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該慶幸因為活動的關係,老師也都不太願意上課樂的放牛吃草,因為多半沒人在聽……就像我。
我已經很盡力的專注在黑板上了,但是腦中時不時還是會閃過便籤的句子,於是上午幾堂課就被我給渾渾噩噩地放水流了。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懨懨地收拾課堂用具,我瞥了眼顯示不到十二點的時間,完全可以悠悠哉哉踱步到餐廳然後準時開飯。
唉,靈咒學老師難得的仁慈,卻偏偏挑我胃口不好的時候。
因為後來的幾堂,萊恩修的是白袍課程,所以如他所說,真的要到中午才能見的到他了。
正當我跟千冬歲打算先去餐廳幫其他人拿餐(主要是飯糰),一個類似紙鶴形狀的東西從窗戶飛進來,不偏不移地落在千冬歲肩上。
千冬歲食指點了下紅色紙鶴,然後那個小東西在他觸及的瞬間消散了。
「漾漾你先走吧,情報班有點事,我隨後就到。」匆匆交代完,隨著法陣亮起,千冬歲消失在原地。
眨眼間,教室只剩我一人。
聳了聳肩,我走出了教室,朝餐廳的方向散步過去。反正只要不是遇到像上次那種心態扭曲的變態,我應該都還算能應付。
路上只有三三兩兩的學生,大概是下課時間還沒到,也只有我這個閒人大搖大擺地在逛大街。
但就在我思緒難得放空的沒幾分鐘,前方不遠處的轉角出現動靜,然後,像是刻意提醒我該死任務的事,怵目驚心的景象隨著飛濺的血跡立刻在我眼前散播開來。
我看了原本走在後頭的傢伙無預警地喚出武器,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手一個臂勾掐住前面本來應該是搭檔的人,手背上露出一閃而逝的黃色圖騰,右手握著匕首往他脖子一抹────
幾乎是一轉眼的事,本要被手刃的人抓著緊勒的手肘奮力折斷,沒等行兇的人慘叫太久,一個旋身手持武器,往身後的腹部毫不留情的捅下去!
十秒內成定局。
連讓我反悔想繞道走的時間都不給。
我僵直著身體,往後踉蹌了兩步,明明對方根本還沒有發現我,但我不知道基於什麼原因,轉身拔腿就跑!
「你跑什麼跑?」
後領突然被一扯,剛起跑衝刺的我差點被勒斷脖子去見阿嬤,我回頭,一臉見鬼地瞪著完全無聲無息出現在這裡的學長。
他怎麼會在這裡?
「怎麼,你們班可以提早下課,我們班就不行嗎。」學長一臉鄙夷地睨了我一眼。
不是……我又沒這麼想。
我咳了幾聲,又快速瞥了眼案發現場,保住小命的母雞早就溜了,徒留下倒在地上,腸子及血液自肚子倘流出來的屍體。
干,我要吃飯耶!
我眼睛抽了抽,並不是因為屍體而倒胃口,而是腦袋回放剛才看到的印記。
地上的,是一個因為企圖暗殺母雞,而反被做掉的小雞。
「餐廳的方向是這裡,你的腦子難道已經蠢到連這個都可以搞錯嗎。」學長冷冷地拋來這句,無視地上的慘死狀,神色如常地走到我前面。
低了低頭,我有些心虛地皺了下眉,趕緊加緊腳步跟上學長,逃離方才掀起的殺戮之地。
一到餐廳,我就看到了位子上已經坐著聽說有事要辦的千冬歲,還有萊恩、莉莉亞,跟明明看起來笑笑的,但我就是覺得對方心情不是很美妙的夏碎學長。
「呃,怎麼了?」我坐到面不改色的千冬歲旁邊問。
「沒什麼,就我剛處理完事又回去棘館拿個東西,一出來就遇到了一個白目偷襲。」千冬歲說著沒什麼大不了,一邊拆開筷子,不疾不徐地攪拌麵食。
然後那個白目就被夏碎學長逮個正著,想必下場肯定好不到哪去。我在心裡默默接下這句,然後不去想可能兒童不宜的後續。
餐桌間一時瀰漫著沉默。
少了平常比較吵的那幾個,我都不知道原來我們吃飯可以那麼安靜,學長他們本就屬於那種不會一邊吃飯一邊講話的禮貌乖寶寶,萊恩同樣有了飯糰就可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莉莉亞估計是有紫黑袍在場所以切換成矜持模式,千冬歲平靜的彷彿沒事人,就我……還要拚了命掩飾像是做虧心事的心情,努力維持一貫……
糟糕,我甚至忘了平常的我到底都用什麼表情在吃飯!
