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又是一個不知好歹的。

玉澤暗嘆自己礙於貓嫌狗不理的體質,已經許久未曾被主動親近了,偏偏最近犯狗屎運,圍上來的盡是教化無效的問題兒童。

他心想這福氣誰愛給誰去,反正他是不能要了,因為實在太煞風景了!

「同學,若是真不舒服,聽老師一句中肯話,你大可以請假回家休養,不然你遲遲躺在這兒老師也很難交代。」玉澤日常在中午對手機無聲嘆氣,已經連兩天沒向弟弟發送午餐邀約了。

「呿,有什麼好交代的?」半掩簾子後面的二號床傳來少女耍無賴的聲音,漫不經心的一聽就知道是慣犯,「看在你我都老熟人的份上,就別這麼斤斤計較嘛,玉老師!」

「一天到晚翹課的學生我可不熟。」玉澤涼涼地撇清關係,不忘給學生下通牒,「你要是這麼優柔寡斷,無法判斷自己到底身體是否抱恙,老師也不是不能幫忙聯絡家長商量商量。」

「你……!」賴在床上玩手機的學生果然坐不住了,跳起來猛拉開簾子就直瞪師長,「好啊,你威脅我?!」

「怎能算威脅?」玉澤挑了挑眉也就呵呵兩聲,哪會怕區區小妮子一天到晚都在上房揭瓦的劣脾氣,「在學校,你們學生的身體狀況都得由老師負全責,若是一朝不慎處置不妥可免不了會被追究,所以老師不過是慎重起見罷了。」尤其是像你這種稱病不上學的熊孩子,任哪個老師攤上你這尊大佛都得喊聲倒大霉。

不良少女心有不甘地瞪師長第二眼,隨後又不甘示弱地冷笑一聲,終於看在家長的份上臉皮有限,待不到下午第一堂課結束就溜之大吉了。

終於送走掃把星的玉澤仍是不滿地嘆了口氣,好說歹說,這午休的幽會還是泡湯了,實慘!

雖然威脅有效,但從賴了半天變成賴了兩節課還不夠,遠遠不夠……嗯,他得想個法子。

不過想當然耳對滿肚子壞水的玉澤來說,自是不缺點子,尤其還是自個兒撞上槍口的獵物,有種任人宰割的蠢味。

可悲就可悲在,這些校園裡算是突變的小白兔,以為只要變得兇狠一點就能自詡為獵人,比有自覺的小白兔還要容易自取滅亡多了。

於是用不著玉澤花心思,凶巴巴的劣質兔子隔天可不就等不及要獻醜了嗎?

 

※※※

 

「我說……同樣的話事不過三,我說最後一次不再重複。」總趕著近中午忙到一段落的玉澤都到這個點了還在沒事找事做,原因不無他,他也懶得說什麼,只得一本正經地清點物料……嗯,也就是下午的工作,「不舒服就回家,佔用保健室病床是不道德的,你可曾替真正需要它的人著想?」

「……」二號床的人顯然徹底擺爛,遲遲不見響應。

「我也不管你有沒有。」玉澤算算時間停下了手邊工作,碧眸瞥向病床區,「再這樣悶不吭聲地躲在裡頭,老師當真會說話算話聯絡……」

「你行你去啊。」不鹹不淡的聲音無理地截斷他的話。

玉澤瞇了下眼,眉一挑。

少女還隔著簾子嘻笑幾聲,顯得很是嘲諷,「不過玉老師,我很遺憾地告訴你,我媽她這幾天出國去了!」也就是說老娘他馬的自由了啦,淦!

「哦?竟有這等好事?」誰承想玉澤以牙還牙,回以一句不鹹不淡。

「你什麼意思?」原本在病床上玩High的不良少女聞言一個警覺地爬起身回過頭,就瞧見曾幾何時出現在簾子後面的剪影,「啥毛病……玉老師你很閒?」

「呵,倒也閒不及你。」簾外的玉澤笑笑地話中有話,「我什麼意思你不清楚?漫遊通話費可不便宜,更慘的要是半途折返……那掃興的惱怒是找你興師問罪,還是找我呢?」

「你講這啥屁話?你想把事情鬧大?!」被拘謹於素色簾幕的少女繃緊神經,蟄伏在床上凶神惡煞,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我警告你最好不要,否則現在你我單獨共處一室,老娘一個不爽掀了裙子就可以告你性騷──」

「你有本事的話,請便。」唰的一聲!玉澤搶佔先機猛地拉開落地簾,拎著早開擴音的手機,居高臨下地睥睨學生,噙著耐人尋味的笑意,「我倒好奇你如何治老師的罪……不過在此之前,這位同學難道不曉得法治社會講究訊息公開透明嗎?」

眼前的不良少女錯愕不已,完全愣住了。

「哦,也真難為你的無知了。」玉澤乍似恍然大悟的模樣,憐憫道,「現在吃了沒文化的虧吧?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不用功讀書。」

不敢了,以後再也不敢來學校讀書了……不良少女轉眼間成了眼睛水汪汪的哭包子,她從沒……從沒、嗚……從沒遇過這麼認真針對未成年人的大人啊!

真不敢相信這人還是人見人愛的紅榜第一,想不到真面目這麼惡劣嗚嗚嗚!!

