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單:〈尹昔眠–你在〉。


 

 

 

 

 

「說來,也錯在我辜負小花,沒能把你照顧好。」花忱呢喃般,駐足在原地朝病床上的摯友這般道,「更錯在,我把你給弄丟了。」否則你何至於遭這般罪?

到底錯在哪一步?「我有時還是搞不懂你怎麼想的。」竟把自己搞到這種地步……花忱邊說,邊徐徐走近床畔,臨近時俯視了眼友人眼下的烏青,不禁又嘆了口氣。

「補償什麼的,待你醒來愛怎麼討就怎麼討,我亦不推辭。」花忱俯身將人頰畔的一絲髮撥到耳後,「我知依你的固執,定也排斥與我弟以外的他人這等授受不親。」

他坐在宣望鈞本來靜候的位子,半自嘲半調侃道,似是往日裡與同窗的調笑,「可是吧,人工呼吸都做過了,你就當……當被第二次急救,否則要是就這麼睡個幾天幾夜,你弟該擔心死了,所以就……將就一下吧?」

說罷,花忱已放輕呼吸而緩緩欺近,遲疑地頓一下,又補一句,「……到時你要揍,我也認了。」他終是下定決心地眼睛一閉,唇瓣輕輕貼上玉澤的,小心地撬開本非嚴絲合縫的唇齒。

可是,也太容易了吧?花忱猶疑地偷睜開一隻眼……與半掀開眼皮的極倦眸子對個正著,不禁一僵。

活脫脫的大型社死現場。

「你在……」幹什麼?玉澤含糊的低語間,不免碰到與他熱度相融的唇瓣,彼此呼吸交錯間旖旎的曖昧,升溫了他蒼白的臉色,恢復了少許久違的生氣。

實在睏頓至極,也不知是否被氣暈過去還是什麼……玉澤終是撐不住精神,又懶懶地酣睡過去,頗有任人宰割的意味。

只是,那眉頭一舒,他似是徹底安穩地一陣好眠,連勻長的呼吸都顯得乖巧。

面色倒是稍微紅潤回來了……也不敢貼太久的花忱侷促地離了那片柔軟,劫後餘生地輕吁熱氣,才後知後覺自己臉上的熱度亦燥得叫人難耐。

……肯定是被嚇的,連帶頰畔傳來熱辣辣的幻肢痛。

花忱上一秒都能想像宣望舒一巴掌賞給他的畫面,不禁嘶了一聲。

真他娘服了摯友的武力值,倒也……守在床畔待了片刻,一時半會兒沒有離開的意思。

無可奈何靜觀那睡顏的棕眸摻了幾分道不明的溫柔,花忱似懂非懂,歸咎於花家兄弟同心,既然小花放心不下淺山,那他總歸也如此這般,沒毛病。

這並非自欺欺人,而是注定他人只能位居花忱心上第二,到底不公平……可俠客小花無疑是自己永遠的心尖肉,無關何種情。

然而,他豈知玉澤又何嘗不是幾經抵抗如此不倫不類的貪愛,奈何心不可控,左右難堪都是刀割般的痛。

可玉澤至始至終不曾想為難誰,他始終珍視那份最初、也最純粹的心悅,自然也成全心上人的心之所向。

故,他從來都沒打算宣之於口。

他不堪將自己優柔寡斷的心,捧到乖徒面前。

只得以似是而非的親情獻盡自己的朝思暮想,時刻自詡為南塘人。

諸如種種,便是玉澤注定要保留的全部。

貪也罷,愛也好,若以緘默封存,方能守住他絕不願摧毀的歸屬……倒也值得。

現狀便已滿足。

這約是她相中玉澤的原因吧?不只因為體質。

大抵,是像的。

 

※※※

 

不出一日,玉澤便轉醒了。

檢查合格通過,醫院自然是輕易將人放行。

這之後的善後他也不用管,日子就這樣莫名其妙又恢復如常。

甦醒後的玉澤和花忱每每碰面,也絕口不提那日的吻,兩人皆有意無意當作無事發生,從他人看來自是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各個演技堪比影帝。

大伙們上課的上課、工作的工作,可總有人經歷過一週的刺激歷險,突然生活正常起來,反而偶有嫌無趣的時候。

故而,又總有人本性犯賤,嫌日子太好過,偏要作妖一下才甘心。

這日禮拜五,該是大多數學生的返鄉日。

算算時日,玉澤心想徒兒每隔一、兩週就要回家一趟做交差,今天應該也不例外。

以職務之便正大光明地潛入男宿,他只不過是想以一杯奶茶送送行,也心知肚明,此時徒兒的房裡應是正出沒某隻黏人弟控,故而在房門開啟時,他心裡有數地開口:「莫不是打擾到……」

