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雨知時節

法陣亮起，景物清晰後我們來到了疑似教室外走廊的地方。

我從窗口望出去大概是四樓高。

所以這裡是……「教學樓？」

腦海裡想到新生報到時，到處亂蹦亂跳的超大型方塊，我一時有些不能理解。

「上課鐘聲響起前，所有教室都會井然有序地鑲在建築物裡。」見我明顯疑惑的尼羅，大概是猜到報到那天碰上的事，替我解答。

「所以上課切忌盡量避免遲到。」他溫聲提醒，話鋒一轉，「不過，我想擁有移動符的你是無需過多擔心的。」

我頓了下，點點頭。原來移動符還能這樣用啊。

記得學長說過，移動符是這個世界的基礎移動方法之一。

話告一段落，我打算拉開一年C班的教室門，門卻被由內捷足先登拉開發出“唰”的一聲，走出了剛剛才見過的學長。

也對齁，他要帶冥漾過來，所以估計人應該在裡面了。

他朝尼羅頷首，指了指教室裡面跟我說：「我的課表在褚那裡，給你們當作參考。」

「嗯……」我點點頭，愣了一下，「嗯？學長不是二年級嗎？」他二年級的課表給我們一年級的作用是……？

「同一個學部的課程都是一樣的。」沒時間長篇大論，尼羅只跟我簡短的解釋。

「詳情等等你再問你同學或是褚。」學長這樣跟我說，然後頓了一下，又補充，「對了，蘭德爾跟我商量過了，他是大學部可能也什麼機會過來高中部，所以顧不到的地方會由我代為處理。」

說話間，尼羅也是一臉不意外的樣子，看來是真的有先講好了。

也是，畢竟不能全丟給根本也不是學生的管家負責這種事，他又不是我的褓母，本質上還是蘭德爾學長的管事。

就這樣交代完事情，學長跟尼羅一前一後離開了一年級的走廊。

我這才拉開門進了教室。

大概是現在時間還早吧，裡面只有小貓兩隻，然後我還真的看到了真的貓……牠就待在叫米可蕥的女孩桌上，然後隔壁桌坐著冥漾。

兩隻眼睛唰唰的朝我這邊看過來，我不禁退了半步，原因是因為綠色眼睛看到我的時候發出了特別亮晶晶的眼神。

什、什麼？

基於不想堵在門口擋道，我還是走了過去。

剛放下背包，米可蕥就迫不及待地向我敞開之所以能讓她這麼興奮的話題：「聽庚庚說學長跟橞橞去看電影了！怎麼樣？好玩嗎？」興奮到泛紅的臉頰比我還樂。

對、我樂不太起來。

一想到我那天回籠覺泡湯，還要被迫消滅多出來的蘋果派撐得要死，我就樂不太起來。

媽真是有夠誇張的，看到帥哥失心瘋居然做了兩倍量！

我沒有誇學長、也沒有發花痴，人帥人醜都只不過是事實。

重、點、是我又不像冥漾一樣重度甜食控！我裝甜食的胃是正常容量的小鳥胃啊！想到這裡我有點想哭。

都是某人害的！

我暗自嘆了口氣，告訴自己冷靜，語氣淡淡地糾正這位小迷妹的粉紅思想：「他只是不想浪費票，然後……」就來逮放鳥的我……看著眼前這個被放鳥的當事人，我眼睛心虛地飄了下，「唔……反正就是順便就對了，不算一起。」

「唉呦都一樣啦！」米可蕥激動地比手畫腳，完全沒有被我的解釋澆熄她的興致，「喵喵真的好羨慕喔！學長耶……想想要是跟學長單獨出去我一定會緊張死！」她興奮的亂叫，表情完全跟“緊張”相差十萬八千里遠。

你那麼想要的話給你好了……不對、話說我的票就是你給的啊！你這罪魁禍首！

瞬間覺得心很累，話題繞在迷妹跟她的偶像根本雞同鴨講。

瞥了下旁邊，我哥卻對米可蕥露出“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表情，充滿憐憫。

什麼鬼？

※※※

這時，門突然被拉開────

「一大早的你在興奮什麼？」走進來的是一個男生，他推了下眼鏡，「早。」

眼鏡底下的眼睛和頭髮是久違的黑色，在這間學校裡看多了五顏六色的外國人的我頓時覺得頗親切。

「千冬歲早！」米可蕥跟那個男生打了招呼，吐了吐舌頭，大概也對方才的聒噪感到不好意思，「這是漾漾跟橞橞，那天沒來報到的新同學。」

我看著叫千冬歲的男生走到自己的座位不疾不徐地放下書包，然後才慢慢走過來。

「這就是代導人是黑袍的那個新生？」他問，還一邊上上下下把冥漾打量一遍，眼鏡底下浮出訝異的神色，「我還以為是個很厲害的傢伙，看起來也不……」眼睛掃到我的時候，硬生生頓住講到一半的話。

