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雨知時節

※歌單：〈當山みれい–嵐の前の静けさに〉。

「完蛋了……這裡是哪啊？」急忙跳下車的褚冥漾錯愕地呢喃自語，環顧完全陌生的周遭，只覺得大難臨頭。

這一天只是對身為高二生的他依舊課業繁忙的平常日，不巧的是最近大考將至，連帶補習也跟著加重，由於今天下課的時候特別晚，所以他一時興起決定為了節省步行的二十分鐘，改變路線到附近的車站，搭上了就近的隨便一班區間車。

這也沒什麼，偶爾只要晚下課他都會偷懶這麼做，反正車費不過幾十多塊錢而已，錢包裡的悠遊卡就是在這種時候派上用場。

好死不死的是這晚的數學習題實在太燒腦，害他該死的在車上睡著了，還睡過站。

渾渾噩噩聽到最後一次廣播聲時，已經是即將抵達終點站的通知，半睡半醒的意識模模糊糊的，也沒聽清楚什麼站，總而言之都最後一站了，他不得已只好下車。

因為就算賴在車上也會被車長趕下去吧？橫豎都得滾下車，他只好認命下去再配合這邊不知道是哪個站的時刻表看看能不能轉車回去……不不不，是一定要坐回去啊！不然一晚不回家包準直接被家裡報失蹤人口！

總之時間還有餘裕，先自己看著辦吧，再不濟就只好Call家人把他給載回家了……只是肯定少不了又要被教訓一頓了，唉。

「奇怪？時刻表呢？」他左顧右盼了一會兒，沿著月台走到出入口看到已經關閉的驗票匣門才覺得不對勁，而且一個站員都沒有，整個月台空蕩蕩的。

他抬頭對著已經損毀的老舊站牌吞了吞口水，這時才覺得怎麼有股既視感……不知道哪一站就只好開定位導航了，誰知道地圖上居然顯示著Error……隨即顯示訊號在圈外，更加證實了不祥的預感。

不會吧……站牌明明被刮壞了，他卻很天才地直接聯想到如月車站。

有可能嗎？都市傳說真的存在嗎？為什麼是我啊？！

不對不對！褚冥漾連忙甩了甩頭，趕跑這些事到如今再怎麼埋怨也沒用的十萬個為什麼。

不知道要怎麼辦的他只好繼續沿著月台走出遮雨棚來到露天的站台，一邊確認地形一邊僥倖地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任何線索都好。

提高警覺的他頓時對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產生極高的危險意識，畢竟在城市裡坐區間坐到完全不認識的破舊地方本來就很奇怪！

而且他不想什麼都不做只是一味等死。

踏著徬徨的步伐踩著水泥地，因為除了先將整個月台先走一遍，他不曉得還能做什麼……啊、有個人迎面走了過來！

是人嗎？還、還是……鬼？

褚冥漾一時之間害怕地僵在原地，從手機抬起頭的紅眼直直看過來讓他忘了要逃跑，話說回來有鬼會使用3C產品嗎？！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眼神銳利到像在瞪人的眼神跟帥到不科學的臉讓他覺得……好像有點面熟？話說該不會是要來帶他下地獄的死神吧？！

「喂，你！」迎面朝著他越走越近的男人先出聲了，「你是本地人還是……」清清冷冷的嗓音不知為何又收住了聲，看清他之後的表情也跟他一樣突然稱不上太陌生。

為什麼？

「呃……你、你也跟我一樣是從剛才那班車下來的嗎？」褚冥漾抱著一線希望問，當然如果不是也晚了，這個人已經離他那麼近，就算是鬼還是啥也來不及跑給人家追。

謝天謝地的是那人應了一聲肯定的答案，「你對這地方有頭緒嗎？」他收起同樣顯示訊號圈外的手機不抱希望地問，但是跟同處境的同伴交換訊息是基本的。

誰知道少年吞了吞口水，瞄了他一眼說，「那個，你聽過如月初站嗎？」出乎意料的具體答案。

「那是什麼？」

聽到男人……好吧，應該是青年才對，對方走近一看年齡也沒那麼大啦，就是氣場沉穩到給人很成熟的感覺……總之聽到青年這麼問，褚冥漾絞盡腦汁斟酌 字眼，在想要怎麼解釋這個他也是之前無聊在網路上看過的都市傳說，「就是……一個讓人出不去的無名車站。」

