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雨知時節

「蛤？你說要加菜？」握著掃把的褚冥漾停下打擾的工作，以為自己耳殘聽錯。

「對啊，不然只供應飲料很單調嘛！」組織幕後雜活的米可蕥趕過來幫忙開店前的準備，轉溜著綠色眼睛，很明顯在想什麼餿主意，「所以我們想說可以在菜單加入幾樣能夠有點飽足感的輕食。」

「呃，比如什麼？」很好，總之就是一群死錢鬼又想到榨乾客人的新花樣了對吧。

「比如熱壓吐司之類的啊～」米可蕥很歡樂地說，「聽說是原世界的流行趨勢！」

「其實你們都想好了是吧！」褚冥漾對著裝傻的同學抽了下眼角，再裝就不像了啊！

事跡敗露的米可蕥只是吐了吐舌，放棄裝蒜，「總而言之，我們想說就讓學長跟漾漾各設計一款自己的熱壓吐司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我還能說不嗎？「話說不是像飲料一樣都交給你們擬好食譜嗎？」褚冥漾苦著臉問，「還有為什麼是我跟學長啊？」學長那種討厭麻煩的懶人會鳥這種提案嗎？

話說你嘛尬拜託，啊我就廚房白痴齁，以前在家雖然不到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程度啦，但是供吃供住的舒適圈讓他的廚藝十幾年來都只維持烤麵包跟泡泡麵的程度耶！要他調個飲料還算小Case，現在又叫他做全套下午茶真的不保證不會吃死人啊！

「自己想比較有誠意跟創意啊！」米可蕥，「那是因為漾漾跟學長是情……」

「啊啊啊啊！！」褚冥漾下意識怪叫出聲，蓋過朋友突然讓人羞恥到不行的話，「話說明明就沒特地講出去，為什麼你們都知道啊？！」他們就這麼明顯嗎？！為啥大家都嘛一目了然的態度啊？！

「免貢啦，啊這不老早就是公開的秘密了嗎？」敷衍拖地路過的西瑞無聊打了個哈欠道，「漾～我們啥時才能出去玩……咳、去出任務啊？本大爺在這悶得慌，都憋到會長菇了。」伸手攬住小弟的肩膀，一副人生無趣的吊兒啷噹模樣。

喂喂別裝了，你剛才已經把心聲都說溜嘴了！褚冥漾暗自翻了個白眼，拔開壓根沒學到教訓的雞爪。

「不行喔，西瑞！」米可蕥嚴正阻止打算慫恿同學曠職的不良少年，「這個也算任務，要任滿到期才能脫隊喔！」

西瑞呿了一聲，「連兵役都有周休二日咧，你們完全不給人透透氣也太不符合那啥……」金色眼睛轉過來對著小弟瞇起眼絞盡腦汁，「啊、對了！不符合漾～他們世界的勞基法啦，懂不懂一例一休啊！」

「服務業通常不適用喔。」介入話題的夏碎吐出溫和的聲音緩頰西瑞的無理取鬧，「畢竟假日是人潮回流期，消費高峰時段的周休二日對每間店家而言都是戰場，所以才說服務業可是很辛苦。」

