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雨知時節

※歌單：〈當山みれい–食えない〉。

「所以給冥紙的都是502住戶？」千冬歲推了下眼鏡問。

「是三百元現鈔才對。」後天上課到學校跟朋友分享新情報的萊恩嚴正強調，「我明明確定當下經手過我而躺在腰包裡的是三張百元真鈔。」

「可是匯進收銀機裡，被你們老闆清點的時候就變成了紙錢對嗎？」米可蕥信誓旦旦地問。

「……嗯。」萊恩不得不承認，當時在場的人的確眼睜睜看到BOSS一臉瞠目結舌地算到了死人錢。

「那也就是說──」三雙眼睛有志一同地看向四人圓桌會議中的特殊顧問。

「幹、幹嘛？」褚冥漾被看到有點毛。

「當然是想問漾漾，」米可蕥亮著眼睛問，「有沒有外送員會遇到的都市傳說呀？」

褚冥漾蛤了一聲，「有是有……應該有吧？」他這回卻是有些遲疑，「不過跟外送有關的怪事一般都很難界定就是了。」

外送員跟計程車司機都差不多，常走夜路、遇到的客人又雜七雜八，實在很難判斷這些怪事的真偽。

「真要說有什麼真實案例的話，」褚冥漾的黑眼巴巴看向小圈子裡的情報班，「就屬那個了吧……」

千冬歲默契一致地點點頭，「嗯，就有名的那個最經典。」

「哪個哪個？」米可蕥按耐不住了，「齁呦，你們不要互相賣關子來賣關子去的啦！」

萊恩默默等待玩弄他倆好奇心的都市傳說萬事通們，也想知道類似現象的來龍去脈。

「就香港政府唯一默認的『新界北茶餐廳靈異事件』。」千冬歲簡單道，「港式茶館連續三天接到某花園別墅的外賣來電，請商家外送過去卻只開小小的門縫付錢，就要求店員把四人份的食物放在門外。」

「後來收到的錢都變成冥鈔，一直被吃霸王餐的餐館老闆只好無奈報警。」也是在論壇裡刷到超舊報導的褚冥漾接著說，「接獲通報的警察敲了花園別墅的門也沒人來應，於是破門而入，結果就發現別墅裡的四個人早已死亡多時。」

「法醫鑑定是一氧化碳中毒身亡超過一個星期，可他們胃裡卻的確出現近日三天的外送食物。」千冬歲推了推眼鏡，「再加上冥紙上的指紋也就驗出四個人。一是外送的店員、二是算錢的老闆，另外兩人則是其中兩名死者。」

也就是說死人真的爬起來付了錢，也真的吃了外賣的食物，別墅在警察來之前又是處於未破門的密室狀態。

「再加上鄰居還聽了一個禮拜的麻將摸牌聲，渾然不覺隔壁的人全掛了……」褚冥漾說到這也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覺得毛毛的。