玉澤自覺的一句調侃戛然而止,看清房裡的世子、花忱、季元啟和宣望鈞聚眾的畫面,一時怔在原地……隨即氣笑了。

地上一堆可爾必思和其他瓶瓶罐罐,又是酒趴又是划拳,場面還真有股不管師長權威的美感,煞是感人。

你們當舍監是死了嗎?玉澤挑眉,無聲地靈魂拷問。

宣望鈞瞠大了圓溜溜的鎏金眸子,CPU直接燒乾,打從見到兄長便傻在原地……他百口莫辯,臉上寫著:「我是誰?我在哪裡?」

「你誤會了,非我起頭,全被逼的!」又是熟悉的花忱否認三連發,果然是甩鍋的醍醐味最對味。

「哎,就青隱學長提早離開了,三缺一嘛。」世子倒是抽了抽嘴角,索性破罐破摔,臉不紅氣不喘地狡辯,「還有,這全是無酒精的!」

打麻將呢,還明星三缺一。玉澤深吸一口氣,自我安慰道:不氣不氣,氣死無人替──想通了,便心平靜氣地入坐,俗話說打不過就加入。

結果,那晚師徒倆聯手,差點讓花忱輸到脫褲。

最後以花忱承諾會請一頓火鍋,這場聚賭才和平落幕。

 

※※※

 

酒趴衍生成火鍋趴,花忱就當花家設家宴,除了那晚在場聽者有份,也連帶邀請了凌雲心。

作為小花的昔日家教,凌晏如對花家有恩、花家亦對這位門客有情,所以向來受花忱厚待。

仗著哥哥出錢設宴,世子也連同邀請了文司宥,這才叫全員到齊!

殊不知,花忱不曾料想當日竟還多了位不速之客!

「小花,怎麼回事呢?」他問的是弟弟,眼刀可是妥妥地射向麻煩精,臉上寫著:「你怎麼有臉來!」

世子喔了一聲,用像在談論今天火鍋是什麼湯底的家常便飯語氣道,「在路上撿了一個宣行琮。」有解釋跟沒解釋一樣。

「想來未免唐突,我……(不認真地)拒絕過了。」宣行琮一副拘謹模樣,給自己找台階下的路數倒是絲滑得不像樣。

騙鬼啊!當我不曉得『欲拒還迎』四個字怎麼寫嗎!!花忱氣得牙癢癢。

「忱大廚師,水滾了。」客廳內,與弟弟窩在一起開擺的玉澤頭也不回地涼涼道。

「哎,就回來的路上下大雨,正巧發現他被困在騎樓下進退兩難。」世子隨口問,姑且在徵求大哥同意,「不過多一口人吃飯而已,哥你不介意吧?」

「那還真巧……小花你高興就好。」當然介意、非常介意!花忱從牙縫擠出籠統的答覆,悔得腸子都青了,就不該叫二弟回頭幫忙買調料!!

不一會兒又有來客,「來晚啦,我繞去買了飲料!」季元啟喜孜孜地提著投名狀前來蹭飯。

有學生熱絡的場子就是不一樣,立馬就削弱了某兩位幼稚大人暗地裡的烏煙瘴氣。

全都看在眼裡的玉澤暗自呵呵兩聲,為某孽障幸災樂禍。

最後到的凌晏如與文司宥竟是同行,雙雙前去一介百姓難以想像的高級超市,意在替火鍋加料。

「文某挑剔慣了,擔心花家的伙食費超支,這些成本便由己方吸收。」文司宥看了眼同行人拎在兩手的大包小包,故又徐徐道,「凌院長出力、文某出錢,合該公平。」

「文先生客氣了,五五分擔即可。」凌晏如面不改色地回道,然後提著食材前往還算熟悉的廚房。

家宴開席,與其說宴席,不過是一桌子的親友同食一鍋佳餚罷了。

座位配置嘛,由世子撿回家的宣行琮順理成章的就這麼挨著小荷君佔居鄰座,「多吃點,還在長個子呢。」

世子一臉問號:「不是……有點多了。」怎麼沒跟哥哥坐,還是這般待遇??

