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雨知時節

※曲單：〈Traditional chinese relaxing music〉。

「我說花二啊，你也忒離譜……」相較於東道主季元啟一早組起旅遊團可是熱血沸騰，他瞅著愣是把自己包成粽子的好兄弟，實在百思不得其解，「有這麼冷嗎？」

「能、能能不冷嗎！」這靈魂拷問一早就把花雲陽給搞破防了，拜託，華清與南塘光是體感溫度得有起碼三、四度差吧！至少他老家那邊還不至於隨隨便便就降到零下好嗎！

同樣圍了圍巾的宣望鈞反倒挺麻木的，至少這兒不比宣京氣候大起大落。

身為北方人的他還將頭上兄長勒令他帶出門的絨毛耳罩戴到竹馬身上，這一趟遠門恐怕有鄰家弟弟受的，要是因此得了風寒，他一是不忍、二是也不好交代，「先找個地方暖和身子吧。」

季元啟道了聲行，當機立斷就要帶他們去吃一頓熱呼的全當暖身。

說是一早也不早了，待他們在華清會合時也離中午不遠，索性搶在飯點前先行覓食也好避開過於洶湧的人潮。

話說為何一言不合就來華清？啊對對對，花雲陽遭不住嫌寒假無聊的季大少爺軟磨硬泡地遊說，終究敗給他丫的不屈不撓的死纏爛打，所以還是親自下海作陪了。

且還附帶在場聽者有份的宣望鈞，簡直無妄之災……不過意外的是他家看得可緊的某位家長並不多加阻撓，原因是任課老師與代課老師在寒假仍偶有半天班，索性換位思考放他去了，就當互相作陪可還行。

所以花、宣二人就問感不感動？在返鄉潮擠車簡直是釜山行好嗎！

依約見到他倆的季元啟表示感動極了！真的，他哭死！

為了知恩圖報，他果斷就要招待好兄弟們大吃特吃，「嘿，說到吃的，問小爺就對了！咱們華清好吃的多了去，大致分為回食跟漢食。」

「漢食包括你們熟悉的葫蘆頭泡饃、粉湯羊血、蕎麵餄餎、金線油塔、梆梆肉、肉夾饃、蘆雞、驢蹄子，還有褲帶、蘸水等等的麵食──小區、商業街或老街道的飯館比比皆是，要吃哪間都不是問題，只要別吃開在景區的就行。」

「麵館或涼皮找個居民多的地方吃，基本都不會踩雷！若想什麼都嚐，那就去大牌檔、飯莊一網打盡！」

「當然囉，還有吃夜市的好去處。東新街、灑金橋、小南門、龍首原──這些都是本地的宵夜勝地！」季元啟一路上越說越起勁，「不一定要去北院門，且那兒也不能小酌一杯。灑金橋反倒適合喝完再續攤……咳、你們這是什麼眼神？我沒喝，真沒偷偷來！」中途發現自己說漏嘴而嗆咳了下，他圓了半晌也沒圓回去，尷尬得要死，只得繼續一股腦地扯開話題！

「而回族吃食呢，有諸如泡饃、小炒、臘牛羊肉、滷汁涼粉、柿子糊塌、餃類、鏡糕、甑糕、桂花糕等等……常見覓食地點有遊客熱門集中地的回民街，我們本地人稱『坊上』。喔不過，千萬別去正街、北院門去吃！」

「內行人主要涉獵範圍都在大皮院、廟後街、灑金橋、小皮院跟大學習巷。」

「對了，清真館子也分外地人、本地人開的。教你們怎麼辨別哈！比如門臉很小，寬度四五米、長度八九米，桌子十張左右，夫妻店或家庭店為主等等……你們問有什麼區別？那肯定得是本地人開的滋味比較道地啦！」季元啟侃侃而談的樣子，大有一副包山包海的氣勢，「總之呢，跟著我准沒錯，包准你們吃香喝辣！」

