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雨知時節

※曲單：《聖誕節氣氛音樂》。

兩人一路悠哉閒逛，黑眼無意間捕捉到聖誕樹旁，一間白色櫥窗前熱絡排隊的人潮，褚冥漾被橫立在店家上的圓筒型麵包招牌給吸引，一臉好奇，「那是什麼？」

冰炎回頭順著黑色目光望過去，「肉桂捲。」他偏頭看了眼目不轉睛盯著那邊看的孩子，「怎麼，你想吃？」

沒錯，說是孩子也不為過。

這趟旅程下來，他體悟最多的就是學弟那雙每當相中喜歡、或者興趣的事物便會透著澄亮的眉目，容易沉浸在當下，以及那抹傻到彷彿能將所有不愉快包諸腦後的笑容。

冰炎不意外得到對方的一句肯定，想著果然只要是甜點都逃不過這傢伙的眼睛。

褚冥漾啊了一聲，「要不要先去叫喵喵和庚學姊？」同樣身為甜點控的兩個女生興許也會對這個感興趣。

他正要往左邊邁開步伐，一隻手立刻扯著他往反方向走，「這邊才對，路痴。」冰炎拉著人頭也不回地罵了聲。

「喔……」褚冥漾摸了摸鼻子，見鬼了，他都已經繞到不知道東南西北了，學長居然還曉得路！而且還走得像在自家客廳一樣順！

天啊，這簡直就是附帶GPS功能的人形Google map！

啪的一聲！直接往他腦袋呼過去。

「痛耶！」褚冥漾捂著頭差點噴淚。

「知道痛就不要給我腦殘。」涼涼地拋出這句，冰炎回頭斜了白目一眼，可沒漏看顯而易見的欠揍臉，他冷哼一聲撇了回去，身後的銀亮馬尾隨著步伐微微飄逸著輕盈的弧度。

很快和米可蕥她們會合後，一行人又回到那間注目的小小烘焙坊，掛在上面的價目表一目了然，只販賣兩樣東西：肉桂捲和熱蘋果酒。

陣陣的肉桂味自櫥窗飄出，從窗口還能看到肉桂捲的製作過程，褚冥漾看著店前人人手裡各拿著一塊烤得微焦、撒上滿滿糖粉的空心捲筒麵包，沒吃過、但是看起來好好吃……

然後他還注意到有些人手裡捧著冒熱氣的紙杯子，應該就是價目表說的熱酒，從杯中洋溢而出的香氣跳脫了他以往對酒的印象，混和香料與果香的氣味給人感覺很香甜、很暖和，不像是喝了會醉的東西。

「學長……」跟著朋友融入隊伍裡，褚冥漾囁嚅了聲，他當然記得前天才因為喝了高粱而被罵到臭頭，可他還是想嘗試那乍看之下像溫熱果汁的飲料。

「你想喝Mulled Wine？」紅眼睨了直屬一眼，冰炎直接道出他的企圖。

M、Mul什麼……？褚冥漾睜大眼，一臉「你怎麼知道！」的表情。

「因為我是你學長。」冰炎揚了抹冷笑，然後挑眉，「褚，我的意思不是說你不能喝酒，而是叫你看清楚東西再喝。」這傢伙對酒精類的戒心頗低，哪天喝茫了被撿走，想哭也來不及。

