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與從容不迫的敲門聲成對比,險些等到睡著的世子一個激靈,丟開不知不覺已經沒電的手機,一骨碌起身就急躁地甩開門迎接久等的人,「大花!……噢!」
被圈個滿懷的世子眨了下眼、又眨了下眼,甚至迷迷糊糊地已然忘了到底是自己先撲過去,還是風塵僕僕的哥哥先拉著他就是一個大熊抱?
「乖,哥來了。」花忱疼惜地摸了摸二弟的腦袋,他回頭瞥了眼走道上由遠而近的住宿生,推著身上的大樹懶先進門再說。
被扛推進來的世子還真當自己是無尾熊來著,都擺爛了,索性就賴到底,「你是怎麼在舍監的眼皮子底下上來的?」
「賄賂。」花忱指了指自己的臉皮,微微一笑道,「用你哥的顏質。」
世子抬眼一臉震驚,「可我舍監是男的!」
「假日代班吧?樓下櫃檯站的是女孩子。」花忱戳了下他的額頭,「想到哪去了?」
「哦,在想說是不是哪個資深學姊?」世子從善如流地追問,「哥覺得正嗎?」
「你啊,哥都特地為了你趕過來,你一顆心就這麼隨隨便便飛去樓下對嗎?」花忱無奈地捏了捏這隻小沒良心的臉頰,「飛就飛吧,還不是吃你炙手可熱的哥哥的醋。」
「哥,這你就有所不知了。」世子對他奇怪的勝負欲早已見怪不怪,「我得先探探你的口風嘛,要是連你都覺得正,那才叫危險!到時我再不遺余力地追到手讓你失戀,那我不就沒醋可吃了嗎!」
「……小花,這種恐怖情人還是病嬌路線,你是跟誰學的?」花忱一瞬汗顏,緊接著又循循哄道,「乖,告訴哥,我保證不打死他。」
「沒呢,我就開玩笑,至於這麼當真嗎?」世子噗的一聲失笑,「要我說呢,若我有什麼不好,那無庸置疑得是跟你或宣哥哥學的啊。」
「沒有,不可能,不是我,你想多了。」花忱下意識矢口否認,實則內心慌得一批。
他平常對待弟弟有這麼無所不用其極嗎……沒這回事吧?充其量不過是哥哥對弟弟的保護意識,再正當不過了不是?
「咳,我看你這會兒精神好得很。」花忱輕咳一聲,連帶游移的小眼神一同轉移話題,「怎麼,剛才與哥哥傾訴的後怕這麼快就成了過眼雲煙?」
「嘿嘿,過了都過了嘛。」世子乾笑了下,不太自然地搔了搔剛醒來時才雞皮疙瘩過的後頸,「就是那啥,想是這樣想,可我……剛試過了,睡不好。」
花忱聞言眼底閃過一絲憂心,隨即面上又是一貫的輕快,「可是怕我笑話你?你哥是這樣的人嗎?」他隨口一句責怪,接著放柔聲音保證道,「沒事,今晚哥就在這,哪都不去。」
說時遲那時快,門外又傳來叩叩兩聲。
世子直覺不妙,飛快瞥了眼掛鐘顯示的整點時間,趕緊拉著兄長不管三七二十一塞進棉被裡再說!
「今天青隱回家,剩你一個人對嗎?」
「對的對的!晚安!」
目送遠去的點名學長,世子趕緊若無其事地關上門,一邊暗忖自己彷彿金屋藏嬌,想想就刺激!
他正走到床邊打算知會大哥一聲安全了,誰知被窩裡倒先竄出一隻手,冷不防反拽著他拉到床上,「哇!哥你……唔唔!」
心動不如行動,既然點完名了,馬上邀人上床睡覺的花忱即時捂住險些鬼叫的嘴,免得把忽悠過去的門外人又給引回來,還不得東窗事發。
世子抓下差點謀殺他的大掌,輕喘兩下,「哥你對我不滿已久就早……」他匆匆瞥見大哥半起身靠近床邊的開關,下意識惶恐地抓住那伸直的臂膀,「別!別……關燈。」
花忱頓了頓,低頭一瞧,終於將弟弟偽裝鎮定而窩藏的心慌看得一清二楚,「別怕,哥在呢,開著燈睡會長不高的。」
「可、可是!」世子難得任性,互不相讓,「就今天……好不好?」
花忱定眼將他瞧個仔細,垂眸間思忖一瞬,再抬眼時狀似妥協地傾身過去,卻是在少年光潔的額頭輕輕一啄,「乖,有我在,用不著害怕。」蜻蜓點水的一吻,趁弟弟恍了神,他如舊伸直手臂關了燈。
漆黑襲來的一瞬,世子趕緊拽著不屬於自己的衣料,像是在積極確認枕邊人的存在,「哥?」
「我在。」花忱任他或抓或拽,乾脆反扣著他發涼的掌心,想替他捂暖。
世子不甘地癟了癟嘴,「……你好討厭。」就開燈一晚怎麼了!
