間店的出菜速率很快,四個人點的菜跟五色雞頭又擅自點的一堆有的沒的幾乎可以擺滿兩大桌,見識過某隻雞的胃容量大家也都見怪不怪了,放不下餐盤的服務員只好併桌,還好心地附贈幾盤涼拌。

「漾~要多吃一點喔!本大爺已經都一一幫你評鑑過了,每一道絕對都在水準之上!」

「哼,流氓也就只有在吃的方面吐得出象牙。」千冬歲,誇獎也要如此拐彎抹角就對了。

「哈哈!都是些家常菜你們不嫌棄就好。」老闆倒是大方地接受讚賞「你們也讓我聞到了好聞的味道,讓小店的氣氛更好了!」

嗯?味道?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我抬起頭,發現大家都在看我,然後一臉『沒錯,就是你不用躲了。』的表情。

「真的很香、很舒服呢,會讓人心情變好。為了答謝,大叔今天再請你們一盤炒空心菜,啊不、三盤好了!才吃的夠嘛哈哈!」老闆哼著歌離去,留下呆愣的我。

果然……很重嗎?我明明每次都只取一點點而已啊,自己都沒啥感覺了,難道不愧是火星人聚集地,連嗅覺也比普通地球人靈敏嗎?!果然不能小看啊!

「我還是去洗掉好了……」雖然被家裡知道可能會被揍。

「咦?漾漾不要洗啦,喵喵也很喜歡這個味道!」

「欸,可是……」一直被異樣眼光掃我會很困擾耶!

「不用擔心,並不是不好的意思。」一秒解讀我的疑慮,千冬歲解釋。

「那個啊……」喵喵會意過來,然後漾開笑容,「我們會打跑的,不會讓其他人靠近漾漾!」充滿精神的捍衛宣言。

所以到底……什麼跟什麼啊?

 

※※※

 

揣測不安地又過了幾天,我感嘆人類的適應力,現在就算被注目禮也已經能夠沒啥表情地注視前方專心走路了。

我依然在努力地消耗那盒月兔膏,要不是有毒不宜食用,否則早就恨不得舔得一乾二淨算了。

讓人不太放心的是,今天早上喵喵沒有一如往常拖我去吃早餐,一個人到了教室也不見千冬歲他們的蹤影,這種現象並非第一次也沒什麼好奇怪的,畢竟他們不像我這個大閒人一天到晚都有魚可以摸。

不過,不曉得為什麼,總覺得今天沒有他們在會有難以招架的事情發生……啊呸!一大早就在詛咒自己,可惡,怎麼就是改不掉烏鴉嘴的壞習慣啊!

下課時,我背著包一邊想著沒啥事做要不要乾脆回黑館算了,走廊上忽然響起一道不怎麼客氣的聲音,「喂,三C的!」

我頓了一下,繼續自己的步伐,畢竟三年C部又不是只有我,不要隨便對好入座。

「喂,有聽到幹嘛無視我!」依然很衝的語氣在向我靠近,我疑惑地轉過頭,早已握住黑色手環蓄勢待發,直接把對方帶入仇視我的對象之一。

眼前是一個男同學,他皺著眉,眼裡卻沒有仇視更別說殺氣,我更疑惑了,不確定問,「呃,你叫我嗎?」

「廢話,不叫你叫誰。」理所當然罵回來的自大語氣竟然讓我一秒產生懷念,絕對不是因為M屬性,而是因為會這樣兇惡地對我直言的人不超過兩個,剛好又都是我最近不怎麼能見到的大哥大姐。

不過,現在這樣對我的是面前一個同年級的陌生人就很莫名其妙了。

「你找我幹嘛。」

大概是沒想到我會問這麼直接,還是過於冷淡的語氣,他好像有點惱羞了?瞪著我耳根發紅。

咦?尖耳朵?這讓我瞬間聯想到見過幾次面的A部學生,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樣,最近應該沒惹到誰吧……不對,我的身分已經自動拉仇恨了。

我聳了聳肩,一秒看開,手沒鬆開來停下戒備。

顯然對我的反應很不滿意,男同學臉有點臭,瞇起眼又上前幾步,「我說你,身上……」講到一半就不知怎麼接下去,窘迫定在原地。

我們逐漸成為焦點,周圍越來越多的交頭接耳,我有些不耐煩地皺眉。

見多了某個代導人的壞脾氣,可能也被染上了,脾氣有變差的趨勢,難道是所謂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嗎?媽,你兒子學壞了!