這就是香港知名的『新界北茶餐廳靈異事件』的全貌。

米可蕥聽得津津有味。

萊恩則是因這似曾相似的來龍去脈而更加沉默了。

「那要走嗎？」千冬歲順勢看了眼期中考前一週一起共患難的同伴，語出驚人地提議道﹐「反正趁今天期中考最後一天，補習班難得放升學組一天假。」

經同學一提上週的魔鬼訓練，褚冥漾又不免悲從中來，「對啊……不好好讓我們休兵一天真的會死人。」

順帶一提，千冬歲後來經家中兄長的同意正是入教……不對、是和褚冥樣入了同一間補習班。

這樣總比放學後一個人回家或看家還要安全，而且有人作伴也不無聊。

重點是學霸對斯巴達教育完全免疫，褚冥漾是羨慕忌妒恨啊！

「走？」可惜身為事主的萊恩還在狀況外，「走去哪？」

「當然是去那棟公寓啊～」米可蕥倒是從頭到尾都天不怕地不怕的，「萊恩你還記得路吧？指不定我們還會成為案發現場的第一目擊者呢！」

「記得是記得……」萊恩無語望天，「而且距離學校走路不用二十分鐘就到了。」

「等等，我沒說我想去啊？」褚冥漾則是後知後覺地對莫名其妙就把他納入探險隊的同學們發難，「萊恩，你今天不用打工嗎？」

「剛考完試，我本來也打算給自己放一天假來著。」表示救不了他的萊恩也有點飲恨自己的失策。

「那走吧走吧！」

「把事情弄清楚，萊恩你的打工之路也比較有保障是吧。」

「等等……別拖著我走啊！」哭啊，人權在哪？！

都已經決定山不轉路轉的萊恩無語到極點……不過還是拔腿跟上簡直形同郊遊的隊伍。

畢竟就算是損友，他也不可能放生一群死黨飛蛾撲火導致團滅……呸、什麼團滅？沒有這種不吉利的事好嗎！

──說不定真就是變個把戲吃霸王餐的社恐繭居族一枚。

萊恩還是想要樂觀一點，真的。

※※※

出雲社區距離學校不過徒步十五分鐘罷了。

褚冥漾神情複雜，外加不可置信地偷偷往隔壁棟一瞥……媽呀、鄰棟就是學長住的公寓大廈啊靠！！

正當他還沉浸在被這巧合給嚇爆的孟克吶喊中──說時遲那時快，一輛重機也正好由遠而近行駛過來。

萊恩一眼就認出了熟人的車型，沒等停在路邊的來人脫下安全帽便脫口喊了聲，「阿利？」

將全罩式安全帽放在坐墊，下車的阿斯利安說了句「好巧。」臉上的表情倒是不意外同僚也想搞明白冥紙一事的好奇心，更何況對方今天休假呢。

褐色眼睛看了看還連帶一整串跟來的考究團隊，順勢友善地也跟這群少年少女們打了招呼，「學弟妹們考試辛苦了。」

包括趕緊回神的褚冥漾，三個高中生也向有過一面之緣的青年打了招呼。

「咦？今天原來是萊恩打工地方的公休日嗎？」米可蕥直言問出好奇的問題，要不然同學跟同學的同事怎麼都到處趴趴走？

「不是，我們是排休制喔。」阿斯利安笑說只是常常跟學弟排在一起罷了。

「而且阿利這週剛好也是大考週。」萊恩也補了一句同事和他有一曲同工之妙的排休因果。

「因為也是附近的大學，所以學校排程都差不多吧？」阿斯利安隨口說，對這無足輕重的問題聳聳肩。

「你考完了嗎？」萊恩好奇隨口問。

「考完了，期中的科目通常不多。」阿利也多聊了幾句，「你們高中應該都固定考兩天吧？」

萊恩嗯了一聲，兩人心裡有底等等也許可以順道一起吃一頓來著。

「對了，既然接下來都是同一路的，那麼我順道告訴你們剛收獲的新消息。」阿斯利安還蠻大方地跟一群也都蠻較真的高三生們分享情報。

四個高中生很捧場地豎起耳朵洗耳恭聽。

「我打聽到了挺有趣的傳聞。」人際圈向來很廣的阿斯利安用挺輕快的聲音道，「聽說外送單位A跟外送單位B也收過冥鈔。」

「什麼？」萊恩以為自己耳朵聽錯了，所以果然最近真的流行這種整外送員的花招？

「你們沒聽錯。」阿斯利安說，「兩邊的單位表示都有遇過一、兩次這樣的惡作劇。因為損失不多，就把該顧客拉黑了事了。」

「時間。」千冬歲聞言首先在意的是時間線，「應該說具體分別是幾月份的事。」

