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篇

歌單:〈叶斯淳–我曾遇到一束光〉。

曲單:〈叶斯淳–我曾遇到一束光(和聲伴奏版)〉。


 

 

 

 

 

我曾遇到一束光。

他穿梭雨幕,心無旁騖地向我而來。

無邪地綻笑,無心地靠近。

那時,他還非獨屬於我的一束光。

無暇的,無私的,炙手可熱。

可不知怎的?非但未令人望而生怯,反之誘得人飛蛾撲火。

恍若晨昏最耀眼的啟明星,願成盲從的信仰也甘之如飴。

那日霪雨霏霏,你明媚得恰似遺落人間的晨星。

於我而言,無疑是在那平泛的日子惹起無端漣漪。

 

 

 

 

 

俗話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而這孽緣,還得從高中開學頭一週便出師不利的衰運開始說起──

趁著雨霧飄渺,花雲陽沖開混在空氣的潮濕與涼意,仗著雨勢片刻驟小便義無反顧地溜出電器行奔向自由!

可惜好景不常,隨著紛落的雨滴越發飽滿,作勢又有轉大的跡象,據一天下來的經驗,怕是又要下得沒完沒了。

花雲陽嘖了一聲,實則內心哀鴻遍野,卻只得屈服老天爺的淫威,認慫抱著怕水的戰利品輕率鑽進隨處可見的其一間咖啡廳避風頭。

豈料偏偏隨意為之,怎就與這人一眼萬年。

假日使然,加之天氣惡劣的關係,店內可謂門庭若市。

「不好意思,先生。目前客滿。」花雲陽退無可退,正躊躇著該如何是好時,服務生便迎上前來迎刃而解他的茫然,「若不介意併桌的話,仍歡迎內用。」

他瞧了兩眼周遭因侍者一席話而被勸退的三兩情侶,心想自己一門心思扎進來可不講究什麼氛圍,便草草點頭欣然接受了服務生的提議。

花雲陽剛被帶位到邊上靠窗的位子,正瞧見即將同桌的有緣人聽聞另一侍者前來詢問可否併桌時,溫文點頭的模樣。

只是不知是否錯覺,男人無意間與他對上眼的剎那,眼底閃過一絲意外。

那人只占店內小角落的二人桌,桌上簡單的一杯咖啡,加之對方貌似剛回過神的淡淡神態,看上去有些漫不經心。

這讓花雲陽將方才的眼花拋諸腦後,後知後覺油生一絲愧意,稍有後悔叨擾了那人神遊,而率先開口緩和尷尬,「抱歉,我……」實在無處可去。

「沒事,我明白。」那人只稍環顧四周一眼,面上便閃過一瞬瞭然,客套地牽動嘴角,輕易替他下了台階,半分為難也無,「坐吧,用不著客氣。」

那嗓音如人溫文爾雅,樣貌清俊,舉手投足無不彰顯圓融的人情世故。

花雲陽卻不合時宜地心想,論帥還差我一點,鬆口氣之餘也不再客氣,只略拘謹地入了座。

侍者未離,靜待未盡的點餐之職。

花雲陽翻開首頁的咖啡單又猶豫一瞬,喝不慣咖啡,正打算勉為其難胡亂點杯拿鐵時……

男人修長細緻的指尖不動聲色地介入指引,明示性替他翻過兩頁菜單,顯然僅僅留心一眼便瞧出他的遲疑。

「──那就一杯抹茶牛奶,謝謝。」花雲陽道了聲謝,算是說與兩人聽。

待服務生稍離片刻,桌間氣氛暫且安靜下來。

花雲陽注意到對桌的男人時而留意窗外,加之對方桌上悠悠消遣剩餘半杯的咖啡,不得不試探問:「請問,你在等人嗎?」是的話,他絕不久留!

男人聞言,看過來的臉上二度閃過一絲意外,此舉無不提醒花雲陽第一眼並非錯覺。可是,為什麼?

那人頭一回對上眼的意外眼神,怎麼說呢……讓他舉棋不定,但跟這人合該素未謀面才是。

頂多不過覺得有點面熟罷了,就一點而已。

雖然這人長相也不路人臉就是了……奇怪?嘶,真在哪見過?不應該啊!

「你怎知,興許我和你一樣在這兒候著雨停呢?」男人不答反問,微彎的嘴角該是與方才如出一轍的親和,卻無端添了一股饒富興致。

花雲陽回過神,不假思索如實道:「看著不像。」雖然不過是直覺罷了,「確實在等雨停的我可沒你那麼專注外頭的花花世界……賞雨就另當別論,你喜歡雨天?」難道反而是他唐突了?

男人聞言狀似思忖,卻又文不對題,「雨天陰沉,今夜良辰注定是看不到我想要的景色了。」

花雲陽算是看懂了,這人喜歡玩謎語。跟學校裡傳聞中幾位謎語人是妥妥的同一掛,他或許該敬而遠之些?

