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雨知時節

※曲單：〈BAR JAZZ MUSIC〉。

夜深了。

縱使入夜，人們總有辦法在這深沉的夜色裡各自精采。

下午的空檔讓褚冥漾有閒情在泳池裡淨空腦袋，放鬆身心之後沉澱了一下中午算是糊里糊塗應下的酒攤，突然好像又領悟了一次人不作死就不會死的人生大道理。

雖然事到如今才理解學長原本是不打算讓他去自找麻煩的意思，不過好像也沒怎麼湧起後悔之類的心情，應該也是因為有學長在的關係吧，就算是沒觸及過的領域也能讓他放心的船到橋頭自然直。

不過，去酒館需要準備什麼嗎？話說要穿什麼……褚冥漾只收到時間，其餘再多沒有，學長就沒有要提醒的嗎？還是有他老大在就萬事OK了？

黑眼一骨碌地轉，思來想去也沒個頭緒……哎，算了。反正就當作是去吃一回宵夜場就行了吧！

他算是有點自暴自棄地抓了抓頭，總覺得就這樣沒頭沒腦地跟屁蟲下去或許真的有點傻也說不定。

Cemia：『你可以下樓了，老地方等你。』

收到訊息的褚冥漾一走出宿舍往老樣子的停車格方向定眼一看，果然一秒就認出總是很惹眼的直屬，「學長晚上……」隨口打招呼的聲音漸漸失了聲，因為走近一看，一身俐落的史前巨獸一時讓他的腦子忘了怎麼運轉。

悠哉地半倚著機車滑手機，出口一半又哽住的聲音讓冰炎疑惑地抬起頭，「怎麼了？」

「沒、沒沒……你……」好帥啊！「我……」我除了誇你帥還真不知道有什麼可說的！褚冥漾好不容易樂觀地以為他終於對這張人神共憤的臉有點免疫力，沒想到本人直接帥得他一臉，啪啪兩聲大打臉！

「你到底……」又有什麼毛病？紅眼質疑地瞇了下，不想一開始就毀了今晚的氣氛，呼之欲出的直衝口氣婉轉了一下，「想講什麼，有屁快放。」

哇咧，還是老樣子的學長。殊不知，反倒讓褚冥漾莫名鬆了口氣，但還是克制不住對直屬比平常還要有侵略性的帥勁打扮升高了體溫，游移的眼神一個勁的慌啊！

所以說為什麼？到底為什麼啊！為啥都好看成這樣了，還要犯規到這種程度？！難以直視的黑眼卻又努力瞄回來大飽眼福……視線頻頻鎖定圈在白皙的頸部，如同項圈般的黑色頸鍊。

學長其實隨便穿個休閒裝都很俐落帥氣，今晚也挺簡單，不過就是V領素白T恤再套上一件半敞開的黑色防風薄外套，修長的大長腿駕馭著略顯視覺系的黑色破洞牛仔褲，然後搭配一雙簡單透氣的馬丁靴。

這就夠了，簡簡單單就很ㄙ……騷……馬的、就真的很騷啊！夠他視姦整個晚上好不……呸呸、褚冥漾你到底在說什麼鬼話！快醒醒！！

奮力跟自己對話的他差點給自己甩一巴掌算了，他的審美觀真的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坐上大怒神，一飛衝天一去不復返了啊靠！

冰炎無言地觀察笨蛋一分鐘內就精彩到不行的臉色，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跟看傻眼的傢伙大眼瞪小眼，明目張膽地瞪回去觀賞學弟其實也不似平常的模樣。

同樣是簡單造型的白色T恤，穿搭上是蠻少在直屬身上見到的藏青色連帽格紋襯衫外套，再隨意配一條深色休閒長褲加球鞋，層次簡單，總之整個人看起來就是乾乾淨淨的……也是，讓他深受吸引的先天優點之一。

「學、學長，那你又在看什麼？」褚冥漾現在整顆腦袋都不好使，講話很頹還犯聳，結結巴巴的……該不會是發現他在穿著上裝小大人很奇怪吧？

可是，他當然不至於被男神渾然天成的騷氣給蒙蔽了雙眼，眼沒瞎不可能Miss掉與黑色頸鍊搭配一起繫在脖子上的那條細長銀鍊……那是，他送的項鍊？

褚冥漾忍不住想擦亮眼睛，暫時拋開害臊湊上前瞧個清楚，他只是覺得很不可思議，原來學長真的會戴著出門啊？？

「別懷疑，這種質地的圓片銀飾我可沒有第二條。」冰炎得到小狗如預期中受寵若驚的訝異表情，隱隱勾起的笑意忽然頓了頓……被沐浴乳淡淡的氣味引誘得跟著微微偏頭嗅了下，「褚，你洗過澡？」兩人雙雙湊近的距離不禁讓他明知故問的聲音微微低沉。