西瑞聞言又呿了一聲，倒是識相地閉嘴了，拖拉著拖把晃去其他地方擺爛。

褚冥漾才鬆了口氣，幸好有夏碎學長在才省得他還得跟同學浪費口水地規勸，不然他們倆可沒把握能拉得住等不及想把自己給野放的五色雞。

「總之就交給你們囉，漾漾！」米可蕥拍了拍同學的肩膀寄予厚望，「期待你們的商品！」

你是想看我多毒死幾個無辜百姓嗎……褚冥漾糾結著一張臉，完全不看好自己的廚房技能。

好吧，反正都大局已定了，不過他突然想到……好像沒有說不能找人幫忙齁？

「總之就是這樣，所以想請然或是辛西亞幫我出個點子。」特地回老家找幫手的褚冥漾搔了搔頭，「我真的對這種事一竅不通。」

「當然可以啊。」白陵然微笑地點點頭，不過在那之前……瞧著隻身一人回來探望的親戚，還是不免會想關心一下，「你跟冰炎殿下最近如何？」

問題來得突兀，褚冥漾發出很蠢的『啊？』一聲，「就、就那樣啊。」啊不然咧？

白陵然眨了眨眼，又和並肩坐在旁邊的辛西亞互望了一眼，打啞謎的行為讓褚冥漾很迷惑，也不知道是聽到滿意的回答還是什麼……總之沒有糾結在這個話題上兜著轉。

「你這小子回來也不說一聲。」耳熟的冰冷嗓音不是來自於人見人怕的巡司女魔頭還有誰啊，「拿去。」一個盒子叩的一聲扔到老弟頭上，然後摔到盤腿坐的腳上。

褚冥漾連忙打開慘摔在他腳上陣亡的紙盒，裡頭的小蛋糕很神奇地沒有被撞爛，毫髮無損，「謝謝啦，老姐。」冥玥還是老樣子，無時無刻都能變出這種東西。

褚冥玥只是冷哼一聲，俐落地在他旁邊坐下，穿著便服處於閒暇狀態，「你家那隻呢？」

「啥？」褚冥漾接受到斜睨過來的銳利視線才後知後覺會意過來老姐在問啥，喔了一聲，「他喔……關店之後就緊接著去出任務了。」咖啡屋營業時間都結束得蠻早，固定每天下午五點打烊，想當然耳某人就是永遠都閒不下來的工作狂咩。