隱約聽到有幾句不外乎都是『嘖,被搶先一步』之類的不甘話語。

什麼被搶先?

「喂,一群人圍在這裡幹嘛?械鬥嗎!」

械你的頭啦!以為我沒聽出來後面那句的雀躍嗎!我無言地躲過從旁邊竄出來,人稱哪裡有難、哪裡有他的災星五色雞伸出的魔爪。

獸爪撲了個空也不在意,「漾~又有人要圍堵你嗎?有種欺負我小弟,就要有種讓我折三段再回去!」

誰規定了?小弟這種事我已經懶得吐槽了。

等了老半天沒有平常的一窩蜂衝上來,五色雞頭表示他很不踏實,「漾~他們到底來幹嘛的?」

「我哪知道。」我聳肩,據實以告。

「喂,要愣多久啊,你不上的話就滾,換我!」倒是圍觀的路人先不滿地叫囂,有一就有二,其他人也跟著附和、炮火連天,被罵的那個堵我的同學都快掛不住面子了。

還換我咧,他們到底在搶啥?我身上有啥價值連城的東西值得你們這樣起鬨集體搶劫嗎!

不對,搶劫也不需要順序!

我越來越搞不懂他們在幹嘛了,真的。

雖然火星人一直都難以理解就是了。

「你們在幹嘛。」熟悉的聲音插進來,我愣愣地看著從自動退開的人潮向我走過來的黑色銀髮身影,自從升上大學就更難碰到面的學長,也只有他能把問句問得那麼肯定,總是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掌握大局、瞬間狀況內。

我鬆了一口氣,太好了、救星出現,不過大學部的學長來高中部超突兀的……算了,反正從認識以來,學長的顯眼度就只有直線往上飆的份、不可能倒退。

長得帥也是有壞處的,光是一天到晚被看就飽了,啊、難怪學長胃口這麼小。

謎底終於揭曉了!

啪!頭瞬間被爆擊!

頓時眼冒金星,我吃痛地捂著頭。

「不要我一來就在腦殘。」學長冷冷地瞪著我說。

「喂!」

今天到底是怎樣,怎麼大家都喂來喂去的?

學長瞇起眼,視線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出聲的方向,是剛剛一群起鬨裡面的不知道誰,不、我想學長是知道的,如我這般無知就不是學長了。

他冷哼了聲,一副『你有什麼意見』,很明顯是在對那個敢打斷學長的“他”挑釁。

一堆憤恨不平的目光,就是沒人敢回應。

維護好治安的學長又轉回來盯了我半晌,很毛、有種蛇盯著青蛙的驚悚感。

他老大終於開口,「褚,跟我去出一趟任務。」不知道為什麼還咬牙切齒。

「喔、喔。」我很沒種地秒回、還結巴,深怕慢一拍會被種掉。

學長二話不說,一彈指當眾展示一般人難得一見的華麗複雜的漂亮法陣,惹得現場驚呼連連,「西瑞,這裡就拜託你了。」

蛤?你拜託他沒問題嗎!

「切、知道了。漾~碰上好玩的要留給我一份喔!」很快振作起來的五色雞頭朝我們揮揮手。

不,我想學長所到之處肯定只會落得連渣都不剩,你就別妄想了。

我下意識跟著揮的手停格在半空,一臉見鬼地看到五色雞頭身後半顯現出來的隱形人手也在揮啊揮────萊恩原來你一直都在啊!