可他們不過一面之緣,用不著大驚小怪吧……他暗自癟了癟嘴,心裡自我安慰。

話說,倒也不是花雲陽感冒這一類人,只是他在學校向來不喜循規蹈矩,注定是跟校內那群老狐狸們不合的,這點自知之明他還是有。

「何以道良辰?」枯等的時光未免無趣,反正花雲陽雖非自來熟、倒也不怕生,便奉陪有一句沒一句的諜對諜。消遣嘛,裝狐狸誰不會?

說時遲那時快,服務生端上了飲料,恰好防止他與謎語人周旋而泛渴。

殊不知,男人不按牌理出牌,「今日是我生辰,於我而言自然該是良辰。」

花雲陽聞言一愣,無所適從地搔了搔首,隨即又認真看他一眼,「嗯……祝你生日快樂?」俗話說聽者有份嘛,祝福一下也不會少一塊肉。

那人失笑道:「謝謝。」欣然受之。

花雲陽躊躇著是否要繼續刨根問底,「那……」在重要的日子等的人肯定也不簡單。

「他不會來了。」獨具慧眼的男人一眼識破他的顧慮,輕描淡寫道,「阿晏……我弟弟臨時出差,且看航班誤點,左右今日是注定無法如期而至。」

「哦,你們本來相約要看什麼景是嗎?」花雲陽理解地點點頭,這種聚少離多所飽嚐的落寞,他正好深諳此道。

「夜景。」不知不覺聊到這般地步,男人坦然得倒也乾脆,「確切來說,這安排源起於我……愛看星星。」

「嚯,還挺浪漫。」花雲陽揚了揚眉,心直口快道,隨即又連忙清了清嗓子,緩和自己說話不過腦的尷尬,「咳、我是說,嗯……倒是好興致,只可惜這破天氣不賞臉。」

男人只是淡淡嗯了一聲,一時暫無下文,如同外頭天空不作美,注定今日計畫泡湯難有後話。

花雲陽瞧著那人不曾表露傷感,卻心知失望在所難免,「我說……賞星星沒轍,吃蛋糕總能成的。」

男人聞言一頓,轉頭深深回望過來,面色疑雲並未接話。

這回兩人就近認真對視片刻,花雲陽方才被猝不及防驚豔一把。

那雙煙紫眸子澄澈得恍若深藏不露的黎明,好看得令人折服!

不是,我竟在一個男人身上貼上『好看』的標籤?花雲陽又暗自甩了甩頭,趕緊讓自己清醒一點!「吃蛋糕也算盡了儀式感,是土了點沒錯……」

謎語人終於又肯開口,但似仍有所顧慮:「現下同桌就你和我,你言下之意是?」

花雲陽聽懂了,舉手之勞罷了,毫不介懷地予以正面響應:「別道我口說無憑,陪你吃蛋糕也算是我祝福的誠意,如何?」

男人竟被我說服,唇角抿過一絲笑意,「──好。」他終於不再吝嗇地保留態度,招來服務生要來菜單,點了一塊切片蛋糕,權當作允少年的共識。

「要為你唱生日快樂歌嗎?」來都來了,花雲陽不減興致問。

「……那倒是不必。」男人難得直白,擺明這臉他丟不起。

純粹逗逗人花雲陽暗笑,當然不勉強自己一起丟人。

「好啦,再祝你一遍生日快樂。」他撐著頭看了眼還蠻精緻可口的甜點,笑笑地說,「我哥說過『人只要活著,每天都可以更進一步。』,未來一年願你心想事成。」

男人聽聞少年由衷的祝福,目光卻又從蛋糕移至他臉上,想到什麼,忽地似笑非笑道,「承你吉言,未來一年興許……會很有趣。」

「?」花雲陽蒙昧無知,眨了下眼,臉上還掛著善意淺笑。

傻傻的,光是瞧著便讓人萌生逗弄之意。男人懷藏不算太過分的惡趣味。

生辰於他而言本不算太意義非凡的日子,今日卻是意外收穫不小。

居然半分認不出來,當真有趣極了。

 

※※※

 

「我說你是真的勇耶。」同宿的季元啟嘖嘖稱奇,週日才回家一日遊,週一趕在早八前滾回來,就發現寢室裡前天剛被沒收的電鍋又回來了,跟新的一樣!