褚冥玥嗯哼一聲，一如往常隨意的態度接過辛西亞遞過來的茶飲一口乾掉。

「……」褚冥漾無言地瞄了老姐一眼，怎麼他一來每個人都要問他一句學長怎樣？

當然不可能沒注意到偷偷摸摸的視線，褚冥玥直接橫了他一眼，「就隨口問問而已，給我們關心一句會死嗎！」

「當、當然不會啊！」褚冥漾對凶神惡煞的老姐一秒認聳。

褚冥玥又瞪了他一眼，冷哼一聲，「所以？就為了這種小事還需要我們幫你出主意？」

「我也沒辦法啊……」褚冥漾搔了搔臉，「沒經驗不擅長的事情就是要勇於承認自己菜嘛。」要不然到時自作聰明真的把整間咖啡廳給炸了，那他一定會被群毆外加鞭屍。

褚冥玥鄙視地嗤笑了聲，嘴角勾起毫無同情心的幸災樂禍弧度。

「其實熱壓吐司很簡單的，漾漾。」相較於親戚一如往常的沒良心，白陵然親切的話語拉回表弟的注意，「既然是作為下午茶點心的話，做成甜食怎麼樣？」

「咦？可是我吃過的熱壓吐司都是滿滿的鹹起司味耶？」褚冥漾回憶一下少數吃過的味蕾記憶……除了起司還是起司。

「笨。」褚冥玥睨了他一眼，「放甜的餡不就好了。」

「可是熱壓沒起司很奇怪耶……」褚冥漾嘟囔了聲。

「不如與起司調整比例做成鹹甜食也不錯呢。」辛西亞優柔地笑道。

「反正吐司類甜食怎麼做都好吃。」白陵然想到什麼好主意似的，對表弟眨了眨眼說，「既是作為漾漾的代表性輕食，那不如就放些自己喜歡吃的東西吧。」

「比如說咧？」缺乏想像力的褚冥漾突然搞失智，連自己平時常吃啥東西都舉不出個所以然，「呃……綠豆湯？」

「做成熱壓能吃嗎！」褚冥玥往他匱乏的腦袋巴了下去。

褚冥漾無辜地捂著頭，阿他最近吃到的甜食就綠豆湯咩！

「不然紅豆怎麼樣？」白陵然提出算是折衷的方案，「我記得之前好像有吃過，紅豆跟什麼的餡呢？」他看向表弟想請他幫忙集思廣益一下，「通常紅豆跟什麼絕配呢？」

褚冥漾糾結著眉頭苦思冥想，「唔……年糕？」

「那就這樣吧。」褚冥玥手撐著長廊地板，微微往後仰地放鬆坐姿，「起司紅豆年糕熱壓吐司。」草草定案。

「怎麼感覺好隨便……」

「不然你自己想辦法！」

「對不起我錯了！這真是個好主意！」褚冥漾就聳，只能屈服於女魔頭的淫威之下，「那、那名字呢？」接收到不耐煩的瞪視，他求生欲很強地澄清自己的苦衷，「是他們說餐點的設計包括名字的！」阿他就平時沒事腦殘一堆，有事腦漿匱乏嘛！

「嘖，問題真多！」

「不然……」白陵然笑看著和諧的姐弟鬥嘴，嘴角化開了悠然自若的弧度，「就取名叫做『妖師的優閒午後點心吧』。」

長廊的空氣安靜了幾秒。

「咦咦咦咦？！這麼直白的嗎？？」褚冥漾超級錯愕。

「有什麼不行？」褚冥玥一副他大驚小怪的鄙視表情，「話都這麼說了，不來一點嗎？」挑眉慫恿取了吐司名的族長。

「出力的可是我。」白陵然笑看著只會吃的族親。

「反正對你來講小菜一碟。」褚冥玥面不改色地繼續厚臉皮。

「其實我也想看看實體吃起來到底能不能賣……」褚冥漾不好意思地說。

「當然好啊，我來手把手交漾漾熱壓吐司DIY吧。」白陵然笑咪咪地一秒點頭答應。

「我也來幫忙吧。」辛西亞柔柔地說。

被刻意當耳邊風的褚冥玥翻了個白眼。

嘖，這個黑心弟控！

※※※

至於學長那邊的輕食設計的如何──

「這個好好吃喔！」時間是幾天後的閒暇午間，地點位在黑館一樓交誼廳，褚冥漾拿著啃咬過的熱壓吐司，對裡頭熱呼呼的鹹食餡料讚譽有加。

「那真是太好了。」在伯爵身旁往高腳杯補充紅色液體的尼羅欣慰地微笑道，蘭德爾則是一副旁觀者的樣子搖了搖手裡晶瑩剔透的高腳杯。

沒錯，學長那個懶人居然直接丟給三樓的主僕倆解決這個課題，根本作弊啊渾蛋！

雖然褚冥漾也是參考親友團的意見，可是好歹也使出微薄的腦力激盪啊，所以他可以理直氣壯地抨擊學長就是廢啦！

他下意識捂住頭！……奇怪？黑眼朝大廳東張西望了一下，沒看到那個暴力狂的蹤影。

「冰炎一時半會兒不會那麼快回來喔。」惡魔的尾巴調侃般撓了撓拿著香噴噴的食物不放的手腕，「小朋友想人家啦？」

「並沒有好嗎！」褚冥漾沒好氣地揮開逗弄他的細長尾巴，趕緊又咬了一口熱壓吐司掩蓋混身困窘的不自在。

「哎呀呀，冰炎聽到可要難過囉。」奴勒麗臉上可不見任何同情，幸災樂禍的聲音還咯咯笑出了聲，也不知道是在爽什麼。

本就不擅長這種話題的褚冥漾瞥見桌上醒目的另一樣東西，馬上撇開了話題，「這幾杯黑色的飲料是什麼啊？」他這種誤打誤撞的人生勝利組看起來像是會對戀愛話題游刃有餘的樣子嗎？所以說別再整他了啦！