 

※※※

 

一秒切換地方,我首先察覺到的是略冷涼的氣流,拂過肌膚帶起一點雞皮疙瘩。

在學院裡養尊處優慣了,差點忘記外面世界正值涼爽的秋季,過不久也到了該換季的時候,而我很可悲地發現自己又自發性省略掉長袖衣物,位於宿舍的衣櫥還停留在炎熱季度般,仍是掛滿夏季短袖。

完蛋了得補長袖、補長袖、補長袖、補長袖────因為很重要所以說很多遍!

別到時候要回家又沒衣服穿,落到得跟學長借的下場,肯定會很慘吧我想,一是會被不耐煩的爆頭、二是就算學長真的有超多衣服給我耗我也穿不起啊!肯定都價值不斐!

嗯,畢竟學長的東西不可能跟“廉價”兩個字扯上邊吧!

扯遠了,所以,這裡是哪裡?

我遙望遠方成群的芒草隨風搖擺,左右兩旁是一格一格深淺不一的金褐色田野。

學長到底把我們放到這種荒郊野外幹嘛?是要把我拿去賣嗎?還是說……驚悚地聯想到糖果屋的劇情!

喔麥尬別吧……學長你終於認真考慮要找個風水寶地把我種到天荒地老了嗎?!

完全不鳥我的學長自顧自地邁開腳步踩著泛黃的草皮。

啊!等等我啦!你要是把我丟在這我真的會抓狂給你看!

「那就跟緊。」重頭偷聽到尾的學長瞥過來一眼,終於回了我一句。

不用你說我也會跟!除此之外還有選擇嗎?我癟了癟嘴在心裡吐槽。

「有啊,照你說的在這裡生根直到天荒地老也是種選擇,我不介意如你所願。」

不用了!請千萬別丟下我!

前頭嗤了一聲就沒了聲音,我只好一路尾隨學長沿著草地往前延伸路途。

秋季的景色大多乏味,大同小異的事物讓人有種時間停止流動的錯覺,路像是無止盡,卻又感覺才走沒多久,感官麻木,一雙眼睛只能緊盯著前方唯一的指標。

草皮上堆疊越來越多枯枝落葉,踩下去發出清脆的聲響,稀疏的、正值凋零高峰的枝椏穿插形成天然路障,抹去前段還算清晰的走道。

陽光穿透枯澀金黃的葉脈,灑落下來溫潤朦朧的曙光,不同於上個季節的烈陽,刺眼的無法直視,沉靜的昏黃光線點綴著溫和的斑斕,帶給人安撫性的微溫。

「到了。」學長停了下來。

到了?我不疑有他地抬頭仰望不知何時又高回去半顆頭的學長,然後咧?

學長沒有答覆也沒有後續動作,就這樣手環胸跟我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直到周遭的樹林傳出動靜,黑影閃過、一個毛茸茸的東西竄了出來!直接壓在我身上差點沒把我給憋死。

還想說學長怎麼還不戒備,原來你早就知道會衝著我來就對了!

那個東西終於從我身上下來,還在不停地蹭蹭蹭,待我把它拔開,終於看清是什麼了────一隻橙棕色的大型狐狸。

見鬼了,狐狸怎麼比人還高啊!

狐狸再接再厲地蹭過來,學長則是一點錯愕也沒有,一副一切都在計畫中的表情,能不能請你解釋一下現在是什麼狀況?

「這是稻荷神。」學長朝我……呃、身邊的狐狸禮貌鞠躬。

好耳熟,讓我想到動畫裡的狐仙。

「那樣的理解還算可以,不過型態並不一定為人型。」

我點了點頭,現在見識到了……拜託不要再騷我鼻子了!

哈啾!

就跟你說吧!看著狐狸激烈地甩掉噴到祂身上的鼻水,我一點愧疚感都沒有。

「黑袍其實不用這種方式我也會現形。」琥珀色的眼直視學長,發出低沉像是中年人的嗓音。

哇喔,這年頭連狐狸都會腹語術。

見識過一堆火星世界的怪東西,早已心死的我練就出表面無動於衷,心平氣和在內心吐槽的技能。

「這種技能不需要!」一巴掌直呼我後腦,打得我一個踉蹌、跌入絨毛堆。

詭異的是,被壓的某隻神居然還舒服地瞇起眼,你有那種嗜好是嗎!

