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單:〈Boyce Avenue–Jesse McCartney(acoustic cover)〉/英中歌詞。
烤肉到了尾聲,做為飯後甜點的地瓜跟月見豆腐糰子也利用餘火、餘燼烤完收尾。
一群人風風火火地將禮堂清完場,再捎上冰冰涼涼的柚子果凍和褚冥漾帶的從家裡寄給他的鹿港蛋黃酥,賞月的甜點一應具全,便結伴爬上學校後山的郊區,前往天文台近距離觀賞難得又大又圓的月球表面。
平常沒研究不知道,在路上抬頭看也不過就是一顆亮亮的圓球而已;誰知道用天文望遠鏡一窺,上面全是凹凹凸凸的月海、月溪,或是被隕石撞出坑的各種環形山脈,全都透過超高倍數的廣角鏡一覽無遺。
總之對褚冥漾來講很少有這種經驗,在三多兄弟的引導下觀覽也算是長知識了。
跟一群人邊吃邊玩不知不覺便瘋到深更半夜了,只感覺天越黑、月更圓,夜空中活躍的白玉堪比夜行性動物還要不眠不休,不愁睏倦便能高高在上地高掛至天明。
他們生為人類可不行,又不是瘋了才通霄跟月亮比拚誰比誰夜不眠更精神。
反正就算諸如雷多這種失心瘋想喪心病狂High通霄,褚冥漾……喔不、學長大概才是第一個不奉陪的不合群分子,畢竟他老大閒閒沒事的時候可是老人作息。
腦殘到這兒,褚冥漾不禁心虛地瞄了眼淋浴間門口,耳邊伴隨著蓮蓬頭持續噴灑的沖洗聲,還算放心不會有殺人兔突然現身把他種在原地,便放鬆又放空地繼續待在公共更衣間的長椅凳上等人。
提早洗完澡的他正在腦袋空空滑手機打發時間,亞里斯的公共淋浴間都很乾淨,裝潢是優雅兼具現代感的原木隔板與石材牆打造出的寬廣空間,一格淋浴間大到感覺兩個人一起洗都不成問題……呃不,褚冥漾沒有別的意思,就只是譬喻而已啦!
總之本來只是想順道繞點路過來看看亞里斯的泳池長得怎麼樣,卻沒想到連浴室都這麼寬敞舒適。
雖然A大也是很速西(台語)啦,但他的重點是這種乾淨明亮的地方比他想像中還要有安全感,就算深更半夜一個人待在泳池更衣室也不至於太可怕。
說是這樣說,但既然會怕的話幹嘛還要作死跟其他人不同路,偏要繞到不順路的這邊不可?……等等,到頭來不就是自己非要來觀摩一眼泳池嗎?他在幹嘛?自己跟自己鬼打牆嗎?
也可能只是睏了在胡亂打連他自己都不懂的啞謎吧……
噴灑的水聲嘎然而止,隨著開門的動靜,褚冥漾懨懨地回頭一看就瞧見直屬走了出來,吹了七八成乾的銀紅長髮剔透柔順,頓時讓他萎靡的精神回了些電量。
「學長,說真的你不熱嗎?」台灣的初秋簡直跟夏季沒兩樣,是說他就連夏天也從沒看過學長穿過短褲就是了,看了就很悶很熱。
對了,是說學長也說過不懼風寒、不怕熱來著,真的是到哪都能適應良好的火星人王……
啪的一聲,直接一掌打醒他險些又要神遊的腦殘。
褚冥漾噢了一聲,心虛地捂著又在裝垃圾的腦袋,自知理虧敢怒不敢言。
冰炎趁他像做錯事的小孩一樣認錯般捂著頭,順著話題看了眼穿著就寢用的五分褲而露出的小腿。
和他相反,學弟天氣熱的時候就不喜歡穿長褲,戶外穿六、七分褲,居家穿五分褲,直屬的腿毛並不多,就算穿短一點觀感上也不會怎樣,裸露的兩條小白蘿蔔也只是讓他瞧著有種清涼效果而已。
不過褚冥漾沒說的是,這是因為在外面跟其他人一起過夜的關係,他還算矜持地穿五分褲睡覺,不然這種天氣在家裡會穿更短才睡得著,這樣偶爾省點電費沒開冷氣才比較好睡。
就在他剛把頭上的手放下,學長在他旁邊一坐下就冷不防彎身拉起他一隻腳,害他失去平衡突然往後傾,手撐著背後的板凳才沒倒蔥栽,「學長你幹嘛?!」這下所有的瞌睡蟲都被嚇沒了啦,真是!