「快吃。」
眼前推過來一盤蛋糕擱在我的青醬義大利麵旁邊,附帶身邊涼涼的聲音:「到時候全世界都等你一個,我可不等你。」
是是是小的也不敢讓老大您屈尊降貴的浪費您寶貴的時間等我啊。我加快了捲麵的速度,將麵條塘塞進嘴裡。
夏碎學長低笑了聲:「說是這麼說,最後還是會等褚的吧。」嘴角畫上一抹和煦、可我卻覺得沒安啥好心的弧度。
果然紫袍都是變態,只有在消遣別人的時候心情才會特別愉快。
想到這裡肩膀下意識縮了縮,預想中的爆擊並沒有降臨腦袋……學長你這樣算是默認我的想法嗎?!
紅眼看了我一眼,沒反駁。
我黑線,加緊速度埋頭吃麵,還是不要去管這對搭檔之間的愛恨情仇吧……
“啪”的一聲,差點把我整個臉給拍進盤子裡。
「再想些有的沒的啊!」罪魁禍首還用非常兇的語氣,紅眼一瞪,「快吃。」命令道。
就說了不想聽就不要聽嘛……
鮮血淋漓的紅色眼睛危險地盯著我。
好啦好啦我吃!我吃就是了嘛!
在暴力火星王的淫威下,我只好盡量放空腦袋專心進食,可是口袋裡的硬質觸感時刻無不害我分神。
我明明什麼都還沒幹,可只要這塊牌子在我身上,它就彷彿在隱隱詔告著大家這裡有個隨時會叛變的背叛者在────讓我心裡很不踏實。
叮的一聲,像是廣播系統特有的開場鈴聲突兀的憑空響起:
『Test、Test……咳咳,各位學員午安,不曉得各位是否在這場活動中玩得慶幸呢?由於活動期間造成一些物件的……“惡意”損傷,通識大樓的教室受損嚴重,所以校方決定下午停課,並加快活動步調由原本的下午四點提早兩小時結束。』
兩小時?兩點結束?也沒有提多早啊,我看了下錶……忘了扣除用餐時間,現在居然已經快一點了。
『為了彌補打擾各位的興致,我們在此提供獎勵加碼大放送────』
『從現在到遊戲結束計時一小時,任務分數瘋狂兩倍送,並可執行重複任務,遊戲生存到最後的人將在活動結束後做結算,日後發放獎品,趕緊把握機會呦!』
等等!我的眼皮在跳,「重複是什麼意思?」我忍不住問出口,語氣有些驚恐。
千冬歲正開口:「就是……」
銳利的兵刃撞擊聲無預警在我耳邊炸開!
我嚇得回頭,看到離我的鼻梁僅僅幾公分的刀刃,以及橫在中間與敵方兵器相抵著的銀色槍柄,瞬間爆出冷汗。
學長一個傾身、使著長槍一個橫劈把人彈開,瞪著快速爬起來不怕死二度衝過來的傢伙,眼神一凌,冷冽的氣息立刻從他身上竄出,冰之力張狂的釋放到方圓幾尺,連帶掃蕩了一並逼近的傢伙們。
所有朝這邊蠢蠢欲動的敵人全部變得舉步難行,還有很多近在周邊的嘍囉很衰的直接凍死。
說到凍死……我趕緊回頭察看同桌,還好有夏碎學長及時架起結界抵擋,其他人才沒有變成雪人。
「你還有閒情擔心別人?」奚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對齁、離得最近的我怎麼沒變成冰棒?我頭一低,看到圈著我手腕的白皙手掌,一股暖流傳遞過來。
不對、學長你是不是忘了我還有老頭公……
恢復以往溫度的赤紅色獸眼看過來,哧笑了聲:「怎麼,翅膀硬了不需要我了?」
不、不是這個意思啦,話說是你平常叫我翅膀硬了可以自己飛了不是嗎?
「……」學長被我難得的回嘴頂得有些無語,他別過頭,「……我也沒說不能依賴我。」語氣聽起來有點彆扭。
天啊,這就是所謂的……我的腦子很合時宜的浮出“傲嬌”兩個字。
啪!