「呃，其實我不怎麼能吃……」

聊著聊著一轉眼，季元啟首先就領著他們光顧位在小皮院的烏軼琨肉丸糊辣湯。

花雲陽眼睜睜瞧著整碗紅通通的麵食，未及出口的『辣』字只得硬生生吞回肚裡……不管三七二十一，一碗乾了！「呼、呼……哈、哈……」

宣望鈞趕緊給他遞了一杯又一杯的水，遲疑問：「你還好嗎？」

「麻了！舌頭麻了！」花雲陽說話都要大舌頭了，嗆得眼眶直泛紅。

「你不擅長吃辣要早說哇！」季元啟啊了一聲，猛拍一下額頭直呼自己這室友當得真不合格，「哎呀，忘了你是南方人！」

花雲陽鬱悶地又乾了一杯涼茶，自己吃了啞巴虧也不好據理力爭，「行了行了，小哥……宣學長你再灌下去，我待會兒得勤跑廁所！」

「那有什麼，直接回我家小解唄。」季元啟拍了拍他們的行囊，提議先回他家重新整頓再出發也行，「啊、不過在那之前先順路到前面拐彎的一個攤子吧，就當作我粗心大意的賠罪，那兒的油餡糊可好吃了！」

心動不如行動，美食當前花雲陽絕對是越挫越勇，「那還等什麼，鐵定得衝一波呀！」

不是，你們有誰還記得剛剛才炫一碗肉丸糊辣湯……宣望鈞伸出爾康手，遠目那兩人佛擋殺佛的背影終究無力回天。

所以說到底都吃去哪兒了！

※※※

事實證明這麼好吃的東西，不嗑一個真的對不起自己。這種街邊小吃讓花雲陽邊走邊吃還意猶未盡，這不聯合有福同享的好同窗乾脆打包了好幾個回季家，順道進貢季老爺子跟季家上下的親朋好友，「嗯嗯嗯……我靠，又酥又香，調味淡淡的一股子肉香、油香，跟蔬菜一起久燉……燉得那叫啥？唔唔，很和味啊（粵語）！」

季元啟和宣望鈞聞言一頓，後者默默移開了眼，也就無知的季直男疑惑問，「不是，你這是吃了哪個越陽人的口水？曾幾何時開口閉口就要來一句。」

花雲陽冷不防被這麼靈魂拷問，噎了一下好險不礙事，匆匆擺了擺手也要他別在意他莫名朗朗上口的方言。

幸虧有季堯安救場，見他老人家親自迎客，他與宣望鈞皆受寵若驚地勤快打了招呼。

意外的是季老爺子還挺好客的，估計也沒想到堂堂宣家嫡幼子與當今花家主……也就是他舊生的親弟會登門拜訪，他一邊替孫兒交到不錯的朋友感到高興，一邊又是恨鐵不成鋼整天與這幾個天資聰穎的小毛頭團團轉，怎還是對課業一點也不上心啊，真是！

季元啟可扛不住爺爺吹鬍子瞪眼的模樣，幾句打哈哈就連拖帶拉著他的客人去閒逛自家了，此時不溜更待何時！

晚上仍舊吃外食，這才第一天還意猶未盡的季元啟肯定得拎著人逍遙一整日才盡興，尤其晚上代季家替兩位朋友接風洗塵，自然得吃上一頓好的！

若想吃餃子，這家位在廟後街的志亮灌湯蒸餃是許多華清人的上上選。

「我還是頭一次吃蒸餃得像灌湯包整這些規矩。」花雲陽真的是被餡兒湯濺怕了，只得乖乖咬個缺口放了一湯匙的肉汁，方能安逸地享受那皮薄料足的人間美味，「光是這玩意兒我能吃足足兩籠！」