阿斯利安看了眼大概是高三小團體裡的智囊擔當，「我直接告訴你答案吧，林林總總統計起來，冥紙訂單的出現頻率實際上不多不少為平均一個月一次。」

另外三個人聽了都有些傻眼。

本來以為只是狗屎運賽到的的機緣性怪舉，可一旦發現某些關連、甚至是連鎖效應，就會發現原來是這半年間根本沒停歇過的現象。

不過也因這詭異的訂單如同狡兔三窟般，加上現今人心險惡，膽子都被養肥的人們對事不過三的怪舉就不太當一回事了。

「那兩邊單位拉黑的顧客方是？」千冬歲推了下眼鏡問。

阿斯利安笑了笑，「還能有誰？」反拋回了明知故問，褐色眼睛掃過眼前的公寓。

出雲社區的502號房。

「每個月叫一次好吃的。」阿斯利安順帶問，「你們會想到什麼？」

「犒賞自己？」米可蕥直覺道。

「發薪日？」萊恩參考朋友的想法，深有感觸地再接再厲道。

褚冥漾心想不管是什麼，總之就是構成某種叫外賣的規律對吧。

「喂，你們——」警衛室的保安大概是看他們一群人聚在大樓前逗留久了，終於忍不住上前關心一下。

「正好，我們也有事想請教這位大哥。」阿斯利安和萊恩打從來這送過一趟單子就有個挺在意的地方，正是警衛室。

「請問大哥的警衛室設有外送或物流收取處嗎？」

「有啊，現在新大樓都有收管理費，沒有反而才奇怪吧。」保安看這群年紀輕輕的學生也不至於防備過頭，搔了搔頭姑且回答了一群小毛頭的問題，「而且這樣也能防著少讓非住戶的外人進進出出，除非有行動不便的住民要求送上樓啦，那就另當別論了。」

說的也是。萊恩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

「是說你們問這個幹麻？」

正當警衛一臉狐疑時，米可蕥跳出來非常自然地搪塞了藉口，「是這樣的，我們也正覺得奇怪朋友的住家明明有收取處，可為什麼還是請我們幫忙簽收快遞呢？」

警衛喔了一聲，對這種可愛又真誠的小女生當然是疑心不起來，「所以你們是來轉交快遞的？那直接告訴我你們那位朋友是哪一戶就行了。」

米可蕥作勢從書包裡翻出一個可愛包裝的東西，然後甜甜地開口道，「謝謝警衛叔叔，我那位朋友住在502號房。」

不知是不是錯覺，空氣好像凝固了片刻。

離真相又近了，褚冥漾都忍不住嚥了下口水。

所有人也都暗自觀察保安的反應。

警衛聞言是一臉怪異，然後語氣困惑地打了回票，「你們一定是搞錯了朋友的住址啦。」

「因為502號房根本沒人住啊。」

米可蕥從善如流地微微一笑道，「那還真有可能是我們搞錯了耶！」她順勢收回了假借快遞的隨身物品，「那我們改天確認了再過來好了，不好意思給警衛叔叔添麻煩了。」

「不會不會。」警衛也不疑有他，對還蠻有禮貌的小孩擺了擺手，連帶示意一群人沒事就別堵在樓前，然後調頭回到了崗位。

「那我們順道解決晚餐吧。」阿斯利安順勢揪團一向船到橋頭自然直。

「咦？大家要一起吃飯嗎？」米可蕥立刻來了精神，舉雙手贊成，「好啊好啊～就當做大考完犒賞自己！」

千冬歲聳聳肩，「我沒意見。」

萊恩本來就是小聚的內定成員，所以也沒多說啥。

黑眼又悄咪咪瞄了眼隔壁棟，褚冥漾也趕緊跟上了臨時揪團的聚餐陣容。

一票人還真就把出雲社區拋在腦後，浩浩蕩蕩地出發吃好料！

高中生也不能晚上在外面玩太久，阿斯利安挑了間附近的平價餐廳就直接領著一群學生現場訂位了。

光是一些炸物拼盤就夠一票高中生心花怒放了，更別提披薩、焗烤簡直大放送的起司瀑布，那療癒的牽絲簡直是深植人心啊！

雖然一考完就放縱自己吃爽爽的褚冥漾對某社畜來說挺缺德的，他忘我地啃著炸起司條，一邊游離在「學長現在在幹嘛呢？」之類的漫不經心——

也不曉得今天無假可放的師長吃飯了沒齁？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