扁完人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的學長重新介紹,「您好,我是Atlantis的黑袍,冰炎,您身旁那位是本校的無袍級學生,褚冥漾。」

「你們好,相信這位小朋友很快也會有所成就。」棕色尾巴搖曳了兩下,狐狸發出低啞的笑。

學長不以為意,「哼,別給我惹麻煩就不錯了。」

是是是,反正我就是掃把星,盡給老大你添麻煩真是萬分抱歉喔。

「他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孩子。」狐狸悶笑了兩聲,甩了甩身上的毛。

顯然無意繼續聊下去的學長轉移話題,「那麼,請稻荷神允許執行本次任務。」

狐狸點了下頭,「麻煩你了。」

「那麼,褚就拜託您了。」向狐狸頷首留下這句,學長便原地消失無蹤。

「啊……」學長真的把我丟在這喔……

「不用擔心那位黑袍,他很快就會回來了。」琥珀色的眼眨了兩下。

是嗎?既然神明都給予肯定了,那麼學長會回來的吧。

棕色的尾巴勾了勾我的側臂慫恿我坐下,說真的,剛才那一跌其實蠻舒服的,那我就不客氣囉?

撫著包圍身軀的溫暖軟毛,睏意莫名其妙地來襲────

學長……要趕快回來喔。

 

※※※

 

「褚,醒一醒。」感覺肩膀被人推了又推,我揉一揉惺忪的眼,精緻中性的臉龐俯視下來看起來好不真實。

「回來就看到你睡得像豬一樣。」嗤了一聲,學長挑眉,「你還要躺到什麼時候?」

奇怪?這時我才發現視線的角度也太水平了吧?

我低頭一看,哇靠、我啥時變成躺地了?!環視一圈,哪還有狐狸的蹤影。

「稻荷神先回去了。」懶得再跟我解釋,學長乾脆在我旁邊坐下。

……所以,我到底來幹嘛的?學長的任務到底是什麼?

學長瞥了我一眼,「我是來這裡清除穢氣的,而你早就完成了你的部分。」

真的假的?什麼時候?我怎麼不知道?

不再看我的蠢臉,學長轉回去緩緩道,「每年的寒露霜降之時,作物正值收割時期,稻荷神會跟著準備儲量過冬的動物們出沒,開始巡視每一片田地保佑植物能夠豐收、動物能夠足食。」

要巡邏喔?我看動畫裡的狐仙不是蹲在特等席大紅色鳥居看主角出糗,就是守著祂的深閨神社。

學長用看白痴的眼神看我,「宅在家裡是能顧到什麼!」

神不是應該神通廣大嗎?比如躺著看電視也能窺視到全世界的一舉一動之類的?

學長完全不想跟我繼續沒營養的話題,散發出我再一句腦殘就把我種掉的殺氣。

「反正,稻荷神通常只在晚上出巡,範圍又廣到讓人懶得找,所以乾脆拿你引祂自己現形最快。」

啊?跟我又有什麼關係?

「你還不懂嗎?」學長轉過來看我,受不了我的死腦筋,翻了個白眼,「你身上的味道,秋花者木犀,沒看到稻荷神愛得要死嗎。」

喔、喔,原來是這樣啊,總之有幫到忙就好。

一時之間靜了下來。

颳起的陣風吹得學長頭髮亂飛,遮去大半張臉。

幾秒後,學長又開口,「比起這個……」銀絲中的紅眼瞇了起來,又是一副要開罵的樣子。

我抖了一下,不記得最近有惹到你啊老大!

「你確定?」

呃,不確定……

學長嘖了一聲,惡狠狠地瞪向我,「到底是誰說你可以沾著這味道到處亂跑的?」

沒有人啊……也沒人說我不能跑。

「膽子變大了嘛,敢跟我頂嘴。」

誤會啊老大,我只是實話實說你也有問題!話說每次一提到香膏你們的態度都變得超怪的,那麼想要早說嘛,整盒送你啦!

