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日,這天中午花雲陽與宣望鈞利用午休佔據其一網球場相愛相殺……咳、不是,是切磋球技。

面對襲來的扣殺,花雲陽自覺無力回天,仍略狼狽地衝刺救球,可終究只勉強讓球拍與之擦邊,以壓倒性的失敗收場。

神奇的是分明實力懸殊,雙方一來一往的比分卻總堪堪平分秋色,放水意味就不言而喻。

「難為學長想方設法讓著我。」一局畢,花雲陽眼尾瞥了眼場外莫名奇妙又應援成一圈的腦殘粉或路人粉,有先見之明地抄起有備而來的手搖飲就順勢搪塞給竹馬哥哥,「總要你讓著我忒不好意思,咱們這樣似是也有趣不到哪兒。」

「怎麼會。」宣望鈞自然而然地接過小竹馬遞來的東西,總不帶一絲猶豫,插了吸管就雲淡風輕地足足乾了半杯單茶,「禮尚往來我也受益良多,單方面碾壓的賽事那才叫無趣。」

邊上果不其然傳來隱隱失望的哀嚎,你掙我搶的贈慰勞品機會又沒了!

花雲陽瞄了眼雌競的女人堆自討沒趣地散了大半,悄咪咪挑了抹嘴角鬆一口氣,暗自慶幸某人委託的每日任務又達成了。

要知道社恐人士若隨隨便便被痴女纏上,那心理陰影還得了?維護塩系校草的安生日子,社恐他哥義不容辭!

而花雲陽只是附帶被指使的打手,畢竟師生之間涵蓋手足的關係不足為外人道,玉澤也總不好因時常跟蹤學生而風評被害,於是總得有個障眼法挺身而出,替當事者見義勇為一下。

思及此,花雲陽聳聳肩從不介意,就當作回報玉澤作為他代理保姆的辛勞,舉手之勞罷了。

兩人收拾自帶的球具結束掉中午的課後娛樂,趁午睡點名之前暫且分道揚鑣。

「小心!」可人算不如天算,禍從天降躲也躲不過,竟委屈宣望鈞替學弟擋下一災。

伴隨周遭詭異的幾聲花痴尖叫,連根寒毛都完好無損的花雲陽仍有些狀況外,「不是,她們又在叫什麼?」他扶好突然撲過來的學長,狐疑地左顧右盼,「怎麼回事啊,哪顆球不長眼!宣學長你沒事吧??」

「沒……」宣望鈞澄清得急,卻猝不及防蹙了下眉,一抬眸又正好與昔日竹馬大眼瞪小眼。

「……」彼此面面相覷,相顧無言。

花雲陽頓時明白對方的心虛是怎麼回事了,每每總是如此,暗嘆這人總有一股不關心自己死活的美。

「唉,行吧,別裝了。」花雲陽敢怒不敢言,當務之急只得先將護花使者扭送保健室再說,「學長,先隨我走一趟吧,否則我不放心。」說不定若不負責到底,還會被某人抓去審問來著。

「……是我大意了,還得麻煩你陪我多跑一趟。」宣望鈞向來不善隱瞞,無奈只得傾吐一句歉意。

「歸根究底是替我擋了球才遭罪,學長你本末倒置了啦。」花雲陽才是該羞愧而侷促搔了搔頭,不忘案發之初本該掛彩的人是他自己,「走吧,給校醫瞧瞧比較保險。」

宣望鈞嗯了一聲,從了堅持護送的學弟,兩人朝著臨時起意的目的地悠悠踱步。

「哎,所以說她們到底在尖叫什麼?幸災樂禍?」花雲陽亦不忘追究方才捕捉到周邊的興奮情緒。

「應該不至於……」這麼沒品吧?宣望鈞總不願把人往壞處想,但也確實摸不著頭緒,「我也不曉得。」

「嘖,目睹校草受傷還這麼開心,一群沒良心的。」花雲陽皺了皺眉,仍不服氣地踢了踢路上的石子。

「別校草、校草的叫我。」宣望鈞垂眸一臉我不是、我沒有、你別亂說的為難模樣,悶聲指正,「不過莫須有的傳言罷了……怪丟人的。」

花雲陽看了眼他義正言辭的樣子,忍著笑只得訕訕住了口,捉弄人點到為止。

他心想,怪不得某人護得緊,小哥哥如此純良,就怕世道險惡隨時都恐羊入虎口。

雖然但是,有沒有一種可能,武力拔羣的宣氏一家人就沒有一個是屬羊的?說到底還是望舒哥哥太護犢了!

