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雨知時節

※歌單：〈Wildflowers–When I Really Come Alive〉。

中秋節之後才過了半個月，又將要迎來國慶假期。

上次中秋節雖然優先跟朋友跑攤，但確實如期在隔天好好返家趕上聚餐。

雖然是可喜可賀，但是仔細想一想，最近好幾個連假都是一放假就跑回家，那個啥……難道被放置的某人都沒覺得怎樣嗎？

呃、比如說孤單寂寞冷之類的……呸呸、褚冥漾你可以再不要臉一點！

是說今年從清明連假、中秋連假，還包括沒提過反正也是草草回去吃粽子的端午連假等等……都拿來回家耍廢了。每年假期就這麼幾天而已，算一算這回算是今年最後一個連假，再來就是跨過隔年的跨年夜了。

褚冥漾沿路神遊著走出宿舍，一出大門口就目光鎖定在慣性等在右前方車棚裡的低調人士，夜晚利用車棚底下的陰影能有效降低存在感，以利於迴避被側目或視姦的機率。

雖然在他眼裡，學長不管再怎麼低調都是徒勞啦，再怎麼看都還是很惹眼就是了……絕對不是基於什麼情人眼裡出西施，絕對不是！

「晚餐要吃什麼？」今天是剛好兩人都有留實驗室，就順道約了晚餐。較晚從實驗室出來的冰炎把車牽到這邊方便好會合，瞧著先回宿舍的學弟由遠而近慢悠悠走過來，劈頭就是這句慣問候。

「不知道耶，看學長想吃什麼。」褚冥漾也慣性回以一句沒主見的答案，抓了抓頭有點心不在焉的。

冰炎不意外，也就問問而已。他看了眼正在戴安全帽的人就想到這禮拜又有連假，便隨口問：「你這禮拜有要回家嗎？」然後等著預料中的回答。

褚冥漾頓了頓，慢吞吞扣上帽扣，「欸……不知道。」他含糊其辭，然後跨上直屬的機車後座。

出乎意料的含糊回應讓冰炎意外地挑了下眉，確定後方坐穩了便發動機車，駛向以備不時之需先想好的晚餐地點。

「學長。」慢吞吞吃東西的褚冥漾突然想到什麼問，「你平常放假都在做什麼啊？」

冰炎當然有注意到學弟在飯席間若有所思的樣子，有別於以往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樣就已經夠反常了，照理說今天實驗室特別忙應該更是餓昏頭才對，吃飯竟這般漫不經心。

「休息、工作、找事做。」休息包括睡覺跟看書，反正對方曉得不用廢話。他如實回復了對方的問題，直覺問：「這問題跟你放假猶豫要不要回家有關嗎？」

褚冥漾倏然抬起頭，一臉「學長你是不是真的有讀心術啊？！」的表情，呃了一聲，「也沒有啦……」頓時有點語無倫次。

那就是百口莫辯的意思了。冰炎尋思著平常都很乾脆就回家的人這回不乾不脆，有機率就是不想回家的意思了，「不回家的話，那你想做什麼？」

話題有點跳Tone，讓褚冥漾愣是反應不過來，「呃，也沒想要幹嘛……」

應該說想也沒想過要幹嘛，通常都是先有活動才留下來跟著跑攤，要他憑空冒出什麼名目那倒是做不來，「話說也是啦，學長你假日也都有自己的規律作息。」單論他們各自的生活圈本就沒什麼交集，看來是白擔心有的沒的了。

「褚？」冰炎瞧著直屬一臉好像擅自下了什麼結論的表情，反倒有點不高興了。

話不投機就算了，還擅自喊卡是怎樣？只是讓各自添堵而已。

不爽歸不爽，他的腦子可沒有停下思考。

起碼相處兩年多也有了不少心得，深知當這傢伙溫溫吞吞的時候就是又有那麼點不自信的地方，「我知道了，你這笨蛋。」

突然又被罵的褚冥漾一臉莫名其妙，「學長你知道什麼啊？」

「知道我們又在互相顧慮太多而鬼打牆了。」冰炎繼續用看笨蛋的眼神注視他，「雖然我們平常各自的作息沒什麼交集，那也不代表偶爾想參一腳就是一種打擾或干涉……褚，你是我的什麼人？」

「我、我？」褚冥漾被紅眼用某種執著的眼神直視得有點不好意思了起來，「我是學長的……呃……」黑色目光有點窘地左右閃躲，明知道他臉皮薄，能不能別來明知故問這一招啊……他吃不消啦！