說到底,誰規定人見人愛的老師就一定得好欺負?就是不走老套路的玉澤嫌手都拿得有些酸了,正心想手機怎麼還沒動靜時──

「好傢伙,你這小子幾年幾班報上名來!」敢情通話另一端原來是在憋一個大招,「還有學號玉老師先記下,好好把人看好,我這就過去看看是誰好大的膽子敢公然恐嚇師長!!」

不良少女聞言人都傻了,更是一副天要亡我的表情哭瞪著眼前的衣冠禽獸,啜泣得更兇了!

她有理說不清了……她……她分明是偷偷威脅狐假虎威罷了,怎麼就變成被搬上檯面的恐嚇師長罪?!!

不管怎樣,五分鐘後,在神聖的教育場所總最見不得髒東西的陳喻言如期而至。

「不不不我可以解……」

「隔著免提通話鐵證如山,你覺得我還會想聽你的狡辯嗎!」陳喻言真不愧被譽為鐵肺版的麻辣鮮師,一開口的大嗓門就鎮壓了瞬間呆若木雞的劣等生,「有什麼話剩下的都到校長室說去,在此之前……你還欠玉主任一個道歉。」

什麼?少女誠惶誠恐,顯然左耳進右耳出,已經嚇得理解不了任何之隻字片語了。

「你可知一句輕描淡寫的污衊,對育人子弟的長輩而言殺傷力有多大嗎?」陳喻言臉色陰陰沉沉,如同閻羅王發話般,鏗鏘有力總有幾分份量,「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名節,也休要連累他人的前程!」

「對……對、對不……」少女晃著神,顫顫巍巍地口齒不清。

「好了,我不介意。」這人認真過度就是這樣,玉澤趕緊截斷了說教環節,順勢溫和地請託以作收尾,「那就有勞陳主任了。」

陳喻言也是乾脆的性子,擺了擺手就不說下去了,板著臉妥妥一副押送犯人的樣子,讓做錯事的孩子連圖個同情分都是死路一條。

玉澤正要目送兩人離開,卻瞥見辦公桌上突兀的保溫杯,「陳主任,你的……」

陳喻言聞言回頭又擺了擺手,略拘謹道,「給你的,你將就著喝……唉!」他忽地重嘆一口氣,厲聲叮囑學生好好站在門外,便又倉促腳跟一旋來個回馬槍,「就是說那什麼……最近你身兼多職不求要有多會保養,但至少別太勞神。」

玉澤微蹙眉,遲疑地開口,「是……」

「咳,遇到這種事難免打擊,姑且當作慰勞,你好好振作。」關心人的話陳喻言沒什麼經驗,講起來彆彆扭扭的,卻又不好意思打破自己提起來的溫馨氣氛,於是講得更磕磕絆絆了,「要是連你都倒下可就沒別的指望了……就是那個……下午班輪值的職員臨時告假,屆時麻煩你授課完回保健室執勤到放學。」

「……」玉澤聞言,面上的笑容都僵直了。

就知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賄賂得很好,下次別賄賂了。

但他能拒絕嗎?誰能拒絕負責排班的教務主任啊!

呵,就我這造化……玉澤抽了下唇角搖搖頭,又是日常想念元化的一天。

 

※※※

 

當宣望鈞一入室瞧見桌上玻璃杯中的枸杞時,他一愣,下意識就要掉頭走人。

這其中是否搞錯了什麼,哥哥為何要明知故……

「等等,望之留步!」還得是宣望舒及時喊住人,才將險些溜走的貓兒給挽留。

實在無法,他只好在弟弟仍遲疑的目光下,簡明扼要地說明了來龍去脈。

「豈有此理,簡直胡鬧!」好脾氣的宣望鈞蓦地皺眉,饒是他聽完都難掩惱火,「惡意誣陷實屬小人做派,交由陳主任處置我都覺著猶嫌不足。」

「確切來說是交給理事長評斷,且最終到底叫沒叫家長我也不是很感興趣。」宣望舒莞爾一笑,反過來溫聲安慰剛正不阿的孩子,「好了,望之息怒,替我乾了這杯枸杞茶全當消消氣可好?」

一言不合就被揉頭毛的宣望鈞又乖順回去,可仍不忘悶聲矯正,「枸杞性溫,可溫補脾腎、促進血液循環,且不說吃多易上火,與消氣效果可說是大相逕庭。」

「……」要不要這麼認真?宣望舒僵持著笑容,槓上這位句點王很難不尬住,「咳、差點意思不要緊,重點是我本就不太碰這些進補的東西,所以……望之不會拂了我的顏面吧?」

又被拉回正題的宣望鈞沉默了一下,難得不太聽話,堅持突破盲腸,「但哥你近日多有勞累,想必陳主任罕見分享自己上好的藏品也是這個理,倒是兄長不好拂了人家的好意才是。」

「……」難得不能分憂解勞的弟弟讓宣望舒無語半晌,所以他今天非喝不可了是吧?「要不這樣,一人一半感情不會散,可好?」

宣望鈞躊躇一瞬,但看在兄長神色為難的份上,終究還是點頭妥協了。

只是,哥哥竟被區區枸杞難為成這樣可還行……

到底在為難什麼呢?

 

 

 

 

 

TBC

arrow
arrow
    創作者介紹
    創作者 柊苑/青皊 的頭像
    柊苑/青皊

    好雨知時節

    柊苑/青皊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