哪像兄長……總放心將我放牛吃草。花雲陽心不在焉地想到這兒,心知這是又給自己添堵了,連忙揮去卻上心頭的那點鬱悶。

花忱……

嘖,玉澤的鬼話誰愛信不信,他才沒在想那個人呢!

 

※※※

 

『常言道坦白從寬,我老實招供,你可別生氣呀。』

『就剛才發生點小意外,咱倆得去一趟保健室。』

從球場到保健室的途中,花雲陽一路上都在組織語言,傳簡訊通風報信,『如有遇到文老師的話,能順便幫忙傳話嗎?說我晚……』

簡訊還未組織完,目的地就到了,花雲陽只得先草草按了傳送鍵。

「保健室老師似乎不在。」宣望鈞環顧一圈,臨危不亂地道。

畢竟公教人員有事外出也是偶有的情況,花雲陽徹底擱置手機,同樣不慌不忙地先四處翻找冰敷袋再說。

然而真就離譜,明明距離他短信發出去才剛過幾分鐘而已,好不容易找著冰敷袋都還沒用上呢,一道溫潤的嗓音便隨著不太客氣的拉門動靜侵門踏戶,「誰……怎麼這麼不小心?」

花雲陽和宣望鈞一愣,紛紛扭頭看向不請自來的人。

說意外嘛,也不很意外……只是花雲陽一時難以斷定,這來人所謂的『誰』,是指誰受傷?還是誰搞得鬼?而這兩者感覺皆多有得罪,故也實在叫他難以回答。

「是我不小心。」大抵也知堂兄睚眥必報的性子,宣望鈞與竹馬心有靈犀,當即避重就輕。

「不知哪兒的球飛太快,沒看清。」附帶花雲陽的補充說明,意在暗示腹黑狐狸別太在意犯人,追究來追究去的也沒意思。

「……」依這兩孩子的默契,以為玉澤看不穿兩隻小的擱這兒演什麼嗎?他只得無奈地暗嘆一息,「當務之急從實招來誰受了罪,至於其他……老師可以既往不咎。」

話說到這,玉澤的眼神卻已有意無意瞥向不善隱瞞的傻弟弟。

嗯?腫了嗎?竟讓人輕易一眼識破?宣望鈞自然感受到了視線,不由朝自個兒的手腕目光一凝。

「……」玉澤似笑非笑。很好,又是他這便宜弟弟老遭罪,人別太好吶。

「……」花雲陽不忍直視地抹了把臉,偏偏老被套話的人毫無自覺,人別太天真啊!

「好了,這兒沒閒雜人等的事了。」既然指認出受害者,玉澤樂得下逐客令,「替人療傷非一介學生的職責,午休才是。」

「哎,可玉老師你不也……」冷不防就要被掃出門的花雲陽犀利吐槽。

說時遲那時快,玉澤拎出代班的識別證向學生晃了晃,笑瞇瞇地圓了交代,「這下花同學總無疑慮了吧?」

花雲陽乍時一副看老六的眼神,無語極了,「玉老師可真是未、雨、綢、繆。」

玉澤笑看著友人弟弟咬牙切齒的虛張聲勢模樣,覺得有趣得緊,「好了,讓文老師等太久可不好。既有約,定遵守,去吧。」

花雲陽瞇了瞇眼……就你這點師德,為了攆走我這顆電燈泡,用得著這麼不擇手段嗎?!說好的代理褓母呢?果然屑哥哥的朋友也是屑哥哥!

學長,我已仁至義盡……他暗自磨了磨後槽牙,認命告退!「臣這一退,興許就是一……」

「得了吧,依你倆跟穿同一條褲子長大似的革命情感,望之以後也托你多多照拂了。」玉澤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擺明不吃這一套純屬嚇唬人的雕蟲小技。

……尼瑪,忒不要臉!戰敗的花雲陽嗤之以鼻,灰頭土臉地閃人了!

而師生倆鬥嘴途中,宣望鈞則全程傻在原地,似懂非懂總待竹馬弟弟好的兄長為何偶有無情的時候?