「褚，你是我好不容易追到的交往對象。」傻瓜不好意思說，那就由直來直往的冰炎替他實話實說，「以往我也都是視你大多數連假都會回家的習慣與義務，而從不打算為難你；但不代表就可以被你給隨隨便便否決掉我假日何曾一次想過『要是你在就好了』的需求。」

褚冥漾聞言愣愣地睜大了黑眼……耳根不可抑制地泛著紅。

這、這麼高難度的真心話老實說，學長怎麼老是就這麼毫無包袱地說出來啊？！明明平常看起來是這麼有偶包的人！到底為什麼啊！！

「因為我是你的學長，不對你誠實是要對誰？」冰炎繼續直視對桌反觀過於驚慌失措的笨蛋，理所當然道，「所以，不用急著將你察覺到的寂寞定義為莫須有而打退堂鼓，因為那說不定不是你的一廂情願。」

『你的學長』……聽聞早已別於從前意味的宣示話語，腦子有點過熱的褚冥漾愣愣地張了張嘴，又吞了吞口水，絞盡腦汁解讀道，「也就是說我可以理解成，如果假期偶爾也想兩人一起度過也不會太任性……因為不是只有我一個人這麼想的意思？」他的語氣不太肯定，因為怕理解錯誤，他以為像學長這麼獨立的人，放假會比較享受個人空間也是情有可原吧。

誰知道額頭馬上被不太留情地彈了一下，他捂著被教訓的地方「噢！」了一聲，難得覺得還挺痛的。

「你在沒底氣什麼？就是這樣沒錯。」解決一樁代溝問題，冰炎舒了口氣靠上椅背恢復氣定神閒問，「所以你連假想去哪裡？」桌上已食用完的空餐盤被收走了，店員取而代之送上了冰涼的飯後飲料。

褚冥漾「咦？」了一聲，又有點跟不上突然就在討論要去哪玩的話題，「學長沒考慮過待在家裡嗎？連假不管去哪肯定都爆多人耶。」他不得不尷尬地提醒這殘酷的現實，畢竟台灣人可是出了名的排隊狂魔。

「跟你度過的第一個連假，我想帶你出去。」冰炎繼續拋直球，免得直屬時而短線的思路聽不懂人話，但又因他的提醒而思維轉舵，「也是，況且你臨時也沒跟家裡知會一聲，突然就這樣消失整整四天也說不過去，阿姨對我的印象會有危險。」

「家裡的話臨時講一聲不回也……」褚冥漾其實有點心虛，因為家裡估計也覺得他有要慣性回去的意思，還有他覺得學長再繼續直球下去，他老臉真的會掛不住，「是說這跟老媽對你的印象有什麼關係啊？」這句他真的是一頭霧水。

「因為她要是知道是我帶你私奔四天，可能會覺得我有帶壞你的嫌疑。」冰炎直言不諱道，想著維持家長的信任可是很重要，所謂在丈母娘家的三好形象可不能損，未來論及婚嫁拐褚家獨子才不會掉鍊。

完全不曉得對面乍看正直的三好青年正在默默地從長計議什麼，褚冥漾光是對方這句心直口快就要嚇到差點吐血了，「什麼私……！私那個……那個不是這樣用的吧！」耳根的熱度脹紅到了雙頰，能不能為了他的老臉著想啊啊啊都快燒起來了！！

「不然，如果你不介意缺席率的話。」冰炎哪管得著私奔的用法，思維繼續繞著話題重心轉，「禮拜五出發、禮拜六回程總能避開一些人潮吧？也有空讓你回家。」

啊？學長還想到要過夜？！褚冥漾一秒驚呆。

不過想想也是，出去玩要當天來回的話不管到哪都超趕時間，根本玩不到什麼，「那請一天而已應該還好吧？」希望不是他學壞的自我感覺良好，「至於去哪嘛……台東好不好？」

「台東？」去哪都好，冰炎比較意外的是這個選擇性困難的傢伙難得果決。

「因為臨時起意也只能玩本島吧，再來感覺東部的人會比較少。」要避開人潮，往偏避的地方跑就對了。

身為本地人的褚冥漾還是比較了解本島的觀光情形，前提是希望他沒有推理錯誤啦，「至於花蓮跟台東嘛，我私心想去台東哈哈……」印象中花蓮的景點是好山好水，多和山巒河谷地貌做結合地勢比較險峻；台東也是好山好水，可是很多景點都是直衝各種海域實在讓他更心生嚮往啊！