「至於嗎?風風火火就要把新貢品拱上祭壇。」他都想替這台命運多舛的電器產品提早點蠟默哀了。

「哪能啊,這二手的!」開學頭一週就是血淚般的教訓……花雲陽是說生死未卜的電鍋一代,總之他自然學乖了,依這犧牲的頻率,往後查寢白白送頭可以、白送新的休想!「季老二你要知道,宵夜是住宿生的命。若沒了電鍋,那還怎麼度過空虛寂寞冷的每個夜晚?難不成學青隱學長投入荔枝教嗎?!」

準備先赴早自習的苦命高年級生揣著背包,臨行前還懶懶地宣揚一句教義,「荔枝好哇!營養價值高,汁水充盈,管飽又補身子,中西醫都一致認──」

「您可拉倒吧,吃上火之前三高先報到!」季元啟無情打斷不實廣告,由衷吐槽表示敬謝不敏。

青隱聳聳肩,頭也不回地闔上門,聊表他無數次拉攏失敗的落寞背影。

「說到空虛寂寞冷的夜晚……」季元啟想到什麼,回頭朝還在悠閒嗑早點的室友分享小道消息,「欸,興許咱們往後一個禮拜也沒幾夜可空虛了。」

「嗯?怎麼說?」花雲陽從手機屏幕抬頭回眸一眼,嘴裡仍含糊著未嚥盡的三明治。

「一週後開跑通識課,你不會忘了吧?」季元啟說到這,忽地頭疼,「我焯,好像就是今天來著?都週一症候群了,還排在每個禮拜一的最後連兩堂,這通識課老師有毒吧!」

「不慌,老樣子先試試老師的水深不深。」花雲陽一副老司機的態度穩定軍心,絲毫沒有新生該有的菜鳥樣,「若又是個好糊弄的,那無所謂──」

「「我會翹課。」」季元啟學著好兄弟精明又開朗的欠扁語氣異口同聲道,以食指蹭了蹭鼻子,一股子得意勁兒,「嘿,不愧是小爺的知心好友,就這麼辦!」

然而,此時的他倆尚且天真得叫人憐憫,豈料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好日子就要到頭了。

快樂的時光總是特別快,摸爬打滾一天又這麼混了過去,翹課兄弟翻牆回校趕在第七堂準時報到。

季元啟剛入坐,就收到曹小月投擲過來的小紙團。

「什麼鬼?」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這是趕上什麼八卦?他蠢蠢欲動地攤開紙條──

『聽說我們班的通識是黑榜大佬的課,救命藥丸!』

「蛇麻??!!」季元啟此時弱小的玻璃心被驚天大瓜炸得體無完膚,竟一時收不住發自內心的震撼,嗓子還劈了叉!

與他座位隔一列的花雲陽也被嚇得不輕,轉頭一臉見鬼地瞪向不知在發什麼瘋的好兄弟。

說時遲那時快,把人嚇傻的始作俑者準點步入教室,「季同學好大的陣仗,難為你到下午還這麼精神,倒是歡迎我的方式有些……新穎。」來人話裡挾帶調侃,末了還附贈一抹足以令季元啟頭皮發麻的笑容。

都說免費的最貴,何況是黑榜大佬針對你的微微一笑,要不起啊要不起!這魂都險些嚇飛,確定不會減壽嗎?!

季元啟頓時頹廢回座位,不敢再吱一聲……彷彿整個人瞬間被掏空似的,委靡不振。

「想必你們班導已有通知,這週通識正式開課。」台上發話的聲音似是有點耳熟。

花雲陽正狐疑室友的大起大落,聞言又被那溫文嗓音給調度回頭……一瞬不瞬與正俯視全班的煙紫眸子對上了眼,隔著單面鏡片的精算目光,頓時令人生疏不少。

他整個人直接定格,愣愣石化,只差沒原地裂開。

不是??怎麼是你啊??!!

話說你誰呀?!昨天那位衣著黑色衛衣、駝色短版外套配休閒窄褲的韓系歐爸呢??怎麼看都不像是為人師表好不!妥妥的詐欺啊!!

花雲陽連搐了搐眼角,居然還有閒情替那雙紫眼扼腕被鏡片遮去的玲瓏剔透,到底是真近視?還是明面上藏拙啊??

耳邊盡是鄰桌的白蕊兒他們低聲的哀鴻遍野,「居然又是黑榜第一文司宥,天要亡我……!」

是了,黑榜第一文司宥。

這人的課合格率低到令人髮指,因而勝過苛刻聞名的陳喻言,勇奪人人敬而遠之的黑榜榜首。

我他娘的……昨天的直覺准得可怕啊臥槽!恨就恨在我咋不跑呢?!花雲陽險些兩眼一黑給自己氣暈過去。

是說那個『又』字就很靈性,敢情我們班還有黑榜第一的其他課??花雲陽翹課老手,暫時是沒有頭緒。

但光是這會兒大型掉馬甲現場,就夠他直接原地去世!

惹什麼不好,怎就偏偏惹上最不該惹的!

花雲陽精彩萬分的表情,講台上人人生畏的校內名人之一……也就是他人口中該敬而遠之的文司宥自是一覽無遺。

他悠悠轉身欲寫板書,藉鏡片反射,當眾不著痕跡地粉飾眼底勾起的一絲玩味兒。

承花同學吉言,你的反射弧線確實叫老師覺得有趣得緊……四捨五入,也算親力親為替我實現了祝福。

文司宥愉心暗生,從此連同悄然的關注一同滋長。

如此這般,花雲陽渾渾噩噩成了黑榜第一的重點關心對象。

所以說人衰起來,大白天走在路上都能遇到鬼。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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