「喔……有啦，我有在看。」褚冥漾微低頭應著突然在說教的人，表情有點無辜，甲醇那些他也不至於笨到拿來喝好嗎！

顯然某人不願意承認自己危險的認知，冰炎扯著嘴角勾起略冰冷的弧度，「調理用米酒、58度稀釋高粱。」他舉了歷史中的實際例子。

「……」好吧，褚冥漾徹底啞口無言，小聲嘟囔道，「我以後多注意就是了嘛，所以……？」圓睜睜的黑眼帶著討好意味望著直屬。

嘖，這吃貨……冰炎撇過頭，「我又沒說不行。」況且果酒的酒精濃度一向頗低，一杯而已甚至構不成微醺。

褚冥漾立刻來了精神，「謝謝學長！」

冰炎彷彿看到學弟背後有小狗尾巴在搖，他的直屬學弟真是……超級容易滿足的傢伙。

因為肉桂捲都是現做，即使隊伍不長也需要等一會兒時間，他們隔著紙巾拿著期待已久的餐點，到附近的高腳桌位站著享用。

褚冥漾捧著熱騰騰的肉桂捲，看了眼只點了一杯熱蘋果酒的學長，知道對方向來對這種撒滿糖粒的甜食不感興趣，他咬下烤得外酥內軟的麵包，內圈裹上他點的巧克力榛果醬，香香甜甜的好過癮。

這時，庚抬手看了眼錶，隨即拍了拍米可蕥，「快到囉。」

然後褚冥漾就看到米可蕥跳了起來，反拉著學姊就往廣場中央跑，一整個不明所以。

「快到整點了，她們估計是要去看報時。」冰炎向一頭霧水的學弟解釋，廣場中央的鐘樓塔有經過特殊設計，算是每隔一小時就會有的表演。

雖然有點好奇，不過人擠人的麻煩抵掉了看鐘的興致，褚冥漾選擇繼續老實跟學長待在原地，啜了一口熱酒。

「咦？這個很好喝耶！」香料的提味比想像中特別，結合水果的清甜，卻又不至於剝奪基底酒的存在感，當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時，竄上來的灼熱感比聞到的還要稍微濃烈。

「除了紅酒還加了白蘭地。」冰炎先是淺嚐一口，微瞇紅眼任由香料跟果香彌留在舌間打轉，辨識風味，「原來是Wassail。」

「學長你在說什麼……」從頭到尾他都聽不懂Mulled Wine跟Wassail是啥。

「兩款攏統來說都是熱香料酒，依各地區習慣或個人口味調配香料與水果的比例，配方上也有些許不同。」冰炎簡單地說明。

好吧，反正依褚冥漾的理解程度，只要知道這些都是熱蘋果酒就夠了吧。

是說學長真的懂好多，他發出如此感嘆，又喝了兩口。

「Wassail代表著『祝健康』的祈福意味，即使瀕臨失落的古中世紀語言已經沒落得差不多，卻仍有諸如這樣的傳統延續至今。」冰炎垂眼看了下杯中酒紅色的液面，輕聲的語氣像在對著他說，又像在自言自語。

儘管如此，捧著紙杯的褚冥漾仍然專心聆聽，畢竟學長難得會主動延伸話題多講幾句。

「這是一款聖誕與新年的特飲酒，流傳自十六世紀的歐洲，每當到了這樣的節日，人們便會用它來為親朋好友送上祝福。」冰炎的語氣輕描淡寫，眼底隱隱蘊著淡淡的、說不上來的心緒，「然後為重要的人獻出新的一年也要健健康康的祈禱。」即使那樣的人在或不在。

褚冥漾靜靜地聽著，目光不禁追隨看上去比往常柔和的紅眼，卻不敢過深地探究，直到學長抬眼與他對視。

整點一到，報時的鐘鳴迴盪在遼闊的廣場。

手中的紙杯被伸過來的杯緣輕輕一碰，隨著短暫沉穩的鳴響進入尾聲，褚冥漾聽到學長傾吐了一句話：「Hamingjusamur Nyár.」

褚冥漾愣了愣，聽不懂。

但即使聽不懂，隱隱還是知道這應該是祝福的話語，總不會是換個語言在罵他……不知道、反正他就是瞎猜。

於是褚冥漾也回應了這份祝福：「希望學長新的一年也健健康康。」

然後，新的一年也請多多指教。

TBC

※Hamingjusamur Nyár：冰島語『新年快樂』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