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團員兩家親－好雨知時節

※曲單：〈煙柳畫橋〉。

初一日上三竿，花府終於點燃了開門炮伊始新的一天。

一元復始、萬象更新，得從一碗糖蓮子或甜湯圓開始，寓意甜甜蜜蜜從新年第一天起。

通常象徵性的甜湯兩者擇其一便可，但礙於花雲陽兩樣都想沾點吃，林珊乾脆從了他的任性，命廚子一塊兒煮成一鍋得了。

小孩子才做選擇，我全都要沒毛病啊！花忱倒也不覺得發育期的小俠客其貪食德性有何不對……絕對不是因為那貪得無厭的老毛病是他慣出來的！

歸根究底吧，一石二鳥或許亦是他如願以償也說不定。

但不管笨哥哥認不認帳，都替人耍賴一回的花雲陽為了犒勞自己又多吃一碗，兩兄弟喜得甜湯消磨年節早晨那是有滋有味兒！

初一向來是在家抱團取暖的絕佳懶人日，這天南塘老百姓一般都不出門，一家老小團圓在一塊兒歇息，且當天不做三件事：一不殺生、二不掃地、三不做針線活。

初一南塘人也喜歡吃年糕，上午或早、或午飯的配菜不外乎常炒個肉絲年糕什麼的，意在圖個好彩頭。

飯後各幹各的事之餘，花忱也不忘時刻陪在嘴上得理不饒人，實則意外黏人的二弟左右。

就是花雲陽雖體諒兄長難免會把年初還沒完的工作帶回家，可偶有好奇大哥時而關在房間開完小會才出來的那個視訊對像是誰，竟不惜短暫撇下他也不可怠慢的傢伙可是少之又少吶！

說時遲那時快，整個寒假花雲陽不是回訊息就是接電話才能收到音訊的另一位大忙人正好又傳了簡訊。

他暗自揶揄歸揶揄，慎重點開手機聊天室窗的指尖又緩又慢，可謂口嫌體正直──

『最近剛回國，土產一不留神買多了。這幾日正好有機會至南塘出差，許能尋個時機先給你捎上一點。』

喲？喲喲喲？這是想約見面的意思？某人終於想到啦？不怪花雲陽第一反應偏要學著文大老闆陰陽怪氣，而是這喜聞樂見的消息當真遲到不行，他懷疑自己連心上人的面孔都要記不住了！

花雲陽正要組織語言，花忱偏巧從書房出關……於是沒忘自己是偷偷早戀的他只得眼疾手快地收起手機，正忙著心虛，這事兒暫且也就不了了之。

初一遵循傳統犯懶整日，人都有圓潤了些的錯覺，至隔天初二沒娘家可回，倒是老早就邀了好友至府上聚餐，全當親戚回訪為其接風洗塵。

而那與花家淵緣不小的友伴不是別人，正是兩兄弟的昔日竹馬宣望舒和宣望鈞。

「……我是你特地召來的廚娘嗎？」嘶，鄰近傍晚越想越不對，玉澤冷不丁斜睨一眼客廳開擺的某大爺嘴一句。

花大佛爺……咳，青衣狐狸一瞪，立馬打回原形的花忱輕咳一聲，一本正經地反駁，「瞎說什麼呢，我整日裡可都忙著與小花重溫親情，一刻不得閒！」

與宣望鈞分工合作端著春捲皮、肉末跟薺菜剛出廚房，聽聞兄長睜眼說瞎話的花雲陽挑眉將他擠到一邊去，一屁股坐下去和竹馬塞滿整張沙發，就是故意讓肖想吃白食的無恥之人不得安寧。

花忱看了眼悶不吭聲便開始手工藝的鄰家弟弟，游移小眼神，外加卑微地挪動屁股，仍心懷僥倖企圖不沾陽春水……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笨哥哥。行行好，趕緊幫忙包春捲！」花雲陽頭也不抬地下通牒，只差沒一言不合舉起攉過麵粉的拳頭就要揍人了。

