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雨知時節

因為起得晚的關係，結束了聖誕市集踩街，大抵也過了大半天。

下午一群人又在屋外玩了一陣子的雪，進屋休息玩桌遊，基本就這樣度過懶散的一天，讓昨天活絡的筋骨放鬆。

用完晚餐也到了該是回程的時候，他們將來時攜帶的行李還有這幾天收穫的東西整理好帶上車，準備回程。

「你們回去的路上切記小心。」伊多溫聲向即將步入歸途的朋友們叮囑，溫和的臉龐多少流露了些捨不得。

「注意安全。」雅多對著兩位駕駛說。

「下次要再一起玩喔！」雷多揚著大大的笑容，精神總是很飽滿的聲音跟這幾天一樣的沒心沒肺。

跟著三兄弟杵在門口的西瑞挖了挖耳朵，「好了啦，幹嘛那麼噁心巴拉，又不是不會再見了。」

褚冥漾聽說這傢伙還會留下來多住幾天，有他跟雷多的組合在，之後幾天應該還是會一樣吵吧。

「好啊！我們再一起玩！」米可蕥率先回應他們的依依不捨，語氣精神飽滿。

阿斯利安揚起微笑，「反正兩所學校也離得不遠。」

兩人不經意的語氣沖淡了別離的寂寞。

也是，又不是遙不可及，想要見面隨時都可以。

伊多釋然一笑，雅多雖然還是沒什麼表情，淺褐色眼底蘊著淡淡的溫和，雷多還是一樣笑得跟神經病似的。

「那就先這樣，我們走了。」冰炎對他們說，領著他那一車的人率先上車。

阿斯利安也上了車發動引擎，除雪作業已經事先完成。

「這幾天碰到什麼好吃好玩的也可以傳到群組喔，下次見。」庚笑著跟亞里斯兄弟和西瑞揮了揮手。

「掰掰！」米可蕥也朝他們揮揮手，跟著學姊蹦上深灰色的休旅車。

關上車門杜絕戶外的寒風，褚冥漾透過車窗看了最後一眼外頭的雪白，又對門口的四人揮了揮手。

掰掰，下次一定可以再來的。

於是，他們啟程往返回家的路途。

※※※

副駕駛座的褚冥漾協助打開廣播，這次沒有女孩偶爾跟著哼唱的聲音，夏碎和千冬歲規規矩矩地坐在後頭，對音響傳來的音樂也不挑剔，有時滑個手機、看向窗外的夜幕，偶爾閉眼休息一會兒。

喔對，他們兩台車的乘客有一半互換了，灰色休旅車上現在少一個人，米可蕥和庚因為要直接去車站坐車回家，由阿斯利安載比較不會繞路，載她們去車站後就可以順路直接回去住所。

千冬歲和夏碎是隔天的航班，所以今晚會先回住處，他們的住所則是離學校不遠，回學校的途中就可以放他們下車了。

下了山之後還是必需把常規輪胎換回來，如果讓雪胎在不合時宜的高速公路上跑，不僅會加快耗損速率，撇除開在路上胎躁明顯的問題，耗油量也會比平常高出15～20％。

不過人多搭個把手倒也不是太繁瑣的工作，放緩速度跑個幾公里確認沒問題，兩台車加快速度駛出偏遠山區，穿過外縣市的城鎮市區，上了交流道奔馳在高速公路。

不常在夜晚乘車的褚冥漾起初還謹慎地望著擋風玻璃外的夜間道路，地面上的指示燈明一路延伸，明確地劃分出行駛間的道路範圍，夜燈也將路標照得一清二楚，幾乎一成不變的快速道路景色看久了也會想打瞌睡。