所以花蓮就……就留給下一次再說啦！

冰炎揚了揚眉，對其實敞開心胸也蠻愛玩的孩子勾了下嘴角，「好，聽你的。」他滑動手邊的3C產品已經在大致瀏覽台東景點，「行程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畢竟是臨時起意，況且和褚去哪都放鬆，他對吃喝玩樂也沒有很苛求。

「嗯嗯，就這樣吧。」褚冥漾也跟著邊吸飲料邊滑手機，「反正……有學長在去哪都開心。」他講完立刻埋首於3C產品快速爬文，胡亂想著反正之前也有誤打誤撞講過類似的話吧？臉皮不要太薄！

滑著滑著……嗯？他的母指定格不動，發現了什麼之前跟家人去的時候也沒到過的地方，好像是夜間限定的。

冰炎也是滑著滑著……冷不防找到應該算是鮮為人知的地方，手指直接點進官方網站，紅色目光鎖定該民宿附帶開設的夜間活動。

「欸，星星部落好像很……」有趣耶？

「青山農場你有去……」過嗎？

同時發話的兩人愣了一下，你看我、我看你──咳、記得他們在台東只待一晚來著？

「呃，我這邊的景點可以隨時離開啦，不過聽說大概晚上七點就客滿了。」

「農場的官網寫著夜間導覽從晚上七點開始。」

「……」兩人相看兩無語。

「沒關係，就去你想去的。」反正不執著於行程的冰炎率先妥協。

「學長你又這樣，說不定你那邊比較好玩啊。」褚冥漾反倒有點不滿對方老是無條件順著他，旅遊是兩個人的事耶。

兩人又僵持幾秒，但在台東兩天就只住一宿而已，再糾結下去也沒意思。

是說台東那麼遠，算上路程浪費掉的時間，僅僅兩天好像也不太過癮……

「如果我說──」冰炎思忖一會兒，再度抬眼回視為了過度緊湊的短暫旅程而陷入煩惱的學弟，「改請兩天的話，你行嗎？」

「咦？」褚冥漾呆了一下，趕緊甩了甩頭回過神，「可、可以啦，兩天……應該還不算太過份？」黑色目光心虛飄移，真的沒問題嗎？他這幾年如此矜矜業業，各科老師不至於就這樣把他這麼好用的工具人給死當吧哈哈……刀下留人啊！

「到時再幫你把課業補回來。」瞧那不安忐忑的委屈小表情，冰炎信誓旦旦地給予小狗一劑定心丸，「但你要是覺得不行的話就……」

「好！」翹就翹吧！褚冥漾已經抱著必死的決心……呃不對、是打定主意要見色忘……也不對！呃、算了啦！反正就是！他……後面的課保證全勤彌補誠意就是了嘛！

跟他這個翹課翹到麻木的資深大佬相反，瞧著笨蛋一副戰士赴死的戰戰兢兢樣子，冰炎不由得放柔了目光，伸出手油生憐惜地摸了摸黑色腦袋。

「那就提前禮拜四出發、禮拜六回程……褚，你還有機會反悔。」

「我才不後悔咧！這樣我們的行程就不衝突了對不對？」

冰炎看小狗尾巴搖得很勤，「……嗯。」算了，笨蛋高興就好，反正他絕不會讓自家直屬有死當的情形發生就是了。

撇除課業危機不提的話啦，褚冥漾樂得抓著他頭上的手掌握了握，從沒想過跟學長出個遊而已，自己會開心成這樣！

想想這好像還是他們兩人第一次單獨出遠門耶……三天兩夜突然覺得好滿足。

冰炎隻手撐著頭慣著人，回握了下興奮過頭的狗爪，「那就記得後天，我再來接你。」

「欸？」褚冥漾今晚第N次呆愣住。

「你忘了嗎？今天已經禮拜二了。」

……對齁、也太趕了吧？！

現在才注意到有多『臨時』嗎？笨蛋。冰炎不由得暗笑一聲。

但是趕也有趕的好處，只需要等待一天就夠了。

──不管是私奔也好、約會也罷。

雖然暫時，還不太適應懂得去期待某一天的感覺……

倒是全身細胞早已習慣因褚而悸動。

今後，想就這樣牽著你去更多地方──

肯定也不是夢。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