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單:〈尹昔眠–奔赴星空〉。(文司宥視角)


 

 

 

 

 

「傳說這販賣機十分我行我素,吃錢不乖乖給出投幣指定的東西就算了,甚至還會擅自推銷與投幣者心情相符的飲料。」

穿過中庭來到西側教學大樓,夜間遊蕩校園的某兩學生偷偷摸摸地潛至平時本就人跡罕至的樓梯轉角口。

畢竟現代科技發達造就人們的惰性,有電梯搭誰還顧得上身體健康。

也就虧得這古舊販賣機,勉強支持這處樓梯口成為偶爾引人入勝的奇葩觀光地。

世子忍不住咕噥一句:「所以說這連署能過也真是見鬼了。」別校都是養校貓校狗,自家學校永遠不會讓人失望,養的是校機!

「學弟慎言。」宣望鈞蹙眉輕聲說教他不經大腦的禁詞,尤其現下月黑風高,身旁這粗神經的竹馬也不怕出岔子?

世子後知後覺咬了下禍從口出的舌,不過覆水難收了,何況若有何狀況應該已經在劫難逃才對,至此仍風平浪靜應該是Safe吧?

兩人皆不自覺屏息候了半晌,確定毫無動靜才暗自鬆一口氣。

世子復又若無其事地主動進行到此一遊的紀念流程,「總之……就是投飲料吧?我先來!」

語畢,他反被人一言不合拉了開來,「哎哎哎,小哥哥你做什……」

「我先。」宣望鈞難得不顧排隊美德,打定主意不讓學弟橫衝直撞就絕對說一不二。

世子只得噢了一聲,遂了對方的願。

宣望鈞謹慎地投了幣,沒多想就單純按了一瓶水。

世子則在一旁還有餘裕思索著要喝什麼。

哐噹一聲,宣望鈞彎腰拾起瓶身一瞧,是無糖烏龍茶……以飯後茶水而言倒也相去不遠。

或許宣望鈞蘊含情愛的精神世界仍舊內斂的緣故,比起從前心如止水如白開水似的平淡無味,如今不過多了幾分微澀茶韻後的回甘?

而他本人則仍受堂兄稍早前無意識落井下石的影響,貌似Get不到販賣機的巧思,「……?」是說我適合喝這種老人茶的意思?宣望鈞自個兒陷入淡淡哀傷的沉思……或者該稱反思?

而世子瞥了學長那瓶茶一眼,眼球一骨碌地轉,隨即腦洞大開想到一個綜合測定的法子。

心裡默念真正想喝的梅子綠茶,他毫不猶豫地也按了最沒個性的礦泉水。

世子彎腰拿取,兩人定眼一看──一瓶毫不相干的可爾必思。

世子小小吹了聲口哨,心想全然不按牌理出牌啊,看來眼前這台任性的心理解讀大師果然名不虛傳。

「嘿,再來!」他眉間挑了挑,起了興致,再接再厲投了一瓶又一瓶又又一瓶。

出來的是可爾必思、可爾必思、可爾必思。

「嚯,有沒有點新意啊?」世子揚眉吐嘈販賣機。

「學弟,莫忘初衷。」宣望鈞無奈提醒一句,都說了是看你心情的販賣機,誰投個飲料心情還能在五秒內像股市暴跌又暴漲?那可能得去看醫生了。

說時遲那時快,販賣機最後又掉了一瓶新投幣的回饋。

世子俐落拾起,挑眉一看竟是C.C. Lemon汽水──哼哼,像極了對他這嗆聲奧客的嘲諷……又嗆又酸是吧?

他勾了勾嘴角,覺得好玩,翻弄零錢包的咭噹聲顯得又蠢蠢欲動了起來。

宣望鈞即時按住弟弟的肩,睇了他一眼的神情不太贊同,「別鬧……投這麼多,喝不完豈不浪費?」

「嗨,大不了之後再買瓶荔枝汽水揪青隱學長同擔。」世子聳聳肩不以為意。

「到時添可爾必思還可以弄些無酒精調酒,多有意思。」他反過來慫恿竹馬哥哥,「到時開雞尾酒趴再邀請你跟季元啟啊,人多更有意思!」

「……」又疑似反被帶壞的宣望鈞無言以對,「你啊……」他無可奈何一嘆,似又無意間帶點沒轍的嘆笑。

罷了,還曉得要無酒精就該欣慰了吧,況且他這竹馬向來奔放不羈慣了,他除了繼續慣著、護著……不然還能如何?

狡辯成功的世子又開始翻找錢幣,然後又打算來新一輪的撒幣遊戲。

然而不盡人願,下一刻他彎腰撿起的第一瓶明顯瓶身有異。

「嗯?」

隨著世子手臂抽回,兩人定眼一瞧都愣了……竟是紙卡。

準確來說是一張借書卡。

  

※※※

 