「不是這個問題。」學長傷腦筋地揉了揉眉間,說著你這笨蛋。

對啦,反正就我笨,你們最聰明啦!歧視我就直說咩、哼!

學長盯了我半晌,直到我發毛,突然抓著我的手湊到鼻前嗅了嗅。

學長也喜歡這個味道嗎?

「很香。」學長坦白地說出評價,「很多人喜歡吧。」

「這個嘛……」我避開別有深意的紅眼,「大概吧?至少喵喵是很喜歡沒錯。」怎麼覺得連自己的回答都顯得避重就輕?

「是嗎。」沒有起伏的兩個字丟了回來,學長翻過我手,然後……我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唇湊近、輕吻。

我的腦袋瞬間打結。

「知道嗎,金木犀的花語有高雅、謙虛、初戀、陶醉之意。」近距離呼出的氣打在左手的脈搏處。

我愣了有十秒,這才嚇得回神,「學、學長!有毒耶!!」香水有毒不能吃你不知道嗎?!

「沒差,反正精靈能自行排毒。」學長聳聳肩,說罷還抿了抿唇,上面散發出淡淡的,和我一樣的味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犯規啦!!!!

滿意地觀賞我震驚、外加腦袋當機的精采臉色,學長揚起足以迷死眾生的淺笑,就著握在手裡的手把我拉了起來,「回去吧。」

「喔……」我呆滯地回,紅色髮鬢隨風飄逸輕輕地騷到我臉上、有點癢。

這時身旁的人又發話,「明天起盥洗的時候順便拿香膏過來,我也一起擦。」

啊?學長果然很喜歡嗎?那整個送你吧?

頭被拍了一下,「誰要!拿過來就對了。」

唔,不要你還擦。

後腦被二度爆擊,「你還有意見?」

痛……不敢有,老大。

「還有,讓我再看到一次你落單試試。」

話說今天這次又不是我願意的。

「黑館、大學部,再找不到人直接打給我也行,號碼給你做什麼用的?」學長沒好氣地說。

是說,我有打給學長過嗎?次數少到想不起來。

「好啦。」

 

※※※

 

隔天,我香膏照擦、課還是照上,一如往常走在路上被行注目禮。

咦?怎麼今天一反常態,大家都一臉沉痛地看著我……好不吉利啊!這又是啥新把戲陰謀嗎?!那我現在回黑館還來的及嗎?!

「漾漾!」手臂被抱住,冒出來的喵喵泛著開心的笑臉,「學長不是說要跟我們吃午餐嗎,再不走就要遲到囉!」

拜託、吃飯就吃飯,能不能麻煩你克制一下灑出來的花花星星,快把我淹死了好嗎?

決定忽略投過來的那堆五味雜陳,還是趕快跟學長會合比較重要,因為遲到而被種在餐廳前一點也不值得。

「糟糕、快來不及了,漾漾我們用衝的吧!」

等、等等等!明明有移動符,幹嘛非得用跑的啊喂!

淡淡的金木犀花香與大氣精靈擦肩而過之際,融入空氣隨波逐流遍地謠傳。

謠傳什麼呢?謠傳著心照不宣的祝福。

 

※※※

 

金木犀的花語有高雅、謙虛、初戀、陶醉之意。

捧著花語學基礎課本的夏碎,目光從停滯的金木犀那頁抬起頭,搶眼的一撮紅不意外在不遠處的陽台邊闖入視野,自家搭檔也在翻著書消遣任務前的空閒。

濃郁典雅的花香時不時竄進鼻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從冰炎身上散發出來多了一股別緻的甜蜜。

這讓他不禁回味起不久前,某人的小手段使得一整路可憐的學弟愛慕者不約而同臉色難看的歷史性一幕,失笑。

「笑什麼。」不知何時把書放下的半精靈,置身夜色散發出的柔和淡光下,一雙血淋淋的獸眼冷瞪過來殺傷力十足,讓人為之讚嘆的美麗卻又突兀的不失協調,要是脾氣能改一改,那肯定是人見人愛的萬人迷。