別說汁水多，光是餃子皮嚼頭就很足、有質感，肉餡又嫩又油又香……總之宣望鈞是迷上了，默默的就連吃了好幾顆，作勢也要跟著續上一籠。

「哎，先別急著加點呀，還有八寶粥呢！」季元啟獻寶似的給每人添上一碗，眼睛放光地慫恿道，就期待他倆的反應，「趁熱吃哈，你們不會後悔的！」

焯，不喝不知道、一喝嚇一跳！「好濃郁的桂花香！」反正花雲陽是一口定江山，訝異這碗粥竟才是今晚全場最佳MVP！

「是紅糖桂花湯底。」宣望鈞也是一臉讚嘆，百合、山楂、葡萄、花生碎跟糯米樣樣俱全，與其他處的八寶粥並無異，神奇就神奇在偏偏整體滋味兒不知怎的精緻極了。

套用花雲陽的嘴皮子那就是古色古香，讓人想現場吟詩作對！

「哇，這桂花搭上百合的清香也太雅致……」搞不好亦合某隻精緻狐狸的胃口也說不定，「這家店我記下了，改天帶人來吃！」花雲陽嘀嘀咕咕，還不忘隨手將定位分享出去。

「怎麼，你哥也好這一口？」季元啟得意歸得意，隨口又好奇地過問一句。

「呃、咳，我哥好不好這口咱也不敢打包票，但我認識的另一位哥應該挺可以的，這點我還是很有把握。」一提對心上人的了解，花雲陽一不小心竟還有點翹上了狐狸尾巴。

「啊？你不是家中排行老二嗎，怎麼沒聽你說過還有第二個哥？」季元啟覺得奇了怪了，瞬間被搞糊塗了。

「咳……」你小子還挺得意？宣望鈞意有所指地輕咳一聲，心想出門旅遊還得替人打馬虎眼，頓時覺得心累一秒。

花雲陽回過神趕緊打哈哈，打死都不敢再提了，「呃那啥？喔對對對，這餃子吃十顆哪夠是吧，小哥……宣學長？第二、三、四籠我們也嗑得起！」

謝邀，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宣望鈞沒眼看了，只得埋頭苦吃才能掩住「我撐不死你丫的」的厭世表情……嗯，他那麼有家教，絕對不是近墨者黑！

三位發育期的少年仍在花好月圓的夜裡與灌湯餃搏鬥，遠在另一端收到定位分享的文司宥趁隙一看，會心一笑。

看來玩得挺歡，本還擔心小狐狸無處上房揭瓦憋得慌，這下子他還算欣慰地收起手機，繼續忙活。

看來能期待一下，自家發育期的小朋友在開學見時能再胖幾斤。

畢竟俗話說有一種餓，是阿嬤覺得你餓。

也有一種瘦，是男朋友覺得你太瘦……總吃不胖，還怪心疼的。

※※※

話說別看季老爺子悶不吭聲的樣子，光看每每季府餐桌上的山膚水豢就知道他老人家的好客程度，全是縱著季元啟授意廚子渾身解數的美食秀！

故而連住幾天他們也留在季家一起用飯不下數次，不過又因為某位季二少一天到晚恨不得長對翅膀到處飛來飛去，所以花雲陽和宣望鈞也沒少跟著繞得暈頭轉向，可謂裡裡外外吃透透，快活到彷彿身上不長個十斤肉就不罷休！

又一晚，這回季元啟領著他們遠離觀光客集中地，悠晃到團結中路鑽進一間不起眼的燉羊肉店。

說實話環境不咋地，他們這一趟就是來取經、圖個滋味兒，且看人家東道主一副熟門熟路的樣子，肯定沒少背著季老爺子偷腥過！「嗨、大媽，幫我們幾個帶個位唄！有留吧？」

「留著呢！早些時候就聽你常來嚷嚷著饞，位子給你留著、湯也在煲了，就怕把你這孩子給餓的！」店裡的大嬸見是熟客也沒在客氣，催促著將同桌的幾個連帶領人入座就趕著去幹活了，忙前忙後的店裡總不缺生意，「知道你就慣會吃那幾樣已經在做了，你看要吃幾斤肉，跟前面的大姊挑部位去！」

