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悠哉踱步的步伐,我正遊走在左商店街。
聽阿利學長說學校設置了空間術法,出了校門就會直通左右兩條主要幹道,據說也是學校周邊的主要生活圈。
而一般學生的活動範圍通常都是在左商店街,相較之下,右商店街則是比較龍蛇混雜的地方,無袍級的菜鳥不想死得早的話一般是不建議前往。
是說這裡可真吵雜,而且人也爆多,明明是平常日說。
就在我不知道第幾次被擠得水洩不通的人潮給差點沖散時,一隻手及時拯救了我,然後就這樣認命地一路拉著我到一間店家前才放開。
「沒事吧?」阿利學長回頭看了下我確認狀況,「也不知道今天吹什麼風,特賣會特別多才會造成現在這股熱潮。」
他望了望瘋狂殺低價的廣播方向,「這種限時搶購通常不會持續太久,待會兒應該就退了。」
「走吧,先進去買個東西避避人潮。」他領著我進入眼前的店家,拉開門一進去,放眼望去鋪滿整個商品架的各式水晶立刻吸引我的注意。
其實這裡不只賣水晶,還有一些盒裝的符紙什麼的,大概是一間類似雜貨店的地方吧?
我望了望略空曠的小店面,也不知道阿利學長是用什麼眼光或基準挑店,還是基於個人購物的習慣?跟外面的混亂比起來,他選的這家店人不是特別多。
還有瞧見店裡一堆大看起來大同小異的水晶,我發現了我來到這個世界可能會有的其中一個障礙,或許就是買東西。
原來類似的東西這麼多嗎?那我又該怎麼視自己適用的去挑選……
「學妹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店吧。」解讀出我臉上滿滿的困惑,阿利學長說,「因為施術的媒介不外乎使用的都是些水晶、符紙之類的,如你所見種類有很多,能適用包括各種施術場合跟使用者的喜好。」
「不過先不用想得太複雜,依照一年級的初階課程來講,學妹能使用到的物品相對來講就單純些。」說話間,他在流連的貨架間挑了一個半透明的水晶錐,「比如這個,初階的祝禱水晶,輔助的用途很廣,在你未來的許多必選修課程中有很大的機率能派上用場。」
聞言,我接過了阿利學長推薦的水晶。
「不過像這類的祭咒水晶你暫且還用不到。」他指了指另一種散發微微光芒的水晶類說,「水晶也有分等級高低、純度、贗品、次級品、正品等,但不管如何還是以自己適合為佳,並不代表越貴越越好。」
「等級越高的水晶相對來講驅動起來就越吃力,總之,以自己能力所及使用適合自己的就好。」
我愣愣地聽完,然後阿利學長才驚覺似地轉過來,「抱歉,不知不覺說了很多。」他無奈地笑了笑,「聽了頭很痛吧。」
「雖說我們狩人一族善於守護並引領旅人,不過偶而熱心過了頭就有多管閒事的傾向……」他表情困擾的自我調侃,「這種過度操心就跟我大哥很像吶,真腦筋。」
「不會!」有些衝動地脫口而出,我頓了一下,「呃、我是說……受益良多,真的很謝謝你。」
「話說你大哥是?」我問,雖然覺得這樣的好奇只會沒完沒了……「還有狩人一族是什麼樣的種族?」
「我的兄長是學校的行政人員,黑袍的戴洛聽過嗎?」阿利學長倒是大方地回應我的疑問。
遺憾的是我搖搖頭,沒聽過……不過、等等,黑袍?「你兄長也住在黑館?」
「是啊,聽說你的代導人是那位伯爵,看來是去過黑館了呢。」阿利學長勾起微笑,「那麼,總有一天你能有機會和我兄長打照面的,有什麼問題需要求助的話,相信戴洛也會很樂意幫忙。」