冰炎輕輕哼了哼,抓著小腿的手一翻,「喏,穿短褲的缺點。」
褚冥漾不用仔細看就瞧見皮膚上的小紅腫,喔了一聲不意外地聳聳肩。
幸虧是不太會癢,可能是洗了澡,鹼性的洗潔用品跟蚊蟲叮咬的毒液中和了吧。
也不知道是走在哪條路被盯上的,不過畢竟在這種比較自然的環境到處溜達,難免招蚊子咬。
「等等問米可蕥,她應該有隨身攜帶曼秀雷敦之類的。」冰炎不禁又觀察了幾眼掌心撫過剛洗完澡而散熱的略冰涼小腿,「感覺真的黑了一個色階。」他開口拋出剛開學就懷疑過的結論,近距離仔細看真的有差。
「那也沒辦法啊,綠島的陽光很毒辣嘛。」褚冥漾一樣不太在乎地聳聳肩,「反正過不久就會自己白回來了,我還算蠻勤勞地在防曬耶,不覺得我曬歸曬,全身上下都沒有色差很厲害嗎?」在離島不防曬真的會脫一層皮,不想洗澡的時候痛得要死的話都得認真一下。
冰炎聞言不禁將直屬渾身上下打量一遍,還真的……曬得很均勻。
話說這很值得驕傲嗎?
接收到學長質疑的眼神,褚冥漾以為他不信,「真的啦,我日光浴做得可用功了!」要知道曬黑是一回事,曬出不均勻的黑斑可不是被笑幾個月能了事的,所以他都有隨時注意向陽處,時刻記得替自己翻面烤。
「硬要挑我語病的話,應該也就只有屁股我真的顧不上吧?」褚冥漾在心裡咕噥著他又不能為了曬勻而將屁股示眾吧,台灣國土民情保守,他更保守好嗎!「話說追根究柢,我平常又看不到自己的屁股有多白,哪知道要曬多黑……啊……」提到這突然想到疑似看過他屁股的人就在面前,他不太自然地閉上了嘴,不禁有點對自己惱羞成怒地撇開眼,不可抑制地略紅了耳根。
是說沒事聊到屁股上幹嘛啊!褚冥漾你這白痴!
冰炎對小狗突然唾棄自己的惱羞表情無語幾秒,處變不驚地拍了拍哪壺不開提哪壺的頹喪腦袋瓜,「走吧,回去了。」
褚冥漾任由學長善解人意又若無其事地把他拽起身,羞窘的心情才默默恢復。
「喔……好。」
※※※
奇怪的是,兩人打頭陣回到了今晚要過夜的舊校舍時,裡頭半個人都沒有。
「不會是又跑到哪去玩了吧?」褚冥漾對那票人的精力瞠目結舌。
多半也是這麼認為的冰炎沒回答他,懶得管其他人又去哪廝混了。
對比外頭此時黑燈瞎火,褚冥漾待在燈火通明的校舍裡頭也懶得出去冒險找人;但是問題來了,閒閒沒事做卻還是得等人都回來才能睡覺……唉唉,真的是備感無語。
他真的是吃飽撐著沒事做,瞧著直屬氣定神閒地靠在牆邊掛起耳機滑手機,便跟屁蟲坐到對方旁邊。
窗口徐徐吹進來的風稍稍帶走暑氣的燥熱,涼涼的清風拂過席地而坐而筆直伸展的小腿肌膚很舒服。
說是舊校舍其實一點也不舊,翻新過的校舍原本是作為柔道角力館使用,後來整修打掉多餘的隔間並添置現代化的設備,脫胎換骨成水泥木系的複合式風格。
保留館內原生建築的架構,水泥與白漆相搭的天花板塑造出輕工業風,放眼望去是一大片讓人視野舒適的淺色木質地板與潔白牆面,日光燈一打亮便是明亮乾淨的寬敞空間,機能性更佳,成為更實用的多功能場所……比如,被他們拿來睡覺。
這其中不乏肯定也有濫用職權的黑箱作業……咳咳、他什麼都不知道啊!