「呃？對啊……」被這問題稍微拉回神的褚冥漾乾笑道，「因為下午閒不下來跑去游泳。」游完本來就會慣性沖一下澡……他一抬頭，才發現兩人的距離在公共場合有點不妙，趕緊後退一步，尷尬得紅了耳根。

在外頭當然也只能放過人，冰炎無謂地勾了下嘴角，跨上機車發動引擎，「上車吧。」

「喔、嗯。」褚冥漾點點頭戴上安全帽，跨上後座倒是選擇性忘了剛才的害臊，慣性圈住駕駛精實的腰際以策安全，然後還多管閒事而擅自伸手把前頭的外套拉鍊拉高一些。

冰炎沒有反抗，騰出手拉著學弟體貼的手貼回他的腰腹部，「抓緊一點。」

感受到腰間縮緊的力道，他催緊油門，直飆目的地。

※※※

一如既往，學長認識的地方總是在遠離塵囂的冷清地帶。

騎在市區街坊一旦拐進巷弄之中，就會像深入另一個世界般。

雖然褚冥漾算是挺習慣跟著直屬潛行於諸如這種不易被人注意的偏僻地方，但還是不免疑惑這麼夜深人靜的巷子裡怎麼會有餐酒館的蹤影？

「放心吧，也不算是Speakeasy Bar，就一般的Cafe＆Bar複合式餐館。」先帶人稍微吃過東西墊胃了，冰炎將機車停在路邊的不起眼空地，然後熄火，「到了，下車吧。」

其實在這種人跡罕至的路段要是看到什麼商家都算挺顯眼，不用直屬提醒他也知道到了，「呃，Speakeasy Bar是啥？」不好意思啊，他就鄉巴佬。

話雖如此，但要不是學長就停在店面的正對面，褚冥漾可能還不一定能一眼辨出被兩旁的熱帶灌木圍舞的水泥建築。

他仰起頭觀望幾眼總共三層樓高的透天，二樓的一大片落地玻璃窗繪有生動的藝術文字和水母漂游的大型窗繪，藏匿於巷弄與闊葉植物中的低調建築，氛圍虛幻而神祕。

「……總之不是要把你賣掉的地方就對了。」冰炎從善如流地帶過反正也不重要的話題，將兩人的安全帽安置在機車上，便順手牽起對這裡人生地不熟的直屬率先拉開鐵鑲嵌玻璃門。

褚冥漾順勢定眼一瞧，顯示營業中的門上嵌著該說是很謎還是很有個性的店名──Eudemons Island。

幻獸島……？招牌上明確標示了該店的經營模式為『Cafe＆Bar＆Gallery』，應該就是學長所謂的複合式餐館吧。

是說Gallery……這裡還是一間藝廊來著？突然有種高深莫測的感覺，真神奇。

「歡迎光臨，本店九點開始包場喔，麻煩入店注意用餐時……」嬌媚的眸子瞥見來者立刻住嘴，取而代之劃開饒有趣味的弧度，「哎呀呀，你這是一上門就宣示主權的意思？」

褚冥漾一進門就對這風姿綽約的女人愣了好大一下，直接帶入喵喵形容的超級大美女。

女人擁有一頭火辣的紅色大捲髮，連她身上看起來非常專業的酒保服都掩不住那極具侵略性的美豔身姿，身材太好讓女人豐滿又叫人尷尬的地方把西裝繃得十分緊緻，反到描繪出她那前凸後翹的婀娜曲線。

嗯？？？他頓時滿臉的黑人問號，瞬間又誤以為自己真的被拐來想像中的什麼地下酒館。

他當然還注意到比他們還早到的蘭德爾。

翹腳悠晃著酒杯的男人注意到他的視線，勾著冷硬的弧度，微微舉了下玻璃杯當作招呼。

褚冥漾愣了愣，這回也算是開了眼界，這是什麼天生就適合拿酒吧當背景的風流倜儻老油條？大四學長的氣質簡直與滿室爵士樂的輕挑氛圍恰如其分，完美融入啊，大佬！

「人就我帶來的，還宣示什麼主權。」冰炎無語地打發掉女人的調侃，推了推學弟繼續往內走，免得擋在門口當門神，「隨便挑個位子坐吧。」

褚冥漾倉促地喔了一聲，看了看現場兩位熟人都集中在高互動的吧檯，看來今晚的主要活動範圍就在這了，他就真的盡量隨便挑了個超級邊邊的位子，打算把屁股黏在椅子上一整晚……