我連忙點點頭,不知不覺就被多引薦了一位不得了的人物,感覺添麻煩的對象又多了一位呢……
「別介意,我們狩人一族的血液裡都埋藏著深入骨髓的引導本能。」依然掛著笑的阿利學長試探問,「這樣的熱情不知道有沒嚇到你?因為學妹你看起來神經比較敏感的樣子。」
突然的一針見血讓我瞬間窘了一下,「不……不會。」說是這麼說,語氣卻掩不住僵硬……某種羞恥感讓我耳根有點熱,「咳、所以……狩人是引導的……種族?」
「這麼說也可以。」阿利學長像在思索著要怎麼解釋自己的家鄉,褐色眼睛一邊搜羅著隔壁商品架的東西。
然後他相中一旁標榜“新產品”的盒裝空白符紙,「學妹應該開始用爆符了吧?下禮拜基本符咒學正式開課時就會教到如何製作爆符,到時有空可以多練練。」將那盒空白符紙遞給我。
「好,我會的。」我點點頭,正要接下遞過來的符紙。
阿利學長像是想到什麼,回頭看了我一眼,隨即笑了一下,又把盒裝符紙收了回去,連同我手上的水晶錐跟他挑的幾個水晶一起放到店員遞過來的琉璃製小提籃。
然後他拉回了話題,「狩人一族生於大地、棲息於荒野,是個自由的民族。」
「以種族的生物論來講的話,就是介於妖精與精靈之間。」帶著笑意的褐色眼睛始終都流露著善意,「而狩人一族打從出生就肩負著守護荒野之地與旅人的使命,並且善於引導迷茫的旅人。」
「我們部族一向很好客熱情,有機會可以帶妳去荒野拜訪狩人一族,相信我的族人們會非常歡迎。」阿利學長笑著跟我說。
不免說,這個學長真的很熱情,如果說哪天在黑館遇到諸如此類的人,那麼那個人應該就是阿利學長的兄長吧?應該很好認。
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狩人一族都是這樣,不過就阿利學長散發出來的氣場雖然有股領導風範,不過也確實給人很容易親近的感覺。
這樣的熱情如同荒野上帶著草原氣息的熱帶微風,有點像是我生活的台灣,同樣處在副熱帶地區般的舒適氣候,讓人難以抗拒。
※※※
「阿利學長,我自己部分的支出還是由我來吧。」
來到櫃檯時,我才發現阿利學長是打算連同籃子裡的東西一併結帳。
不過有個問題,卡爾幣是什麼?
「沒問題嗎?卡爾幣換算你們原世界的幣值大概一卡爾幣相當於三十元美金。」阿利學長看了眼櫃檯上的幾樣東西,「算是彌補我粗心大意擅自塘塞給你這些東西。」
「其實開學到現在我也……算是出過兩個任務了吧。」雖然都算不上是正式的……接收到對方略訝異的眼色,我搔了下臉道,「這兩樣東西我應該還是付得起。」心算一下扣掉戶頭裡的幾十萬也還有剩。
是說難怪出個任務收入那麼高,相對而言物價也高呢。
「學妹,論收入……」阿利學長失笑了下,而且我好像、貌似知道他在笑什麼,「紫袍的收入可是很可觀的,你實在是不需要跟我客氣這些。」
「呃……」
「剛開戶頭可要好好把錢積攢下來才行,也好應付未來更加吃重的課程跟用品,那就這麼決定囉。」一隻手隨意拍了下我的頭,簡直把我當小孩隨便哄,然後就罔顧我的人權直接拿出紫色的卡讓店員刷卡結帳了。
「……」抬頭無言地看了高過肩膀的人一眼,就我這種程度在他眼裡就跟幼稚園兒童沒兩樣吧。
說真的,搞不好這裡的國小生都比我強……嗯,有點可悲。
這時口袋傳來震動兩聲,我拿出手機一看是冥漾傳來的簡訊,說是臨時去看學長工作然後順道被送回家,問我還在學校嗎?