痛!我吃痛得捂著頭,眼冒金星。
「我看你的長進都餵給了你的膽了是嗎!」紅眼凶神惡煞,拳頭還喀咖作響表示它現在很癢。
對、對不起請當我想錯!我很孬種地求饒了,剛剛壯大了才一秒的膽子又瞬間縮回豆丁大。
啊啊啊是說我的蛋糕也變成冰塊了……
「你只關心蛋糕?」學長無言地瞪我。
「不,其實我是關心你送我的蛋糕。」我心直口快地說。
「……」
看著學長吃鱉的樣子,我覺得很新鮮,然後我發現人快死的時候膽子真的特別肥。
雖然很快就會被復活了,至於後果嘛……我隔著褲子捏了捏那塊板子,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變得很輕鬆。
管它的。
一股突兀的煙硝味飄到我鼻腔裡,嗯?
「嘖。」隨著學長發出煩躁的單音,我們的坐位底下浮起了大型移送陣,就在轉移出去的同時,我聽到了稍縱即逝的爆破聲。
然後我們來到了操場中間的空曠草皮……是完全可以被一覽無遺秒準目標的那種絕佳位置。
靠、誰傳的啊啊啊啊啊!!!!
等、等等等等我看到什麼?我看到了有個袍級學生後面綁了一堆“人質”在追殺前面的小雞……那同學頭上的燈泡沒遮好,估計得涼了……
媽呀我好像知道重複是什麼意思了。
這下真的是名副其實得大亂鬥了!!
覺得大事不妙的我立刻提起掌心雷掃射緊逼而來顯然要來搞圍毆的雞群。
一發解決一個,雖然現在的我對自己的準頭挺有自信,但是這人數眾多是要我打到手抽筋嘛!
我一個不耐煩嘖了聲:「米納斯,請讓暴動者見識你的晏然自若。」語畢,我朝著前方開了一槍,射出的子彈炸裂、噴出好幾道水柱擊中迎面而來的好幾個煩人精。
「漾漾!」千冬歲那邊也解決掉一些,手持破界弓趁隙靠了過來,「做的不錯。」居然還有空誇獎我。
「欸……千冬歲,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太過來我這邊比較好。」因為敵人會加倍。我一邊分神斃了提著斧頭要把我腰斬的傢伙。
「說什麼呢。」後頭的千冬歲敲了下我的後腦勺,和我背對著背,意思尤為明顯。
「我的背後就交給你了,漾漾。」後頭是千冬歲鎮定的聲音。
我將注意力擺回前方,開口:「好。」
既然我的朋友相信我,那我就用我的方式回饋他們的信賴。
扣動板機,我聽到了背後放開弓弦發出的箭矢與我的子彈劃破空氣飛馳的聲音。
就在我們專心一志的對峙中,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
有些麻木地幹掉不知道第幾個人,在一個個千篇一律的野心與殺意的人流中,我的視野裡闖進了銀色流光,以及交織其中像在飛舞的一縷艷紅。
眼球不禁追隨著那似幻似真的璀璨,至始至終都沒想過要對這個宛如天使般的半精靈動手。
先不論我肯定會被一擊KO,到底,又有誰忍心去摧毀這般高貴又乾淨的存在呢?
至少我不忍,有時,甚至是觸碰都覺得浪費。
在倒數的秒數間,戰鬥中銳利的紅眼無意間隔空看了過來,與我對了視。
時間……我不禁緊張地閉上了眼。
到了。
………………………
………………
………咦?
迅速睜開眼,我錯愕地回頭看向一樣沒事的千冬歲,對方也是一陣錯愕,我們兩個從對視中都看到了彼此的一頭霧水。
到底是怎麼回事……?
接著,場上突然爆出哀號遍野,一時之間原本存活的小雞居然消失了大半……都是剛才屠殺母雞屠殺的很快樂的那群。
立場為什麼對調?我還是不懂。
「你還不懂嗎。」不鹹不淡的聲音拋出了明知故問的話,因為他聽的到我在想什麼。
我看著一副完全不出所料樣子的學長走了過來。
「讓我來告訴你吧,歲。」另一邊的夏碎學長也過來會和,待在千冬歲旁邊,但是笑容不知為何讓我覺得有點牽強。
「拿出來。」學長伸出手一副要討東西的架式。
「什麼?」我呆愣地問,還搞不清楚狀況。
學長白了我一眼,不耐煩道:「便籤。」
「喔。」反正事情都過了,我也沒多大反應,把藏在口袋的東西繳上去。
接著很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學長從袍服的暗袋拿出了另一個繪馬!