「……」聽到這番有跟沒有的解釋，青年果斷無視少年附帶穢氣的詛咒，「我還想出去，閉上你的烏鴉嘴。」

褚冥漾無辜地癟了癟嘴，他只是把就他所知道的民間傳說講出來而已啊。

「依目前的情勢來看，我們得暫時一起行動了。」免得各走各的莫名其妙就丟失了現場唯一同處境的同夥，那只會更絕望，「喂，方便怎麼稱呼？」

「我、我聽說像是這種詭異玄乎的地方最好不要叫名字。」褚冥漾躊躇著要不要自報姓名，他可不想之後被深山野林的謎之聲音亂叫他的名字，要是又好死不死回頭的話……

「顯然你比我小幾歲，叫我學長就行了。」懶得在這種小事上糾結的青年先發制人，「不然冰炎也行。」

那聽起來一點也不像名字，是代號或綽號之類的吧？

「你的姓？」冰炎緊接著問他一句。

「啥？」褚冥漾喔了一聲，才會意過來回答這突兀的問題。

「那我就叫你褚。」快速解決暫時性稱呼的問題，冰炎又領著人巡了一遍車站，除了普遍會有的長木椅、販賣機之類的，沒什麼特別的，「至少不會渴死人。」

「可是……」誰知道褚冥漾在這點上卻秉持不同的看法，「在這種完全不知道是哪裡……或哪邊的地方最好還是不要亂吃東西比較好吧？」

「哪邊？」冰炎疑惑地挑眉問。

「就是那個……不是人的那邊。」連褚冥漾都被他自己的話給毛了一下，「說不定喝或吃了這邊的東西會被同化，原本可以回去也回不去了……之前看過類似的小說好像是這樣寫的。」

「你還精通這方面的事情？」冰炎哼了一聲不以為意道，「不喝就不喝，那你包裡有沒有存糧？」

「沒有沒有！就好奇到處亂看這種傳說軼聞打發時間而已！」誰知道會在這種時候派上用場……是說還蠻多這類都市傳說都很火啊！網路上到處翻翻都嘛有，要完全無知也很難吧？「我看看……」褚冥漾翻了翻斜背包，拿出一瓶水量不足三分之一的寶特瓶，「我包裡還有幾包今天沒吃完的餅乾。」畢竟解習題很燒腦，總會備個補充熱量的小點心。

「吃的沒有，不過我還有半瓶水。」冰炎同樣從包裡翻出瓶裝水確認，「那麼都市傳說萬事通，現在有什麼打算？」

「就說我沒那麼精通啦……」褚冥漾嘟囔了句，他發現大概是有個伴的關係，他們居然還有閒情逸致在討論作戰計畫，「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出去，不過印象中好像反而不要離開車站比較好……」

說時遲那時快，遠遠傳來了太鼓聲。

※※※

「你跑快點！」

沿著鐵道充斥著兩人兵荒馬亂的喘息聲，在逃離著什麼。

被拉著一味往前跑的褚冥漾也搞不懂是怎麼回事，耳邊傳來緊隨在後的鼓聲讓他驚恐萬分，跟論壇寫的一樣！真、真的有太鼓……可是他沒膽回頭看看追他們的是不是單腳阿伯！

是說學長又不知道單腳阿伯的事情！「哈、哈……學長你、你跑慢點！」為什麼是學長拉著他先跑啊？！

太鼓聲漸漸淡出了收聽範圍，兩人才終於停下來喘口氣。

可惡，跑累的褚冥漾好想喝水。

「你沒看到那人遠遠過來提著燈籠嗎？」冰炎是不知道什麼單腳阿伯，只是依常識判斷，「喪事掛白燈籠是英年早逝的意思，他提著燈追過來還能有什麼意思？」

當然就是要他們死的意思還有幾個意思……褚冥漾握著水瓶的手顫了顫，奔跑而跳得飛快的心臟完全打亂了原本還能故作鎮定的冷靜，越來越有自己隨時都有可能會掛掉的預感──

「在亂想什麼！」一巴掌搧了他的頭，「現在不求樂觀，但多餘的負面想法也沒必要。」冰炎瞪了眼開始自亂陣腳的人，「水給我省著點喝，我們還要靠這些撐過……」嘖，連得撐過幾天都沒頭緒。