夏碎搖搖頭,改變這種事是勉強不來的,更何況自家搭檔怕麻煩的個性可是出了名,他覺得冰炎這樣也沒什麼不好,畢竟當初也是相中他直來直往的性格,兩方還算看得順眼便直接合伙。

「對了,你上次託我的東西到了,現在給嗎?」不想引來不必要的報復,夏碎適時的轉移話題。

「嗯,謝了。」妥妥地接住拋過來罐裝物,紅色眼底閃過不明精光。

從前,夏碎還常常覺得除了實力上的差距,冰炎早熟的行事作風更是將兩人的水準拉開到遙不可及的距離,讓人永遠追不上而力不從心。

現在,多虧了褚,讓他見識到了從來都是公平公正的了不起黑袍,也有為了某人而私心的時候,尤其幼稚起來更是讓人大開眼見。

只是苦了那位學弟?彼此彼此吧,冰炎的路還很長呢。

 

※※※

 

叩叩。

愣愣地看著主動找上門的學長,我窘迫地讓開身子,瞥了一眼窗外,難怪天氣又是這麼明媚。

「你那什麼表情?」學長挑眉。

「什、什麼?」我摸摸臉,被發現了嗎?

「什麼東西被發現?」學長咄咄逼人的氣勢壓得我連連倒退。

雖然也有想確認的事情……我欲言又止,怎麼辦?說出口怕被學長當場種掉……

「你再繼續賣關子的話,信不信我直接把你丟出窗外不送?」學長發出冷笑。

這是恐嚇!赤裸裸的威脅!!

「就、就是……」腦袋已經自發性運轉,重播下午時喵喵突然發神經似地捂著紅撲撲的臉語不驚人死不休────

『呀~~每天都能聞到漾漾跟學長之間熱戀期的味道,不過就算是甜蜜時期也要克制閃光喔,要不然保健室整天不眠不休光忙著治眼睛都快過勞死了,這是輔長要我傳的話,不過喵喵表示大飽眼福很幸福喲!』

回放完畢。

「學、學長……那個,喵喵說我們……呃……熱、熱熱熱戀?」我的嘴巴不停使喚地口吃,還是說,這在守世界其實是別的意思?

紅眼直射過來盯了半晌,緩緩地開口,「你、說、呢?」

「我……」我難以置信地看著平靜過頭的學長,難道這是傳說中暴風雨前的寧靜?「呃……學長要不要喝茶?」很沒種地轉移話題,我還年輕不想那麼早掛掉啊!

學長挑眉,倒是沒再追究,隨口道,「好啊。」自動自發找了個舒服的位子坐下,翹腳。

「一樣三匙齁。」我熟練地搬出學長莫名其妙寄放在這的桂花釀,據說是夏碎學長特地從老家那運來的,價值不斐當然要小心。

是說果然學長真的很喜歡這個耶,繼稻荷神那次呃……之後又是個新發現。

上次那個……我的臉又不可抑制地熱起來,呸呸在亂想什麼啊!

「學長,好囉。」

 

※※※

 

毫無自覺的笨蛋!

冰炎依然不滿某個蠢蛋全身沾滿不妙的香氣到處趴趴走,根本等於是在招搖地顯示自己狀態的愚蠢行為,幾度讓黑袍差點失手把人種掉。

不過……哼,他自有辦法反利用這點,向全世界昭告褚冥漾只會是他冰炎的!

瞥了眼坐在旁邊的人,微瞇起眼享受花茶的樣子,又給自己搭配蘇打餅活像個貪吃鬼。

他愉悅地挑起嘴角,莫名的自信,大概就只有他能夠讓這個笨學弟那麼毫無防備的依賴吧。

冰炎就著褚冥漾啃過的地方咬下,滿意的看到學弟小狗般的哀怨臉。

沒錯,只能是他。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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