「你怎麼會有?!」我非常訝異地問。
學長冷笑了聲:「你有我當然也會有。」他把形狀跟我的不太一樣的牌子,正面亮給我看,補充道,「這是在標記你過沒多久後出現的。」
待我看清上面的字,上面寫:
“默契大考驗”
蛤?一整個沒頭沒尾。
在替我揭曉答案之前,薄唇劃開一抹讓我覺得有點毛骨悚然的弧度:「你真的以為自己能藏得了心事嗎。」語畢,將兩片木板像拼拼圖那樣接在一起。
還真的是拼圖!
那一瞬間我大概什麼都懂了。
學長一開始就知道了,可是為什麼保持沉默?
「也不算知道。」他環著手道,「突然掉出一塊牌子,不管是誰都會查證。」說完,他還一邊抱怨我真的什麼都不懂。
呃,所以學長所謂的不懂,到底是指哪方面的不懂?我還以為我大概都懂了。
不然其實我覺得嘛……既然沒掛,懂不懂應該也沒那麼重要了吧?這是劫後餘生的我擺爛的結論。
「黑暗森林法則中的猜疑鏈性質。」夏碎突然補充了一句很像專有名詞的話,「即便掌握了對方的資訊(這裡指便籤內容),在無法判斷對方對自己是善意或惡意的、無法判斷對方認為自己是善意或惡意的、無法判斷對方判斷自己對他是善意或惡意的前提下,通常導論下來的最後結論是──── 必欲除之而後快 。」
夏碎學長掛著淡淡的笑容,「這是對保障自己最為保險的作法。」
我聽完夏碎學長的說明後,一整個安靜了下來。
曉得所謂的默契大考驗是什麼了。
我想到自己其實也沒有主動如實跟學長提這塊板子的事情,根本算是誤打誤撞蒙混過關的。
因為一般來說根本不敢給板子上寫的要殺的對象看這塊板子本身啊……首先一定會想對方看到這個會先下手,第二是雖然自己沒有這個意思,但還是會擔心對方看到這牌子還是覺得我有這個意思。
總而言之……就各方面而言都讓人難以啟齒。
可是學長他什麼都知道,卻保持沉默。
原因大概是……
他從頭到尾都把最基礎又最純粹的信任留給我……其中,可能還包含了些許惡趣味的元素吧我想。
旁邊嗤了聲:「我就想看你會是什麼反應。」
很好,學長承認了他的惡趣味。
我無言,現在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感覺。
唉,有些心力憔悴的垂下眼,我凝視著便籤上真實的話語────
“請兩人一起齊心協力,直到最後。”
伴隨著耳邊輕柔的細微低語:
「我一直都相信你。」
遊戲結束了。
〈完〉
小番外:
「等等,那夏碎學長的便籤呢?」我問,瞄了眼夏碎學長。
他從剛剛開始看起來就沒什麼精神的樣子,我猜的啦。
「自焚了。」夏碎學長淡淡道。
旁邊的千冬歲則是自知理虧,不復方才的氣定神閒,超級窘迫的樣子。
我能想像到,昨天晚上當夏碎學長看著繪馬燒的一點灰都不剩的時候,臉色肯定十分精采。
大概以為自家老弟居然破天荒選擇提刀要痛扁他這個老哥感到呃……非常痛心疾首吧。
「是不至於。」夏碎學長維持一貫淺淺淡淡的微哂,「不過還是希望歲以後記得不要輕易的感情用事。」
「……是。」
看著乖巧受教樣子的友人,我覺得真是奇觀。
千冬歲居然有被說教的一天!
“啪”!很痛耶!
「你有資格說別人?」行兇者睨了我一眼,鄙視道。
當然沒有……但讓我沾沾自喜一下不行喔!
學長哧了聲,「走了。」
喔,我跟上他的腳步。
是說獎品到底是什麼啊?
「想知道嗎?」看著揚起詭異弧度的學長,我一秒搖頭。
還是不用了謝謝。
對我來講,還是回去過我的地球人生活比較重要,真的。
「那,」前頭又傳來聲音,「還想要蛋糕嗎?」
我頓了一下,小跑步的到學長旁邊,回答:
「要!」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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