褚冥漾偏頭看了學長一眼，真心覺得對方很強，雖然身為駕駛本就該專心，但同樣的景物看久了都不覺得無聊也是很厲害。

打了不知道第幾次瞌睡的他因為一個大轉彎的離心力而轉醒，隨著拐彎而往左偏的重心被安全帶稍微勒緊，才不至於整個人坐歪，原來是下交流道了。

「冰炎，你要不要休息一下？」望了眼窗外駛往市區的方向，夏碎對駕駛將近四小時的人提議道，畢竟夜間昏暗的視野更容易使人疲憊。

如果對方需要的話，就得趁著還在非尖峰道路，夜間的車潮不多比較好找個地方路邊停車的時候換手。

「從這裡一路到學校的路我熟，放心。」

冰炎開到一處路邊停下，算是默許了同學的好意，兩人下了車互換位子。

「漾漾，我們也交換。」後座的千冬歲說，「你在副駕駛座幫忙看路也累了，跟冰炎學長到後面休息吧。」

「啊？喔。」褚冥漾有些尷尬，因為基本上他這個不稱職的副駕什麼都沒做，但還是聽朋友的話換到了後座。

「記得偶爾切換車外循環。」坐在直屬旁邊的冰炎提醒了一句。

「好，我知道。」駕駛座的夏碎應了聲，打燈、換檔切進道路。

「嗯？」這時褚冥漾才想到……「夏碎學長不是外國人嗎？」他小小聲地問。

「你沒聽過臺日駕照互惠？」揉了揉眉間，冰炎瞥了他一眼說。

不是很清楚，不過反正就是夏碎學長在台灣也有駕照就對了。

車子平穩行駛在市區道路上沒多久，褚冥漾感覺側肩被輕點了下，然後一個不算重的重量倒了過來。

身體下意識僵了一下，他微微偏過頭，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居然斜靠在他肩膀就這麼睡著的人……他偷偷想著好難得喔，但還是盡可能放鬆身體，讓學長睡得舒服些。

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對方長長的睫毛，可能不是在家裡的關係吧？睡著的臉銳氣減了很多，卻沒有完全卸下氣勢，即使如此，近距離目睹的精緻臉孔，無論清醒還是睡著的時候都好看到犯規的地步。

垂下的銀色髮絲些許輕擦過褚冥漾的臂膀，有點癢。

漸漸的，他的睏意也跟著席捲而來。

※※※

小睡了一會兒，紅眼抵抗著倦意緩緩撐開，冰炎首先感覺到的是與他的瀏海蹭在一起的毛茸觸感，以及賴在他頭頂不算沉的重量。

「……」冰炎不用想也知道學弟靠在他身上陣亡了，雖然依自己這架式，貌似才是先倒過去的一方來著。

他緩緩抬起頭，手扶著不省人事的黑色腦袋，自己往旁邊挪了下位置，讓學弟直接側躺在座椅上。

不得不說，那頭黑髮挺柔順的，手感不錯。

岔題了，話說差不多也該接手了。

「放我們在這邊下車就可以了。」夏碎透過後照鏡知道同學醒了，解開安全帶把駕駛權還回去，然後下了車。

兩兄弟提起各自的行囊，向充當三天司機的冰炎道謝和短暫道別。

「學長跟漾漾路上小心。」看了眼車內乾脆倒在後面爆睡的友人，千冬歲說。

同樣沒錯過方才後座的『溫馨』景象，夏碎笑了笑，沒多說什麼，只是要他們兩人記得也在群組報個平安。

兩方與此分道揚鑣，再見面的時候就是開學了。

再來是學校，冰炎上了車，舒了口氣，換檔。

最後一站了。

※※※

「褚，醒醒。」

一股力道輕輕地推了下後座的人，瞧著沒反應又加重些力道推了推，「褚……」某人開始考慮要不要把人巴醒。

紅眼瞇了瞇，冰炎壓低身子從車門探進去，俯身附到學弟耳邊低語：「你再不起來，我就把你種在宿舍外面。」他語帶威脅，然後很有自知之明地迅速退開。

褚冥漾果不其然馬上跳起來，「我起來了！我起來了！……欸？到了喔？」睡眼惺忪的他還以為做了被惡鬼威脅的惡夢，還在狀況外。

冰炎嗤笑了聲，「是啊，你才知道？」他隻手插著腰，好整以暇看對方那個狀況外的蠢臉。

褚冥漾窘迫地抓了抓有點睡亂的髮，媽呀、居然在人家車裡睡得跟豬一樣……他連滾帶爬地趕緊滾下車。

先一步到車尾打開後車廂，冰炎將行李遞給他，「你搭明早的車？」

「對啊。」褚冥漾接過行李道了聲謝謝，「那，學長路上小心。」

冰炎嗯了聲，紅眼看了一眼正步上階梯的身影，開口──

剛踩上一格階梯的褚冥漾也突然回過頭！

「「開學……」」

兩人都愣了一下。

「呃……」褚冥漾又抓了抓頭，尷尬不已。

紅眼無語地瞥了他一下，「你趕快上去吧。」冰炎揮了下手把人趕進去。

喔……褚冥漾有點掃興，走到門口正要刷卡時──

「開學見。」不輕不重的聲音自後方響起。

他愣了下，回過頭只看到學長打開車門的背影，上了車準備離去。

褚冥漾不曉得自己是不是偷笑了一下。

開學見，學長。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