拎著提袋的阿利學長轉過來說:「走吧,送你回學……」頭一低,估計是看到我手機的簡訊內容,「你哥回去了對吧,那我也直接送妳回家好嗎?」
「咦?可是校車……」我想說今天來搭看看校車的說。
結果一提到這個,阿利學長的表情也變很奇怪,應該說變得很勉為其難,「嗯……你確定要挑戰……?還是我送你回去比較快吧。」
「呃……」我被那雙誠懇到我別無選擇的眼神看到受不了,「……好吧,麻煩阿利學長了。」
說服成功的阿利學長笑了下,還有點鬆了一口氣的感覺,「我只是不希望你吐在車裡,到時飛出去再求救可就來不及了。」
「飛出去?」他的話讓我一整個很謎,而且聽得出來阿利學長同樣對那傳說中的校車有某種程度的反感。
走出店裡,果然正如他所說,人潮已經退了一半。
然後我又想到一個讓我有點好奇的問題,「話說你知道我哥?」瞧他剛才準確無誤地說中兄弟身分,聽語氣也不像是用猜的。
「褚冥漾對吧?學弟代導的新生。」阿利學長倒也大方地承認,他指的學弟應該是學長吧,「剛開學我就聽過你們的事了,聽說你們開學前就遇上了鬼王高手,真是不得了。」
「也正因如此,稍微對你們感興趣,本就想找個機會好好認識,結果就在上回的增援任務中剛好碰上你,也算是再度證明之前的直覺並沒有錯。」他這樣跟我說。
「……興趣?」我們這種菜鳥有什麼好興趣的?難道是難得有新人在開學前就弄出這麼大的爆……呃、動靜,所以讓他大開眼界嗎?
喔不、感覺好丟臉。
這時,突然捕捉到某種聲音的我轉過頭。
隱隱約約的、隱藏在人群當中。
腕上的手練閃爍著微微溫度,然後跟上次一樣回應我想聽清楚的意願,僅維持黯淡的微光。
是某種在交談的碎語,我皺了皺眉,直覺覺得不是在談什麼好事。
「時間快到了吧。」同樣注意到某處不安分的窸窣,阿利學長瞇了瞇眼,「連一些不入流的傢伙也敢來我們這裡交易些不乾淨的東西。」態度倒是一副見怪不怪。
時間快到了?我疑惑,什麼意思?
說時遲那時快,同時也注意到我們這邊似的,人群隙縫裡有什麼在竄動,循著……循著地面上各種交疊的影子竄了過來!
那是什麼啊?!
「學妹!」我被冷不防拉到一旁閃過不明物體,阿利學長立刻握住腰間的刀柄,隨時準備衝出去的樣子,「放心好了,只是探查使役,沒什麼威脅。」
我目不轉睛追著藏在影子裡面到處亂跑的東西,就算你這麼跟我說,我也不曉得那是什……
『那還窮緊張什麼?這種蟲子連你都能收拾。』
清澈的聲音突然在我腦子裡響起,有點耳熟,說完還有點不屑地哼了聲。
「我?」我不禁問,因為懷疑。
「你?」好死不死,阿利學長還分神注意到這邊,看了我一眼,「也對,這種程度的,學妹你應該也能解決。」
「什麼?」我錯愕,然後就真的看到他退了開來,很明顯要讓開場子給我。
所謂禍從口出,我現在體認到了。
偏偏這隻該死的蟲子還真的很識相地往我這邊竄了過來!
靠!我連忙閃一邊去!
好佳在現在場地真的很空,連原本在走動的群眾都識趣地退開,然後自動圍成一圈在圍觀,「加油啊,年輕人!」
加什麼油!
我匆匆看了眼不遠的阿利學長,他其實沒有完全放下戒備,褐色眼睛賦予我一個肯定,大概是要我放心地放手一搏吧。
好、好吧,反正搞砸的話大不了再請人收拾爛攤子……這樣很丟臉,最好還是別吧!
我緊張地深呼吸一口氣,在蟲子又衝過來之前用力握了握拳、再張開────
「與我簽訂契約之物,讓逃竄者見識你的利刃。」手裡頓出現刀柄的觸感,以此劃出了水色刀刃的兵器型態,這是我第二次看到武器的樣子,真的比我想像的刀劍還要輕的多。
接下來我要怎麼做?
我瞪著以為自己是金魚的蟲子到處在別人的影子裡翻騰潛伏,腦子浮現了以前看過的新聞,就是衝浪的人被大浪拍上岸擱淺的畫面,不知道能不能起到這種作用?