超過巴掌大小的長形厚卡紙,上面甚至有使用記錄,光從學號判別不出是男是女,但確定是明雍高中圖書館的借書卡無誤。

「怎麼……」回事?宣望鈞遲疑地出聲,卻又因過於困惑而欲言又止。

而世子卻是一反常態地詭異沉默。

今日犯沖否?跟圖書館別太有緣。

「該不會是壞了?」宣望鈞隨即憂心忡忡,就怕破壞公物。

世子肉眼可見地狀態反常,可不知該說幸運還是遺憾?興許是夜裡多少模糊了平日敏銳的感官,宣望鈞竟一時沒察覺有何不妥。

「也說不定……只是開擺了唄。」世子尋思著為販賣機開脫之詞,並一改方才的興趣,偽裝一副被潑了冷水的掃興模樣,「唉、算了,搞得小爺都沒興致了。」

宣望鈞不疑有他,隨著他離開了教學大樓,順勢就一起朝著男宿方向踱步而歸。

在電梯門口,世子便朝小哥哥擺了擺手,「難得不用晚自習,早些休息吧。」他順道揚了揚一直揣在兜裡的借書卡,「這個我明天再送去學務處的失物招領區,宣學長就別擔心了。」

宣望鈞予以信任點了下頭,「那你也早些休息,晚安。」

世子笑笑地揮了下手,由著那鎏金眸光目送自己率先踏出電梯,而後他回眸一瞥再度闔上的金屬門,扭頭便朝與房間反向的樓梯口乾脆下樓。

抱歉,雖說食言而肥很混賬,可正是因為你是我的好哥哥,我才更不能……迅速定下心的世子疾步踏出男宿,義無反顧地朝圖書館進發。

這世上是否只有必然他不知道,但至少今日這兩遭如若要硬扯什麼偶然,他肯定是他娘的一百個不信。

來!都來!有本事都放馬過來!他甚至以沖昏頭的怒氣壯膽,心想有種都沖著我來!

走路有風歸走路有風,可如果是白天,想必眼明人都能看出此時世子唇上不自然的蒼白。

他同樣冰涼的指尖更是用力地捏了捏兜裡的燙手山芋,不太留情地咬了下脣,給自己打打氣。

加油,不能再有更多人受自己牽連了!

 

※※※

 

明雍高中圖書館的開放時間,從早上八點至晚上十點。

當然,正值青春期的學生會用功至此的自然少之又少,更何況資優生此時也寧可回宿或回家溫習,於是現下圖書館不管哪一層皆人跡罕至,可說是毫不意外。

世子只顧著一股腦二度登門拜訪,現下卻難免發愁。

接下來呢?沒頭沒尾的確實令人一籌莫展,可他又有不得不做些什麼的苦衷,一週期限這都過半了……他撓了撓腦袋,試圖讓心浮氣躁的思緒理性分析。

對了,到下午的天文類書架區能再觸發的機率有多高?世子正靈機一動,卻又想到不該對借書卡本身的線索視而不見。

畢竟是這東西再度將他引導到這兒。

紙卡上的出借紀錄只有一條,看來這人跟他一樣,平常也不是啃書的料來著,「……《致D》?」世子聳了下肩,無關書名或長或短,都令平常多半只看閒書的他放棄理解,認命直接詢問管理員。

依指示爬上階梯,來到相對應的法文翻譯文學類書架區,世子的指尖依序滑過緊密排列的書脊,順利找著了這位作者的愛情墓誌銘。

他剛在爬樓梯的路上順便Google 了下,粗略知道這也是該作者的遺作。

這本書與整起事件暗藏著什麼關聯呢?如果是藏匿於書中內容的細節,那麼要他臨場讀完它當然是不可能的。

可如果只是單純夾在書縫的話……世子率先將整本書高速翻透透,可惜一無所獲。

或許時隔多年,借閱這本書的人不算少數,所以裡頭就算原本夾著什麼,說不定也早已被拿了去。

循線回到這兒又一籌莫展,正當世子苦惱之際──

嚓嚓……他的頭頂發出短路的細微聲響,隨即燈光一閃一閃的,忽明忽暗。

「咦……」已經有經驗的世子仍禁不住吞了吞口水,微仰頭朝上方偷瞥一眼,戰戰兢兢地偷挪移步伐。

位在上頭的斜後方,僅僅一格燈盞明滅不定,加諸下午令他心顫的經歷,引起他不太妙的聯想……彷彿有誰就站在那兒。

世子被自己的想法深深地惡寒到,連忙掏出借書卡賠罪,「有、有話好好說……我只是來還東西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但就是下意識想先告饒再說!

頭頂那格燈滅了一小會兒,又復電。

光是這點變化無常,就夠世子心驚膽戰了!

這是有用還是沒用啊?!

「────」

下一秒,挾帶如同在耳邊低喃的細碎氣吁聲,世子被那忽地一瞬涼氣嚇得踉蹌兩步!

手上的書落得跟下午的自傳書一樣的下場,啪的一聲,草率墜地。

不是……我好像真的聽到有誰在說話,又壓根沒聽懂來著?幻聽??誰來告訴我這都是幻聽啊!!可世子再也克制不住倒車的步伐卻先不打自招,算是信以為真了……抖著腳,按耐不住連連撤退。

被恐懼壟罩的他腦子險些周轉不靈,拼命尋覓著出口。

而面前放眼望去的輕鋼架燈又故技重施,卻一反下午的操之過急,滅燈架勢不急不徐,像是……像是……有誰正悠悠朝他走來──

世子又被自己的想法嚇得屏息一滯,拔腿就想往退守的樓梯口倉皇奔逃!

正當他險些連此行目的都顧不上時,還未及甩身掉頭竟冷不防撞上結實的溫體,正好讓誰給由後入懷。

世子下意識想慘叫之際,那人卻率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隻手掩住他的雙目,另一手安撫性性按在他肩上,「噓……別怕,有我在。」

世子險些驚懼到嘔出的臟器仍震耳欲聾,可認出此時宛如天籟的熟悉嗓音時,他卻沒由來地瞬間安下了心,「……霽……?」他咬了下舌,懲罰自己下意識就要向萬年黑榜示弱的陋習,又不是小孩子了,動不動撒什麼嬌!

那人對自家門生的破防極輕地一笑置之,仍八風不動地穩坐最強後盾,煙紫雙眸直迎已至跟前幾步遠的不速之客,面不改色地安慰此時如同受驚的小獸。

「嗯,是我,你的文老師。」

有我在,休要動我愛徒一根寒毛。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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