隔著鏡片，黑色眼睛看了我一會兒像在琢磨，「你的代導人聽說也是……住在黑館的夜行人種黑袍？大學部一年級的那位？」他沉思了下，「嗯……真是少見。」

「給黑袍代導本來就很少見呀。」喵喵奇怪的看那個男生，不懂他為什麼突然大驚小怪。

「是這樣沒錯，但我沒聽過那位……有代導的先例。」他微低頭思索了下，「雖然冰炎學長也沒接過代導，不過……」再抬起頭時，眼鏡因動作而閃過反光，露出了微微挑眉，有點微妙的表情。

「聽說夜行人種都有點……我行我素。」黑眼看了我一下，下了一句不知道打哪蒐集來的情報。

我愣了下，含糊道：「呃，還好……」其實不只有點，是真的還蠻我行我素的，不過幸好有尼羅還可以彌補這一點就是了。

反正這方面也不是我們能決定的事情，再怎麼追根究柢也沒用，那個男生也沒多糾結。

「對了，我叫千冬歲，雪野千冬歲。」他報上自己的名，就是米可蕥剛喊的那個名字。

不過雪野？怎麼聽怎麼像日本人。

「同學你好，我叫褚冥漾，這是我妹────」褚冥漾同樣回以招呼跟自我介紹，黑眼看向我。

我接了下去：「褚冥橞。」

「「請多指教。」」我們兩個異口同聲說。

「我們兩個都是第一次進到這個學校……呃，這個世界才對，所以可能會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以後還要多多麻煩你們了……」冥漾說著，臉上也看得出有點小心翼翼的感覺。

然後米可蕥還幫他附註了我們的情況，以此延續了這個話題，我在一旁靜靜地聽他們聊天，偶爾搭幾句。

就在他們提到關於米可蕥的鳳凰族與坐騎的關係時，千冬歲用一種有點賤賤的方式說了貓跟鳥之間的恩怨情仇，結果不意外引來米可蕥的追打。

看不出千冬歲文文靜靜的居然喜歡挑釁人。

我突然有種世界真奇妙的感覺。

就在冥漾整個注意力都在打鬧的兩個人的空檔，我分了點神，觀摩一圈未來三年要朝夕相處的教室環境。其實很乾淨，很難想像在亂蹦亂跳的方塊裡桌椅到底是怎麼固定的，不、別說是桌椅了，到底人要怎樣才不會飛出去？

這個答案可能得等到第一堂才能揭曉了。

「嗯？」我注意到有扇開啟的窗口好像……攀進了一隻手。

像是證實我的想法，窗口處幾乎是眨眼間就爬進了一個人，一個穿著花襯衫、踩著夾腳拖的人，他頭上花花綠綠金燦燦的，而且明明穿的是夾腳拖，從窗邊落地的時候卻沒發出任何一點聲響，也就是因為這樣，所以當他靠近冥漾的時候，我那個圍觀的老哥完全渾然不知。