不知道的話,試試就知道了吧。
可是這裡都是人流,要小心點才行。
於是我趁蟲子潛入其中一個影子的瞬間揮動手裡的長刀,打出了細細短短的弧形水流!
嘩的一聲,影子的主人連忙閃邊,才沒有被我打出去的冰水濺到。
然後那隻蟲真的被翻到空無一物的地面,扭動著小小的軀體在掙扎。
正當我舉起刀打算緊接著給它最後一擊────
『不准你拿我去碰那隻臭蟲!』
準備要往蟲子刺下去的我臨時煞駐車,一陣錯愕。
逃過一劫的黑蟲趁機撲了過來,我趕緊往旁邊一跳閃開,結果腳一拌、還差點撲街。
我驚險地喘了口氣,手裡的兵器早在閃躲之際就自行消失了。
靠、我的武器有潔癖啊!
狼狽地嘆了口氣,我連忙抽出黑色符紙,那個蟲子像是被我的舉動給給驚動般縮了一下,又回來周旋在我四周。
大概是剛才那一擊對他造成威脅,要是再弄出更大的動靜指不定會把那東西嚇跑吧?
那我只好等了,等周旋在我影子周圍的蟲子鑽進去……就是現在!
「爆符!」我握著幻化成型的短匕首就往自己的影子刺下去!
瞬間叫囂的慘叫聲嚇了我一跳!
有點後怕地瞥了眼腕上的鍊子,倒是很靈敏地又幫我屏蔽掉魔音傳腦。
然後以匕首為中心,我的影子莫名抽動了幾下,某種烏漆墨黑、像墨汁的東西開始萎縮,最後集中在刀尖底下的漆黑蠕動物。
這就是它的原型……?真的就是一條黑到不行的小蟲子。
「那些墨汁都是它收集的資料。」一旁走過來的阿利學長接手插在地上的爆符,把它給一刀解決掉,「看來收拾的過程中還順道收集不少關於你的訊息,還好沒讓它給跑了。」
還真的是墨汁,不要跟我說它還能擠出字咧……
「以新手來講,學妹你做的真的很不錯。」阿利學長語帶讚賞地跟我說,也不計較我的幻武剛才鬧了點小脾氣,「爆符也用得挺純熟,看來離獨立接工作的程度指日可待呢。」
「是、是嗎……」聽到這句話,我有些汗顏。
先生你也太樂觀了吧?
「所以說我的直覺沒有錯。」拉回了剛才中斷的話題,褐色眼睛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能在開學前就吸引鬼王手下的注意、還有從零開始就能順利發動爆符的你們兄妹倆……」
「尤其是你,學妹。」阿利學長微微一笑看著我,「僅僅一個禮拜內就能發動貴族兵器,甚至剛才無須念咒輔助就能驅動爆符,正是初來乍到的你們能有這種程度就足以讓我備感興趣。」
我愣了愣,仍不是很懂他話中的特別之處,因為明明大家看起來都很厲害,就連阿利學長自己也是。
周圍的人群不知不覺已經隨著紛爭消失而恢復本該的去向,頭也不回的。
街道恢復了平靜,繼續如往常般鬧騰。
「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我的意思。」阿利學長這樣跟我說,「直到你肯定了自己。」
褐色眼底流露著舒爽的神采,伸過來的手在我耳邊一晃,發出像是鈴鐺般的清脆聲音,「不管是人類或是任何種族都一樣,在時間潮流中總會歷經無數個選擇、甚至會迷惘。」
「我僅代表狩人引導你眼前方向,祝你在未來的旅途中能找到你想要的路。」說完像是祝禱的話語,他還輕拍了下我的頭,像是在鼓勵。
「走吧,我送妳回家。」
結果一回到家,我哥就給我扔了枚重磅彈。
「橞橞,我們要住黑館了。」直接跳過過程跟我講結果,冥漾看起來又是一副很累的樣子,還唉聲嘆氣說著又炸了星球什麼的云云。
我想我大概是震驚到腦袋一片空白,所以當下才沒有任何反應。
怎麼有種……被坑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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