宣行琮當著某人眼紅的面,神色自若地繼續添菜,「這個你愛吃。」

「咦?你怎麼知道我……」愛吃什麼?世子對這人身上的謎團簡直快要生成十萬個為什麼,「呃,真的太多了!」

「發育期僅此一回,你正值青春期,自是吃多少都不嫌多。」宣行琮的忽悠路數一套一套的,甚至樂於打人情牌,「你無須介懷,就當是……收留我一頓飯的報答。」

「……」世子欲言又止、止又欲言,這話都被說完了,諒他這張嘴也無處跑火車。

哈囉?你沒事兒吧?這桌是我請的、飯也是我煮的,你怎麼不報答我,離小花遠點?!花忱幾乎要咬碎了牙,眼刀恨不得將無恥之徒千刀萬剮。

確認過眼神,這人他說不過……世子無法,倒是注意到另一邊的鄰人也不是會積極吃飯的主,便又開始以往的照顧習慣,往宣望鈞的碗裡堆菜,立志要堆的比自己碗裡的多!不能只有他受傷害!!

「……」學弟,你給的實在太多了。宣望鈞輕咳一聲不敢言,臉上實打實寫著『無福消受』四個大字,頭疼得緊。

不料身旁一聲輕笑,讓宣望鈞轉移了哀怨的目標。

「……倒也不必如此……」如此什麼?玉澤一時腦袋空白,喜得幸災樂禍的回禮。

這不,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玉澤當即調侃一眼隔壁的凌晏如,「凌院長,可需我替你布菜?」

「……」凌晏如冷著臉一瞥,給他一個眼神自己體會。

玉澤自個兒樂呵,絲毫不懼會被凍死。

不過回頭……他仍是認命解決碗中頑抗的食物山,妥妥體悟何謂樂極生悲,可惜下次還敢。

凌晏如鄰座的花忱自是已無心進食,整頓飯都在暗地戒備宣行琮,彷彿人家很閒似的,隨時都有可能動歪腦筋。

只是苦了花忱一旁的文司宥,失策啊……白買了一堆自己愛吃的,不料卻被隔壁的弟控給倒胃口。

要知道,花忱的殺人視線儘管是針對宣行琮大放異彩,可他倆中間夾著季元啟跟文司宥啊!這眼刀不全都扎在這倆倒霉蛋身上嗎?!

季元啟糊塗蛋,跟好兄弟一貫的木頭也就算了,可文司宥那個疼啊,偏又被瞪得啞巴吃黃蓮。

行,你弟控、你清高、你了不起。文司宥麻了,好好一頓飯索然無味,都不香了。

忽地,一筷子的寒江魚片遞了過來,安置到他碗中……又一筷子的蜀中牛肚飛過來跟魚肉做伴……接著又不缺幾塊鄢南豆腐垂降作陪,還有──

「等等!」文司宥鮮少有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時候,可實在太匪夷所思,「愛徒,我……」哪裡惹到你了?

「文大老闆莫不是因這食物上並無魚龍白浪紋,而是所屬南塘花家,故難以下嚥吧?」世子倒是先調侃一句,還朝他眨了眨眼,「我哥哥的廚藝可不輸給文家的廚子,文老師信我一回怎麼樣?」

文司宥一怔,止不住覺得有趣而舒展唇角,「愛徒多慮了,自然不嫌棄。」托你的福,這頓飯又香了。

這下好了,風水輪流轉,輪回宣行琮這混亂始源,他不禁百感交集,自己親手布菜給未婚夫,而那對象卻不惜越過自己,也要有樣學樣地把愛散播出去。

雖然但是……小荷君越過他時離得好近,近到他不得不屏住呼吸,才能維持臨危不亂的風度。

這頓飯還真是吃的急轉直下又水到渠成吶,眾人木了,只有兩人沒心沒肺地吃麻麻香!

總之修羅場般的聚會甭管結了幾家仇,姑且算和平落幕了。

一屋子人飯後小聚,以步步高升遊戲消遣著玩,待到外頭的夜雨停歇,便紛紛好聚好散各路歸巢。

一切平息之後,時有諸如小確幸、小鬧騰,隔天日子照樣過。

曲終人散,曲揚人聚。

沒有不散的宴席,卻是周而復始的續緣。

彼此都是彼此的有緣人,彼此交織彼此的故事,即是生活。

洗漱完的世子打了個惺忪的哈欠,拖著步伐滾上床,等不及要跟周公下棋了。

週休二日後,第一堂又是文狐狸的課、課間還敢跟季老二傳紙條、中午拉著小哥哥蹭宣哥哥的愛心便當、放學再大著膽子溜進大學偷偷探班雲心老師,結果總被大外甥給逮個正著云云──然後放假再回家一股腦和大花分享那些在明雍摸爬打滾的經歷,說的天花亂墜!

嘿嘿,想想每週都這般周而復始,過的那個爽啊……除了文狐狸老愛搞突襲的小測……世子糊裡糊塗地睡死,嘴角揚著酣暢淋漓的傻笑。

又是憨夢一場,隔天一尾活龍!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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