「好嘞！」屁股還沒坐熱，季元啟依言閒不住，又領著兩兄弟去領教這兒的冰鮮羊肉，「這單縣羊每天現宰，羊脖肉肯定是要吃的，那地方賊嫩！嘶……兩斤四夠吃嗎？再來個羊腿唄！」

「……」反正以胃的實力來說就是個陪襯的宣望鈞啞口無言，嘆為觀止。

知道他對這種較雜的地方會拘謹，花雲陽作為客代表豪邁應下了，眼睛已然放光，只差沒掉節操地垂涎了，「好傢伙，不柴不膩的羊脖肉就該搭個又肥又嫩的大腿肉！內行啊！」

「嗐，彼此彼此！」季元啟摸摸鼻子心花開，樂得跟哥倆好互相商業吹捧一番，「站著說話多累，咱們回座吧，我剛看到大嬸捧著堡湯往我們那桌去了！」

 三個人又魚貫而入守株待兔，皇天不負苦心人，可真等到了一大鍋實實在在的燉羊肉！

花雲陽興奮極了，爭先恐後跟季元啟的筷子直打架，結果被宣望鈞漁翁得利拔得頭籌，一入口那羊肉滑嫩甘甜，羊油覆蓋舌尖唇齒留香，一點腥羶也無，其驚豔惹得……咳，連他這不靠普的小鳥胃也難得食指大動。

另位兩人見他也被這羊羔給攏絡了，各個笑得合不攏嘴，都等不及放寬心大快朵頤了起來，「齁齁齁，這湯也太香了吧！華清有您了不起啊！」

宣望鈞日常屏蔽總愛邊吃邊發癲的兩人，彷彿沉浸在被羊群圍繞的大草原，這滋味兒確實幸福極了，尤其在這樣的大冷天，足以讓人情願排除萬難也非得暖上一暖。

誰知樂極生悲，明知再多實在幹不動，某兩位無底洞吃飽還不夠，非得攜上他續攤大麥市街的蘭老三烤肉，令他無語望天，只得祈禱自己的腸胃別有什麼三長兩短，「這什麼……牛肉和腰花雙拼？」雖然但是，也太香了吧！造孽啊！

「喲喲喲！乾啦乾啦！」花雲陽左一支烤牛肉、又一支烤腰花，不減好心情。

「耶──吃肉吃肉！」季元啟也不遑多讓，甚至跟室友比拼誰疊的鐵籤多。

「……

」不不不，事不過三……事實上，不知不覺已經超標四支烤串的宣望鈞對自己恨鐵不成鋼，要是兄長在場肯定會笑話他難得的貪食模樣，想想就難為情！

「好惹味、好惹味（粵語）……嗝！」

「再來一斤兩我也受得起！」

同夥的兩少年也逐漸習慣花雲陽不知不覺上癮的蹩腳越陽話，就連大惑不解的季元啟也懶得計較了，因為他正忙著口出狂言呢！

也說不定你倆是醪醩喝多了，酸梅汁不香嗎？已經到了解膩階段的宣望鈞只得圍觀兩個後輩的戰績，一邊忙不迭地替兩人頻頻盛雞湯，免得發酒瘋就真的要完犢子了！

尚且不知道自家小朋友終究背著他喝醺了，文司宥預計從新加坡一路出差到泰國的行程可說是幾乎忙到腳不沾地，來去匆匆。

可在樟宜機場等待航班的空檔時，他竟放棄了在休息區充電辦公的少數閒暇，腳跟一旋、一時興起轉悠到商店街大買特買。

隨側在大老闆的伙計們驚呆不說，手都要不夠用了！「家、家主……」您在疊積木還是樂高呀？！連聖誕樹都沒這麼多掛件！

文司宥回頭瞧他們的狼狽，只能遺憾收手，「這些能寄的都先寄回府吧。」他面色如常地簡單下了結論，倒也不為自己突然失心瘋似的行為做解釋。

畢竟寒假讓小狐狸寂寞了，是該好生補償。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