褚冥漾玩了一會兒手遊覺得沒趣,百無聊賴的黑色目光又飄移到隔壁自顧自滑手機的直屬。
有點不甘被冷落而興起想惡作劇的騷動,他一時興起,忽然越過學長與手機螢幕之間拔了他外側的耳機。
冰炎對突然壓過來擋螢幕的人有所警覺,隨時都能使勁反制,誰知道搗亂的傢伙只是拔走他一支耳機,他無言地鬆懈了肢體隨便小狗愛怎麼玩去。
褚冥漾一方面也很好奇學長手機裡的歌單,在默許之下將拔走的耳機戴在自己靠近直屬的內側耳朵──簡單的吉他和鋼琴的伴奏繚繞耳畔,雖然是略熟悉的經典西洋歌,一聽就知道是某個翻唱版本,編曲悠揚單純,翻唱的男聲嗓音乾淨溫和,不管是唱到熟不熟的西洋曲調聽上去都很舒服。
嗯,他現在真的合理懷疑學長是否真的是老歌派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是很前衛的新歌他反倒聽不懂就是了,現在也還蠻流行把經典歌炒冷飯進行再詮釋,套上現代的編曲比現在的流行樂還耐聽。
兩三首或抒情、或輕快的歌曲自耳道徜徉過腦海,隨著下一首淌流出純樸的吉他前奏,身旁冷不防跟著開口的清唱歌聲讓褚冥漾著實愣了愣──
「I don't want another pretty face.(我不想要另一張漂亮臉蛋。)」
「I don't want just anyone to hold.(我不想要隨便擁抱任何人。)」
冰炎輕輕開合著唇瓣,跟隨耳機裡的主歌旋律隨意哼唱。
「I don't want my love to go to waste.(我不想要將我的愛白白浪費。)」
「I want you and your beautiful soul.(我只想要你和你天使的心。)」
褚冥漾的心臟止不住悸動地蹦蹦跳,一股酥麻自耳根蔓燒到臉頰,被潛藏在歌聲中前所未有的溫柔給漸漸渲染上不知所措的熱度。
他英文再爛也聽得出來,這是一首小情歌。
「I know that you are something special.(我知道你是特別的。)」
「To you , I'll be always faithful.(對你,我將永遠忠貞不二。)」
深夜裡哼唱的嗓音十分輕盈,冰炎沒有看他,放鬆著神情垂眼傾語,像是哄孩子入眠而吟唱童謠般的輕柔聲音,將平常不常說的語言投入曲中的起承轉合。
「I want to be what you always needed.(我想要成為你所需要的。)」
「Then I hope you see the heart in me.(然後我希望你看到我的心。)」
輕快的旋律是否代表學長今晚的心情?褚冥漾不禁放鬆聆聽,任由兩人擱在木質地板上的雙手若無其事地輕碰、交疊,十指輕輕地交扣。
一曲畢了,驟快的心律並沒有隨著切換下一曲而來得及沉澱,他仍紅著臉偷瞄總是在他防不慎防時犯規的學長,鬼使神差開口一句不臉要的,「……再一首?」
紅眼一如往常淡定地看過來一眼,不置可否地挑眉,「我有什麼獎勵?」
好吧,褚冥漾就用行動承認他確實被撩到了,他抿了抿唇……鼓起勇氣緊閉眼主動湊上前,在難得釋出情話的柔軟薄唇輕輕一吻。
冰炎柔柔地微瞇起紅眼,享受同樣難得主動送上門的小小溫存,靜靜地任由那片羞澀而溫熱的唇瓣與自己的相貼。
心裡很有誠意地默數三秒,褚冥漾才觸電般羞窘地迅速退開,仍處交握的手卻不至於讓他退得太遠,「說好了不能食言,換你獻……」
冰炎卻勾起了不意外的弧度,聽到三三兩兩的腳步有遠而近的聲音。
同樣聽到遠遠走過來的腳步聲,褚冥漾錯愕一秒,才慢半拍發現中計了,氣得一噎瞪向耍無賴的直屬,「你是故意的吧!」
「誰知道。」冰炎一臉「他們要這個時間回來我也沒辦法」的不痛不癢表情,當著傻瓜的面又勾起一抹嚐到甜頭而神清氣爽的笑意。
褚冥漾咬牙切齒,欠揍!
「我們回來了!」去倒一趟垃圾順便夜遊,米可蕥精神抖擻地蹦回今晚扎根的校舍,後面跟著幾個陪她探險的男生,「讓漾漾你們久等了……咦?你們怎麼了嗎?」幹嘛感情很不好的樣子背對背冷漠滑手機啊?
「沒什麼啦!」褚冥漾忍著又被整的忿忿不平敷衍道。
這時去把吃剩的甜點放冰箱的夏碎和千冬歲他們幾個也回來了,夏碎向來直覺挺準地揚了下冷漠的微笑。
你們,少來了。一看就知道肯定發生了什麼他一點也不想知道的狗糧事件,還在那邊欲蓋彌彰,他什麼都不想說了。
最後連去天文台巡邏鎖門的伊多和雅多也回來了,大夥們也都各自在體育館或是女宿泳池的公共澡堂等等地方盥洗完畢。
這下終於可以睡了吧?褚冥漾打了一個大哈欠。
「欸~就這樣睡覺好浪費!」
「今夜月正圓……不覺得正是狼出沒的好時節嗎?」
「耶!狼人殺玩起來!」
玩屁啊!讓他睡覺啦靠!褚冥漾處在睡眠不足的崩潰邊緣。
幹,等我抽到狼王還是獵人就一個個蹦掉你們這些不睡覺起三小鬨的瘋子!
夜已深,正是殺紅眼的節奏。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