「黑袍專屬蜜豆奶特調。」蘭德爾從容地說，「應觀眾要求，請我們設計黑袍限定飲品，也打算加入菜單的樣子。」

褚冥漾蛤了一聲，「不是黑袍限定嗎？蜜豆奶？」學長代表全公會的黑袍是不是？這根本是他的私心限定飲料吧！

欸、不對，學長你用錯心了吧？還好意思把自己的功課丟給別人做啊喂！

「是黑袍限定沒錯喔。」身為校園警衛卻在宿舍納涼的奴勒麗悠悠哉哉地說，「我們幾個人都有出一份力呢。」還好意思央求館家再幫她製作一份熱壓下午茶點心。

「你們？誰、誰啊？」褚冥漾又偷瞥了眼桌上莫名不祥的白灰漸層色調的飲料，吞了口口水。

「就我們每人各丟一樣東西囉。」奴勒麗的食指捲起自己的尾巴玩耍，「冰炎的蜜豆奶和安因選用的黑芝麻粉混和泡出基底，再蓋上半杯我指定的奶泡，黎沚覺得好玩又插上一根巧克力餅乾棒。」然後修長的紅色指甲指了指吸血鬼身旁的管家，「最後由尼羅撒上竹炭粉點綴，就迸出了新滋味，小朋友要嚐嚐看嗎？」

「不用了謝謝。」褚冥漾眼神死透一秒拒絕，一聽就不是什麼能喝的東西。

「別這麼不捧場嘛。」奴勒麗諂媚地推銷，「意外的不錯喝喔？你不會後悔的。」

褚冥漾懶得掩飾臉上的嫌棄，慌恐地左閃右閃躲避一直推過來的巫婆湯，並不想用命去試謝謝！

「對了，聽說熱壓吐司還要取名？」蘭德爾懶懶地說，無意間想起了不太重要的問題。

「呃，對啊。」褚冥漾點點頭，把手上的東西吃個精光，「尼羅，你怎麼會想到這種組合啊？」雖然有點辣，可是真的很好吃。

「熱壓吐司的食譜是主人……擬定的。」尼羅溫言澄清。

「請問你後面的遲疑是怎麼回事？」黑色目光可疑地游移在主僕倆之間。

「因為是隨口說說的囉。」奴勒麗繼續把玩著尾巴，一隻手拿起一塊現烤的下午茶鹹食趁熱享用，「誰知道尼羅那麼認真，真的復刻出蘭德爾一時興起的意見，而且還那麼好吃。」

啊？這麼神奇？那還跟親友討論個老半天的他不是顯得很傻嗎？

不不不，那是因為有尼羅的巧手撐腰吧？自己怎麼能跟專業的管家相提並論呢！想到這褚冥漾就釋然了。

蘭德爾倒是不否認自己的一時興起，「不過很符合冰炎的風格不是嗎？」嘴角勾起深不可測的弧度，「對他而言十分勵志的代表作。」

褚冥漾又呆呆的『啊？』了一聲，什麼意思啊？「是說學長很辣的意思嗎？」

奴勒麗噗哧一笑，「真不愧是小朋友，也只有你能那麼直白吶。」

「呃不是，我說的辣是指脾氣啦！」褚冥漾連忙擺手澄清誤會，「學、學長平常那麼火爆加點辣椒醬很合理啦哈哈……」耳根禁不住消遣熱了起來。

可惡，就說了他很不擅長這個了齁！

「那名字交給你了。」蘭德爾起身打算回房，逕自把工作交接給還很青澀的年輕人。

「欸？」他都還沒答應就要解散了啊？！

哎哎算了，反正都要繳交食譜功課給喵喵，那就一併交待出去吧。

「學長的吐司名字……」褚冥漾摸了摸下巴很認真地深思熟慮……才怪。

話說就當作學長把咖啡廳的課題丟給別人的小報應也不過分吧？

大廳還飄著德式香腸佐起司與辣醬的餘香，他難得揚起堪稱惡趣味的壞笑──

哼哼，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