「……」大過年的可不想被揚得一頭白的花忱認命開工，搖搖頭直呼家暴啊這是！

你再嘴一個試試！花雲陽白了他一眼，一邊佩服一旁的宣望鈞心靜則明，連包個春捲都工整得不像話。

試試就逝世……好嘛，一朝回到解放前，彷彿夢回除夕夜的花忱又被迫任勞任怨，唉聲嘆氣之餘手腳倒是麻利。

一家子的勞動成果又是一桌子的滿漢全席……得，簡直活像吃了第二頓年夜飯！

玉澤絕佳的手藝眾所皆知，諸如炸藕夾、臘肉菜薹、地菜春卷、珍珠圆子、紅燒鯿魚等等……一道道經典的寒江楚菜是信手沾來，不費吹灰之力。

「好吃就多吃點，再貪食些哥哥也不會介意。」親手做的飯菜就要有人吃才有意義，他瞧著兩位弟弟皆津津有味的模樣，一掃平時的耐人尋味，滿是笑意的眼底盡是溫柔。

你好意思自稱哥哥啊？能否別省略叫誰的哥哥來著的主詞？廚藝不戰而敗的花忱很是不屑地瞟了損友一眼。

「那我不客氣啦，望舒哥哥！」有好吃的自然嘴甜，花雲陽聳了聳肩，心想反正多叫幾聲也不會少一塊肉。

「！！」花忱向親弟難以置信地瞠大雙眸，一臉「人家不過燒了一桌好菜，就值得你出賣靈魂嗎？！」的譴責表情，痛心疾首。

小花你就寵我哥吧……宣望鈞默然看了眼顯然有收集癖的弟控兄長一副心花怒放的樣子，又默默繼續幹飯，反正他就不是嘴甜的主，不過是一點移情作用他也習慣了。

「望之，好不好吃？」誰知玉澤向來貪得無厭，這點回饋哪夠？當然不忘改去煩自家小團子，「也叫一聲聽聽好不好？喚一聲嘛，嗯？」

所以說我都不介意了……平常沒少被煩的宣望鈞只求能安生一頓飯，怎就這麼難！

一天到晚哥哥哥哥哥……兄長你都聽了成千上萬遍了，還不膩嗎！

※※※

「望舒，你們有要留宿一晚嗎？」因年夜飯出力最少，所以飯後又被支使著洗碗的花忱自廚房遠遠的問。

「都行，全憑……」剛端上現切水果的玉澤瞧著兩位弟弟結伴分食的喜孜孜模樣，自來訪到現在就見他倆形影不離，同吃同遊同擼貓好不享受，便心軟地話鋒一轉，「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如此想必望之也高興。」

話題矛頭忽被針對的宣望鈞一愣，隨之靦腆地悶悶點頭，終究破功不由自主地喚出那聲兄長愛聽的，「謝謝哥哥，也給花忱哥添麻煩了。」

玉澤果然興喜若狂，勘勘收斂表情替之雲淡風輕地表示別客氣，「不麻煩、不麻煩，有什麼好累到他的。」

多冒犯啊這人！花忱暗罵損友得意忘形，附帶回他一枚白眼。

「對了，你們既然住下就自便吧，明日一早尚有一樁生意等著我去談。」終於得空的他一屁股坐回二弟身旁，簡單交代他明早得出門，早飯就各做打算。

花雲陽叉水果的動作一頓，遲疑地偏頭問：「你莫不是要提早……」

「沒這回事，小花別瞎操心。」花忱連忙駁了他的提心吊膽，就怕這小子胡思亂想，「哥的假還長著呢！陪你到開學都不是問題，就怕你嫌哥煩呢！」

被說中心事的花雲陽果真鬆了一口氣，「嫌哥煩又怎樣？膩了也不撒手，否則年節過完你我又相距甚遠，到時又獨自到哪逍遙去了，找也找不著！」

「小花言重了，你我分明無時無刻保持聯絡，為兄哪捨得對你不聞不問？」花忱無奈莞爾，其實心知肚明二弟的嘴貧是假，一天到晚老擔心自己出門在外吃不飽、睡不好才是真……不過在旁人面前膩歪也怪不好意思的，他趕緊清了清嗓子扯開話題，「咳、小花莫操心，明日會面左右你也跑不掉，如此一來哥哥在你的眼皮子底下總能安心吧。」

「那是自然，算你識……」講話不過腦的花雲陽先是一口應下，隨即又是一愣，「不是、什……你談生意關我毛事啊？」確認你會回家就行了，幹嘛非要拉我去瞎攪和！

「順道讓你長點見識怎麼了？」說好整個年假都要黏在一起，那就黏得徹底些也沒什麼不好，於是乎花忱這餿主意是出得水到渠成，「總歸留給你名下的小產業也不少，雖說你這年紀也就經營好玩的，不過也不至於放水流不是？」

「你哪隻眼睛看我開擺過？哪時放水流了？不帶這樣汙衊人的！」花雲陽不服氣地義正嚴詞道，「一年到頭不帶赤字你就該偷笑了，其利潤還不無小補呢，當我自個兒零花錢都嫌多！」

「是是是，你個小富翁。」花忱挑眉失笑，可真服了么兒，陪他出差怎麼了？怎就這麼不情願……說好的到哪兒都黏在一起呢？「可為兄心意已決，就當一起出去曬曬太陽怎麼了？你是不答應也得答應。」

有你這麼無賴的嗎？眼見抗議無效，花雲陽癟了癟嘴隨他去了……反正他不怕生，只是沒想到工作狂喪盡天良還要在過年拖他下水，良心被狗啃了吧，真是！

一雙鎏金眸子、一雙碧色眸子左右瞧來瞧去，默默看熱鬧也不嫌事大，「不好意思插個題。」玉澤悠悠半舉了手，實在憋不住好奇問，「敢問乖徒盡做哪些生意？為師知道了也好去捧場吶。」

「你瞧他貪玩成這樣，現階段還能適合哪些項目？八九不離娛樂類唄。」花忱面上調侃道，其實二弟小小年紀便能經營得當已是了不起，他精明的眼光早已看出自家小俠客竟意外的挺有生意頭腦也說不定。

嘶，說到這兒就不得不感到奇怪，怎麼尤其么兒升上高中後經商點子貌似又更上一層樓了？他不禁好奇這小子難道是受了哪位高人指點？

「嘿，在下不才還半腳踏入餐飲業。」花雲陽不太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坦言道，「也就盡會幹密室逃脫那玩意兒，還開了間火鍋店來著……啊不過，我自己偶爾也會幹喬裝客人巡店這檔事，隨時抽查的品質還是有保證的！」

不是，你用得著喬裝嗎？宣望鈞和玉澤皆看了他一眼，默默吐槽……到底有誰能想到自家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小老闆還是未成年啊？

「那敢情花小老闆，貴店過年有休嗎？」玉澤眼神一流轉，餿主意跟同窗十年的好兄弟是有得拼，「不如……」

「記得是休到初一，正好今天開工……不是，你想幹嘛？」有問有答的花雲陽又話不過腦，後知後覺才一警醒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