「學長，我們離開車站了怎麼辦？」褚冥漾捂著突然被施暴的頭，意外的沒什麼不悅，反倒是想到要提醒自己深呼吸一口氣冷靜下來。

「路我有記著。」只要沿路回去就行了，已經平緩狂奔而急促呼吸的冰炎道：「只是可能沒這麼簡單，既然那邊有伏擊，現在最好先躲好靜觀其變。」他可不想到處奔波折返逃亡，只會白白浪費體力，而且也不是每次都這麼好運，「至少躲過今晚，那班應該是末班車了。」所以現在回去等不到車就算了，也只是自討苦吃。

「奇怪耶……我怎麼記得之前也有誤闖如月車站的傢伙，就安然無事地在月台長椅上睡一晚就不知不覺回去了？」怎麼他們偏偏是跟最初受害者遇到差不多的鳥事啊！

「當自己衰吧，都這時候了還想這些有用嗎。」冰炎瞥了高中生一眼，現在小孩都慣性腦殘一堆沒建設性的問題嗎？

好吧，好像也是。褚冥漾識相地閉上了嘴，「那……現在要怎麼辦？」

「睡覺。」他們跑的方向與不安因素頗多的隧道背道而馳……至少應該安全些，現在周圍就是荒山野嶺，冰炎拖著他隨便找一處雜草叢堆的不起眼樹蔭底下，打算就地過夜一晚，「好好養精蓄銳才能應付接下來的可能突發狀況。」

褚冥漾喔了一聲，跟學長背靠著粗大的樹幹，大半夜的野外讓人很難靜下心……很恐怖，可是他感覺到學長拽著他手臂的力道也沒鬆開，大概是怕睡著的時候有誰被山神之類的魔神牽走吧？之前也有聽說過走在林間要一直牽著手才能確保身邊的同伴不會被阿飄取代。

因為靜不下心，他索性又挨近了身旁唯一一起同甘共苦的人，緊閉上眼強迫自己入睡。

冰炎對他膽小的行為也沒說什麼，閉著眼打算就這樣淺眠一晚，該有的警戒還是要有。

結果隔天醒來發現自己整個睡死在學長的肩膀上，褚冥漾又是一陣傻眼。

冰炎舒展了下有點僵直的肩頸，看了他一眼，「你神經蠻大條的嘛，睡得跟豬一樣。」

在褚冥漾聽來像是變相在落井下石，「學長對不起我錯了！」簡直無地自容。

「沒別的意思你道什麼歉？」冰炎對莫名其妙懺悔的高中生疑惑地皺了下眉頭，也沒特地追究，「我餓了，早餐。」他朝對方伸了伸手。

褚冥漾喔了一聲，忙不迭地翻出幾包餅乾進貢給麻煩人家一整夜的人體枕頭。

「一包就好了。」冰炎把剩下的推回去，「你自己也省著點吃，以保留基本體力為前提。」

褚冥漾點點頭，跟著嗑掉小包裝的巧克力棒……又偷瞄了學長一眼，其實吃這邊的東西會被同化也是毫無根據的猜測妄想，沒想到對方就這麼配合他信了。

不過大概是寧可信其有的概念吧？畢竟走錯一步可能就……所以必要的警慎本來就該有。

「走吧，回去車站。」冰炎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塵土，「現在白天相較昨晚應該比較安全，回去等等看班車再看怎樣隨機應變。」

褚冥漾乖乖遵照學長的計劃點點頭，自動伸手拽著他的溫涼手掌莫名讓他興起某種安心感。

明明才相處一晚而已，為什麼會擅自安下心呢？

話說他還是想不出所以然在哪裡看過學長……還是只是既視感錯覺？可能吧？

「這條路沿著走就……」領路的冰炎敏感地聽到幾不可聞的窸窣動靜回過頭，突然瞪大了紅眼，「褚！！」

凌厲的喊叫與拉扯的力道同時讓褚冥漾反應不過來，猛地被甩了半圈護在懷裡的他回頭眼睜睜地目擊到悄聲無息摸到身後的犯人將木棍敲在旋身抵擋的銀髮後腦杓。

一切就像慢動作播放一樣，黑色目光頓時凝聚驚恐與絕望。

「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