「小朋友，我良心建議你坐姊姊正前方。」女人突然隔著吧檯殷勤地湊過來道，「這樣才方便專人為你服務喔，畢竟本店接熟客居多，已經很久沒遇到合姊姊胃口的Boy了，用不著害羞冷落人家嘛～」她還搔首弄姿地拋了一記飛吻。

等等，好像哪裡不對勁。褚冥漾瞬間僵硬，腦子的迴路完全跟不上這位大姊。

「好了，別玩新人了。」冰炎適時地勸阻一見到新歡就瘋狂調戲的傢伙，順手拉著顯然嚇呆的可憐小狗換個位子。

「別介意，奴勒麗……也就是Eudemons Island的經營者之一，她平常就喜歡開玩笑。」腦筋打結的褚冥漾聽到學長轉過頭這樣跟他說，連帶簡短地介紹道。

說是別介意……但你也不要真的順應這女人的要求把我放置Play在女惡魔面前啊喂！褚冥漾對這天殺的史前巨獸的行為超級費解，整個人都提心吊膽了起來。

「奴勒麗說得也沒錯，這樣她比較好照顧你。」他緊接著聽到學長還蠻正經地這樣跟他說，「既然來了，就要信任這裡的Bartender，因為沒有人比這些地頭蛇更清楚他們地盤的一切，懂了沒？」

「喔、嗯，懂了。」反正人生地不熟也只能聽學長的話，褚冥漾乖巧地點點頭，就瞧著直屬坐到他隔壁左手邊原本的位子，隔絕了內側的其他滯留客，「……？」學長平常不都生人勿近，能離其他路人有多遠就多遠嗎？

搖了搖古典杯裡快見底的Negroni（尼格羅尼），狹長的籃紫眸僅需一瞥便心知肚明是偶爾會魚目混珠的不檢點酒客，挑起饒富興致的弧度，「還真護著他。」

「囉嗦。」這不是當然的嗎？冰炎同樣警覺性冷了下臉，毫無敬意地回頂擺明看戲的大四畢業生。

他們在說什麼啊？還沒適應生態的褚冥漾對高年級的打啞謎表示茫然，才剛察覺隔壁的直屬好像眼神不太對的時候，對方的神色隨即又恢復如常，快到讓他以為只是自己眼殘看錯。

所以說這種場合多少有點複雜，冰炎起初才沒什麼意願主動帶根本都不懂的笨蛋接觸這種場所，這不就形同抖萌無害的小動物誤入了野生叢林一樣九死一生嗎？誰知傻瓜那壺不開提那壺……算了，反正有他看著也出不了什麼亂子。

尤其在這種形形色色的地方，還未有染的孩子總是特別容易被盯上……嘖，誰都覬覦不了他的笨蛋。

這時，就近一位形影單隻又神色怪異的顧客像是感覺到某股殺氣般，嘖了一聲……漠然地看了眼被擋得嚴嚴實實的方向，起身結帳離開了。

「真不好意思啊，假日難免人雜。」奴勒麗瞥了眼結帳的側臉，默默記到黑名單，繼續笑咪咪地瞧著他們的互動，跟蘭德爾一樣覺得有趣。

「不過沒想到冰炎一認真起來竟然這麼……」說及此，艷紅的唇瓣揚起更濃的笑意，她咯咯的輕笑，無懼於紅眼不客氣的回瞪，想著這年輕人還是老樣子脾氣差、禁不起說嘴。

奴勒麗完全沒在怕，繼續很不給面子的呵呵直笑，「別這樣，會嚇到小朋友喔？還不是跟冰炎你們好久不見讓我藏不住熱情嘛。」沒想到久違的光顧還捎上了對象，「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啊，冰炎。還以為你會光混一輩子呢。」

「……」冰炎算是敗給她了，明知怎麼瞪都沒用，無語地撇開眼，圖個眼不見為淨。

誰知道更麻煩的人物來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