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RR企業文化(1)〉,關聯不大。


 

 

 

 

 

在這裡分享一件不太有趣的小插曲。

這跟解雨臣以往的經歷中相比,實在稱不上是什麼大案件,故以「插曲」戲稱,但如上述所言,著實不算是什麼好玩兒的事蹟。

不過他習慣了,他的大半輩子都在經歷這些不太有趣的險象環生,過慣了凶險的日子,如果不尋求一些刺激,反倒會讓他渾身不對勁。

也不知道碳基生物是不是都有這類先天犯賤的特質?

話說回來,自新中國成立以來,解家為了洗白作業,與官方聯姻已經是早年的事了。長久下來,家族便與政壇勾結了深遠的合作關係,因此擁有黑白兩道通吃的優渥背景。

但有利亦有弊,政治圈水深,與發丘這個圈子有過之而無不及。故而解雨臣這一生的生不由己,皆因他這個當家的身上,盤根錯節著許多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利益──全是與他無關的利慾薰心。

但他底下養著千萬人,哪個不是為了混口飯吃,妻娘家那邊的人也是如此。於是,他打開了從一位黨代表寄過來的一個郵包。必要時,這種順水人情,有利於綿延家族與姻親之間的交情。

據對方交代,這是從台灣漂洋過海的郵包。共產黨與國民黨,自北伐期間的歷史遺留問題,確實仍有一絲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但這問題不在他管轄的範圍內,重點是,當他揭開了包裹,免不了還是會冒出,這東西是怎麼過海關的疑問。

這是一個20釐米的小箱子,方方正正的,類似於寄木細工那一類的工藝機關盒。這東西的味道可不怎麼好聞,混雜著硫化氫、氨等等混合物的腐酸味,更貼切一點的說法是:這玩意兒他熟,是死人的味道。

看來他這個外戚,給他出了一道不小的難題。聽說國際郵包的原主人,家裡拆過這東西的女人跟小孩都死了。而他這個解家旁支第四代掌家的次女的冷血外婿,竟在大庭廣眾之下,把這等瘟神直接宅配到他的拍賣行──也不知是純惡意,還是被嚇傻了。

但會委託他的動機也不難理解,畢竟論處理這類非自然之謎的專業,若解雨臣稱第二,便無人敢居第一。他們這個圈子又小得很,實在很難有更好的人選,更何況遠親不如近鄰。

但這種做法還是有些太不知好歹了,解雨臣決意改天派人「說理」去,一邊盤算著當務之急,得盡快將這個帶有戾氣的凶物給控制起來。

但還是太慢了。

正當他著手之際,看到黑眼鏡冷不防打開董事長辦公室的門時,臉上不笑的表情,他就知道自己搞砸了。

「咋了?有人這是仗著後繼無人,還是真的嫌命太長?」

此地無銀三百兩,解雨臣索性不說話,跟聞著味就過來的人大眼瞪小眼三秒,然後嘆氣。

「二老闆來得正好,咱們開個會。」他還是覺得有必要,好好解釋一下。

畢竟有人現在還是對他這條金貴的命,敏感得很。

 

※※※

 

黑眼鏡相當不喜歡這個小箱子。

即便這個巴掌再大一點的小東西,已經妥善地被隔離在高鉛光學玻璃製的保險櫃,也不減他對此的忌憚。

以防萬一,解雨臣少不了也命人做了核輻射檢測,以及針對隔離櫃內進行空氣毒物監測。

黑眼鏡說這東西仍有邪性,解雨臣說他知道這東西有邪性──等等,仍有是幾個意思?

「看來我找對人了。既然這在你的認知範疇內,待會給我發簡報,好交換情報。」

「東家,搞清楚。是我主動找你,保你這條小命才對。」

「這東西據說只對女人跟小孩下手。機轉原理是什麼,有什麼根據嗎?」

他們當天就移動到四川的一處物化所,這是一間公營,但由解家控股的科研單位。這裡也是錦屏極深地下暗物質實驗室的所在地,雅礱江一帶地廣人稀,確實是搞科研的好地方。

黑眼鏡嘆氣,問他聽過子取箱嗎?