「你明知這是治標不治本。」花忱無奈一笑,「你的恐懼並非源於黑暗,可如果放著你不管,明天估計還得上演同樣的藉口對嗎?」
「……」世子無法反駁,悶悶地被動默認。
他忽地隻眼瞇了瞇,感受到自眼臉的熱乎輕觸,軟得跟他自己的嘴有得比。
「還討厭哥嗎?」外加附帶耳邊的試探語氣輕聲問。
「你明知只是我的氣話……」世子默默接納頰畔的又一吻,溫溫熱熱的,讓他賭氣的聲音低了下來。
「那,還怕嗎?」花忱極佳的夜視中,仍清楚觀察著二弟的神色,耐性十足地問。
世子躊躇一瞬,有些明知故問的意思:「如果,我說還怕呢?」
※※※
不意外的,溫熱的唇角在他的鼻尖輕蹭而過,連帶隱隱鼓動了他後知後覺的心律。
這不該是屬於習以為常的心跳,可他卻又彷彿習慣了這實則不該超出某個範疇的習慣。
放任彼此成長過程中皆漸漸變本加厲的親密,真要實話實說的話……哥和他一樣那般優秀,他實在排斥不起來,還別說、是挺……還挺……
「……」
「……怎麼不接著問了?」
明知正被忽悠著,花忱甘之如飴地垂眸停在離他唇瓣幾寸近的距離,因那不可言說的悖德感,又不免稍顯遲疑問:「你再怕下去,可就──」
「有什麼關係。」世子索性眼睛一閉,憑心一個湊近,毫不遲疑地主動索討這一吻。
這偏就是專屬於他倆兄友弟恭的方式,何須在乎被世人的眼光說三道四,更何況……此時此刻只有彼此二人。
花忱訝然一頓,呼吸變得炙熱起來,貼著弟弟此刻堪稱可口的柔軟,拋開世俗嚐吮著,輕易將對方的城池翹了開來。
兩者舌尖相觸的一瞬,世子鼻息間興起一陣顫慄,默許兄長小心翼翼地探索,發慌之餘也隱隱懷揣著與負罪感相左的興奮。
不過花忱向來操持有度,淺嚐即止便退開了與軟舌的糾纏,否則一不小心得寸進尺,還不得嚇到尚幼的小花。
一吻即離不至於牽起過於淫靡的痕跡,只在彼此的舌尖留下屬於對方的晶瑩濕潤。
光是這樣,耳邊便轟隆作響,兄弟倆都已分不清是對方亦或是自己的鼓譟,只覺心臟要迸出胸膛。
「……該睡了。」花忱佯裝鎮定道,似是要證明此話的正經度,以身作則為彼此蓋上了薄被。
「……哥你是不是石頭做的?」世子暗自腹誹家兄鐵石心腸,撩完就跑良心是被狗啃了吧,「我不管,誰害我睡不著,誰要負責!」
「這樣就睡不著覺?」果然年紀還小,花忱對他的任性無可奈何,畢竟……咳,確實是他的手筆無誤,「那好,哥哥給你唱安眠曲,小花賞不賞臉?」
「朕準了。」世子逞能佯裝心高氣傲的樣子,實則暗自拍手叫好,他哥這嗓子一股子的溫柔勁,唱歌能不好聽嗎!
花忱予以胸有成竹一笑,先是替弟弟把被子掖好,然後側躺著附在少年耳邊輕聲開口:「送你三月的風,六月的雨,九月的風景。」
「大雪漫天飄零,做你的嫁衣,多美麗──」
世子悶不吭聲地聆聽,耳根卻不爭氣地紅了。
管不了那麼多了,他也只不過是犯了全天下弟弟都會犯的錯,誰家要有這麼一個花忱,都得溺死在哥哥這樣柔情似水的溫柔鄉。
「送你每個夢境,每次清醒,陪伴的長情。」
「讓我餘生都有關於你。」
一曲畢,花忱舒了口氣。
他偏頭看了看二弟莫名狼狽地揉了揉耳朵,卻貌似越發精神了,絲毫沒有想睡的意思,「小花這是要食言而肥?說好我唱完一首你就該入夢鄉了。」
本就定性不太妙了,你還唱情歌誰睡得著覺!世子悶悶腹誹,「食言了又怎樣?難不成你還要罰我?」
「有何不可。」花忱討起甜頭可也不馬虎,「那哥哥罰你……也給我唱唱歌好不?」
「嘎?我可沒你的金嗓子那麼有能耐。」世子不太有把握地嘟囔一聲。
花忱縱容一笑,弟弟不想也勉強不來。
就在他以為無緣聽小俠客開金口時,世子輕咳一聲,冷不防地開口:「如火如光,如隙縫處,一場熱望。」
「描摹萬物,最奇異想象。」
「迢迢銀河,為你而明亮。」
女性歌曲被世子擅自降調,唱得還算自然,在腦中搜刮近來聽過的歌曲,直覺一開口就是這一首了。
「如詩如歌,如貧瘠處,虔誠信仰。」
「擁抱荒蕪,乘著夢飛翔。」
「若心有炬火,何妨來路踉蹌。」
「你是世間,獨一珍藏。」
一唱完就犯尷尬癌,世子還下意識往身旁偷看一眼,結果發現兄長已然緊閉了雙眼,「還真睡著啦,這麼好伺候?」他狐疑地咕噥一句。
不過枕邊人都睡了,唱獨角戲也沒意思,世子放寬心跟著閉上眼,放空著、放空著……竟真就不知不覺地昏睡了去。
花忱無聲地緩緩掀開眼皮,偏頭在面朝他睡歪的腦袋瓜悄然落下一吻,「你也是我此生獨一珍藏,晚安。」
暗自滿足睡眠的儀式感,他復又安然閉上眼。
終於,彼此呼吸勻長。
TBC
※備註
採用歌曲:
〈金弦–四季予你(Cover)〉──陸服花忱的CV翻唱的。
〈ycccc–熱望〉──旅人骰的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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