要知道眾所皆知,文老師可不是什麼好東……咳、好惹的善樁,是狡詐的資本家來著。

他總一知半解,一廂情願以為堂兄到頭來仍是盡師長之責罷了,比如現下午休確實不該耽誤。

然而依宣望鈞的兄控濾鏡,是注定低估玉澤,也絕意想不到自家血親才真不是個好東西。

玉澤此人,不過見色忘友罷了。

不,更甚見色……六親不認。

 

※※※

 

花雲陽一路在心裡罵罵咧咧,直達師長老早指定好的地點會合,一開門就看到取得視聽教室使用權的當事者正好整以暇地坐等著。

他暗自咂舌,這一個個都是濫用職權的老狐狸。

「報告!」嫌歸嫌,礙於上層得罪不起,他一介卑微學生該有的禮貌可沒落下。

隨意落坐課桌椅的文司宥循聲而望,先是對上風塵僕僕的學生一臉煞氣……不,是不算太愉快的神情,但緊接著留意來人手裡的冰敷袋,便忽地起了身,再也坐不住,「你受傷了?」

「什麼?」花雲陽瞧著一言不合猝然朝自己走近的師長,那莫名不怒而威的氣勢不比他弱,使他愣了愣……氣焰頓時消了大半,「沒、沒啊,沒事,幹什麼大驚小怪的?」

然後花雲陽循著煙紫眸的注視,後知後覺才想到自己還抓著什麼,敢情是把保健室的東西給順出來了,「不是,傷的是宣學長,我只是……」

文司宥未及聽學生狡辯,逕自伸手執起他沒握冰敷袋的另一隻手察看,一邊兀自道,「人的身體就像一台精緻的器物,若有哪一寸出了錯,就會影響全身,即便錯位的骨接得再好,也和受傷前不同了。」

被打斷話的花雲陽一時失語,瞧著格外認真對待他的師長竟漸漸看得入迷……勉強回過神來,才想到要繼續辯駁,「真不是我,這冰敷袋是我被趕出來時忘了還而已!」

文司宥仍是謹慎地將捧在掌心的腕間測試性地扭了扭關節處,確認無礙才罷休,「無事就好。」他輕舒了口氣,便放開手隨學生去了。

對上老師抬眸時顯而易見的關心目光,花雲陽還怔怔的……隨即略侷促地撇開眼,又自個兒不太自然地動了動手腕,莫名被對方關心則亂而渡上腕間的溫度給擾了心。

「這冰敷袋,晚點我得空再替你還了吧。」文司宥瞧他蹙蹙靡骋的模樣,倒沒多說什麼,只是率先就事論事,「免得你未填出借表一事被人詬病。」

花雲陽又一頓,聞言會意過來,師長這言下之意是怕他難免會被為難,「……謝謝。」他除了道謝,竟一時擠不出別的……想不到他堂堂社交恐怖份子竟有詞窮的時候,還別說,挺丟人的!

「題外話就到這兒吧,午休了。」文司宥抬頭看了眼教室的掛鐘,言歸正傳,「正餐為先,至於複習的事,待你飯後再議。」

「啥?不是,你怎麼……」你又知道我沒飯吃了!花雲陽猛得回過神,一副見鬼……咳、見到預言家的錯愕表情。

「你們班第四堂課的那位老師今日拖堂已非初犯。」反觀文司宥則雲淡風輕地句句剖析道,「那一位開學至今到各班任課總有七成機率屢犯不改,加之此前無意間從玉老師口中聽聞你們中午相約打球,依你守約且講義氣的秉性再加兩成,文某這九分成算又豈能空穴來風?」

「……6,學生甘拜下風。」花雲陽木然道,感動嗎?不敢動!

「先吃吧,左右你下午第一堂仍是我的。」趁學生班上第五節臨時自修,替人請了公假的文司宥又慢條斯理地回座。

確實撇下中餐直接去打球的花雲陽暗自嘖嘖稱奇,事到如今也只得認命隨之入座,「那……我開動了。」

「慢用。」文司宥回以簡短的叮囑,繼續進行帶到這兒的公事。

為了方便教學,兩人一前一後的位子已然併了桌,花雲陽面對面瞧著師長辦公,配飯竟也吃得有滋有味,「……不如等會兒也幫你批改些作業吧?」俗話說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來著。

「下次吧,這回複習的範圍你心裡可有數?」文司宥不置可否,接著又話鋒一轉道,「再說如此三番兩次的禮尚往來,這欠與還的週而復始倒也麻煩,不若你考慮當我的小老師,如何?」

「什麼?」花雲陽停了筷,倏地抬眸與他對上了眼,「你不是……」

開學至今就沒看過這人徵過小老師的,轉性了?

「幫我打下手的好處自然少不了,可待商議。」文司宥徐徐拋出籌碼,談及交易時,連面上慫恿也是平易近人,讓人防不勝防,「考慮一下吧。」

兩人目光對峙,安靜的空氣暗藏一絲道不明的奸詐。

許是對商人的刻板印象?油生一股危機意識的花雲陽捫心自問,或者又是直覺使然?

「……再說吧。」他堪堪回以耐人尋味的敷衍,身在棋局而不自知。

豈料口是心非,實則下意識思忖了一絲可能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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