「那不是1860年末至1880年代初流傳下來的產物嗎。」但不合理,根據放射性定年法,這個約四、五百年前的產物,已經是十六世紀的老骨董了。

「看來,始於十九世紀中葉的這個時間推論有誤差。」黑眼鏡說道:「也是,這麼高成本的妖術,始於民間這個說法,本身就不靠譜。」

「怎麼說?」解雨臣說道:「我記得江戶轉明治的動盪時期,間引在農村似乎相當普及。」

他們在談話間,物化分析也在如火如荼地進行中,藉隔間隔岸觀火,像是什麼嚴刑拷問的私刑畫面。他對民間邪術不置可否,但透過高解析穿透斷層掃描儀器的檢測結果:發現裡頭確實有不少斷指,全是不滿七至十歲的幼兒的。

在成像技術上,這台斷層掃描採用了最先進的相位工程方法,即便隔著一層厚重的光學玻璃,也絕對錯不了。

黑眼鏡笑說他又做賠本生意了,解雨臣對此不以為意。

這台笨重的儀器,是一間很有名望的代理設備顧問服務公司,與弗朗霍夫研究院合作研發的一項黑科技。弗朗霍夫研究院作為德國、也是全歐洲最大的應用科學研究機構,自然少不了有解家的一部份投資。

而這不過是夫朗和斐協會名下眾多的科研室之一,該協會旗下的科研機構全是公助、公益、非盈利的性質,支持大大小小的企業開發新技術,其中當然也在醫療業務上有各種造詣。

「獻祭需要將大型的雄性動物放血,注入箱子的血液,必須維持一週都不乾枯。」黑眼鏡看他又開始頭也不抬滑手機的舉動,就笑:「那在飢荒年代可是奢侈物質,連人都養不起了,畜生可不會從石頭裡蹦出來。」

這是一個陣法,子取箱總共有八種形式,所以這種像是魯班能做出來的淫邪之物,一旦出現就不會只有一個。

「我們需要知道,這玩意兒是在哪裡找到的。」

「在化驗了。」

「真有你的,解雨臣。」黑眼鏡簡直都要氣笑了,「來路不明的東西,你也敢收?」

「我想我剛才已經解釋過了。」解雨臣嘆了口氣,當機立斷繼續岔開話題:「我怎麼覺得這種施咒法,類似於養蠱?」

但箱子裡頭全是死物,充其量不過累積了一定濃度的屍鹼毒物,但生物胺這類有機分子的架構簡單,降解也不過是幾週至數月的事,更遑論穩定存在數年。

「我也說過了,不要不信邪。」黑眼鏡說道:「這東西的危害效期,通常最久能長達一百六十年。不過這個數字有待考究,不知道,可能還得看下咒的人有多大的恨跟怨吧──分析完了沒?」

「最快得等到明早了。」解雨臣看得出來,有人迫不及待想把這破事給了結,不想要他再沾邊了,「先從現有的線索再研究吧。比如裡頭的材料,為什麼都是屬於不滿十歲的小孩。」

「因為十歲以上就沒有意義了。」黑眼鏡霍然轉頭看他:「這是一種取殺,解雨臣。通常肯定涉及一些領土或殖民衝突,而衍生出來的某種毒瘤造物,一種純粹的惡意。你沒必要蹚這渾水。」

「我知道。」你可以退出。解雨臣話到嘴邊,還是婉轉成了嘆息,扭頭與他回視:「要怎樣你才會氣消。」

「讓我跟著。」黑眼鏡轉頭回去盯著那個小箱子看,對他的示軟沒再說什麼。

「沒說不帶你啊。」解雨臣復又低頭,翻閱起研究員陸續遞上來的報告,也由著這人繼續對威脅盯梢的良好習慣。

「對了,接觸之後你體檢過了嗎?」黑眼鏡想到又問。

「該醫檢的項目一樣不缺。」解雨臣很慶幸,他們又恢復正常的談話效率了,「怎麼,聽你說這種厭勝物有八種形式,該不會這一個是劇毒吧?」

箱子裡一共裝有七條臍帶、七根食指的第一根關節──七這個數字不是高開、就是低走,他對此並沒有概念,又或者主要是他本來就不怕死。

「咒力最高是八開。」黑眼鏡看了他一眼,明知故問:「你覺得七封是什麼概念?」

得,又不笑了。

「哦,那看來解家到我這一代,外戚關係要岌岌可危了。」家醜不可外揚,解雨臣聳了下肩,心想冤有頭債有主,不過一碼歸一碼,回頭再說吧。

「老是回娘家並不可取。」黑眼鏡又歪頭看了下他:「你是不是又忘了什麼?」

解雨臣也看了他半晌,然後幾不可察地撇嘴。

「行行好,通緝還不是要靠我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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