「冥……」我正要叫他注意。

冥漾卻像是感應到後面有什麼，下意識偏頭一閃，然後回頭看到一個大大的野獸手掌拍在腦袋原本的位置。

「哇啊！！」冥漾驚恐地叫了一聲，被米可蕥拉離台客一點距離。

我喊到一半的嘴巴忘記闔，睜大了眼睛，驚呆了。

靠……我可不想第一天就看到自家哥哥在我面前上演掉腦袋！

這個台客是誰啊？

「同學早啊。」這傢伙嘴裡嚼著東西，一副吊兒啷噹的樣子，像極了地痞……還是不良少年。

「開學的小混混。」千冬歲推了下眼，語氣很不客氣。

「書呆子，你找死嗎！」不良少年叫罵了聲，野獸般的長臂肌肉抽了抽縮回了正常尺寸，變回了人類的手。

他到底是禽獸還是人啊？我還在錯愕。

「對於先……」

「等等！」我打斷了千冬歲的話，忍不住質問那個不良少年，「你到底是怎麼上來的啊？」

這裡是四樓耶，不要告訴我你用你的獸爪一步一步爬上來的，金剛嗎？！

千冬歲張了張嘴，講一半的話嚥了回去。

彩色的腦袋一轉，狐疑的看過來，揚起了在我看來很欠揍的笑臉，「嘿嘿怎樣～很佩服我是嗎？」

「沒……我只是沒看過有人不走正門而已。」我眼睛很死地說。

「那就是很佩服我啦！」他嘴臉很囂張地哼哼笑，「這可是只有本大爺才做得到地專利！」一副現在要膜拜他也不遲的欠揍樣子。

我和冥漾不約而同地掉下一排黑線。

「我我我！」米可蕥居然還淌渾水，舉起手跟他計較，「喵喵有時也會跟蘇亞一起飛窗戶啊！」

然後我聽到了關鍵字：“飛”。

「哼，本大爺才跟你那玩具寵物不一樣，威猛多了。」不良少年哼哼兩聲，「看在老子心情好的份上，給你們展現一下什麼叫做振臂高飛。」

「等等……」千冬歲見狀不對，要出聲阻止。

可是來不及了。

我看到俗到有剩的夾腳拖地痞，他穿的夏威夷襯衫的背後，發出布料撕裂的聲音，然後從他後面展開了……一對很大的翅膀！

施展開來的風壓把周圍的課桌椅掃得東倒西歪發出巨響。

…………

千冬歲無奈地扶額。

我傻在了原地。

「教室裡不准打架鬧事，連這點常識都不懂嗎。」突然有另一道不認識的聲音從另一邊響起，「記得恢復原樣，不然我不介意跟學校報上毀壞公物這條。」

聲音悠悠的，事不關己的語氣吐出疑似威脅的話。

這個女生在威脅不良少年，而且坐在不遠處的座位穩如泰山的樣子，背後留著長到大腿的褐色頭髮，讓我懷疑她不會覺得頭很重嗎？

妙的是，她的威脅居然有用。

不良少年嘖了聲，一副掃興的樣子，卻忌諱那個女生似的收起了翅膀，「這點事就大驚小怪，等等不就復原了。」作勢要找個沒被波及的地方要坐下。

顯然對方並不想輕易放過他，不痛不癢的丟來這句：「自己搞出來的爛攤子要自己收拾，你爸媽沒教過你嗎。」

「啊？」聲音明顯低了幾度，好像被戳到什麼點的不良少年面色不善，臉色沉了幾分。

整間教室的氣氛突然惡劣起來。

「啊……」冥漾在這個癥結點居然出了聲，「我也來幫忙好了。」說著，居然畏畏縮縮的開始搬起就近倒地的桌子。

不只我，在場的人都一陣錯愕。

不良少年更是可以用瞠目結舌形容，然後嘖了一聲，不知道嘟嚷著什麼，居然也腳一勾拉起地上的椅子。

「呼……」我鬆了口氣。

「唉……」旁邊的嘆氣聲跟我的重疊，我看過去，發現千冬歲也同樣看過來，他推了下眼鏡掃去一閃而過的無奈，呢喃了句『臭流氓』，然後我們兩個也彎下身開始莫名其妙的勞動服務。

「早安，歐蘿妲。」不介意對方剛才像是吃了炸藥的樣子，米可蕥向她補了句招呼。

「早啊，喵喵、千冬歲，還有漾漾跟橞橞。」這個女生回以禮貌的招呼，剛才還說著什麼要自己收拾的訓話，卻還是彈了個指，讓殘餘的桌椅自動歸位。

彎起優雅的笑容對著冥漾和我道：「我是Ｃ部的班長，歐蘿妲˙蘇凱文，若是在班上遇上了問題，可以來找我。」

「好，謝謝。」冥漾很有禮貌的道了謝。

「也可以找喵喵喔！」米可蕥很有精神地道，「還有千冬歲跟萊恩！」說著，她蹦了過來，「漾漾跟橞橞有手機嗎？」

「呃，有。」冥漾遲疑了下，點點頭，顯然還在探討手機主人的問題。

「那喵喵把自己的號碼輸進去！」她跟我們要了手機，然後一手一支在上面按來按去。

「也把我跟萊恩的順便也記下去吧，對你們有幫助。」千冬歲這樣說，坐回了位子，還時不時跟那個不良互瞪。

「我的也一起記吧，有事情都可以找我們，我們會盡量過去幫忙。」班長朝我們露出了舒心的笑意。

太好了……我還以為班長很恐怖呢。

喵喵小小的驚呼了聲，「漾漾有學長的號碼耶。」驚訝完，臉又紅撲撲的澄清：「我、我是不小心看到聯絡欄的顯示名啦，喵喵沒有點進去看喔！」

冥漾對她的過度反應只能乾笑，「喵喵你想要的話……」

「不行啦！」米可蕥揮了揮手，嚴正拒絕，「電話號碼只能是當事人同意給的才行啦！」

冥漾喔了一聲，一臉懵懂。

米可蕥將手機還給了我們。

我翻了翻突然多了很多聯絡人的目錄，突然，兩個格格不入的字眼大剌剌的映在螢幕上：

『冰炎』。

靠、我什麼時候有他的號碼了？！

我的眼睛抽了抽，彷彿看到的是什麼是世間萬惡的恐怖東西。

到底是什麼時候……這時，腦袋閃過吃飯時候的打卡、還有那個服務生異常燦……欠扁的笑容。

……是要不要那麼擅作主張啊……我如果現在刪掉……唉、被發現找碴怎麼辦？

可是手頭上有一串一看就知道很受歡迎的人的號碼讓我覺得很恐怖。

沒看到米可蕥迷成什麼樣子嗎 ……

我這才逐漸意識到自己的人權也有被剝奪的傾向，感到淡淡的哀傷。

還有……我看著一群彼此笑鬧、和樂融融的同儕們。

對於這些對我來說有點過分熱情的同學，也還不是很習慣。

不過對開學第一天而言，還算是不錯的開場吧？

鈴聲響起────

上課了。

題外話：

※深深覺得低調貫的冥橞進入學校後會漸漸步入崩潰邊緣，尤其是被閃亮亮、跟低調沾不上邊的學長搞得很崩潰……（淡淡的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