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乖徒所謂的……土產?」週末後又是平平無奇的開課日,已是習以為常一週之初總在禮拜二上午才得以見到人的玉澤此時看不出悲喜,對搪塞懷裡的兩個養殖箱實在不知做何感想,心情複雜得很。
是,一公一母,還附帶買一送一呢,徒兒可真、貼、心。
「嗯啊,玉老師不是時常抱怨自己貓嫌狗不理的體質?」花雲陽說得頭頭是道,理不直氣也壯,「你看牠多親人吶,沒躲你就該偷笑了,做人要知足。」言而總之呢,他覺得自己挑禮物的眼光沒話說!
是呀,可謂精準踩雷……玉澤聞言面色更是一言難盡,實在沒想到平時樂於吃瓜,有朝一日竟會吃瓜吃到自己家,「嗯,有沒有一種可能──」是牠們實在無處可逃來著?
花雲陽讀心術似的伸出一根食指搖了搖,表明不接受反駁。
別問,問就是俠客小花英明,以後進貢更多好喝的奶茶就是了!
玉澤醞釀了下,這才扯了一抹笑意未達眼底的弧度,「乖徒的心意……」為師心領了可不可以?「……嗯,我是說再多要不起,徒兒的眼光以後可得慎之重之才行。」
奇怪,怎麼在花雲陽聽來有種咬牙切齒的感覺?他裝傻充愣打馬虎眼,這事就算翻篇了,草草跟平日也沒少欺負他的鄰家屑哥哥暫別,便腳步輕快地前去赴數學課。
目送混小子又在投懷送抱的玉澤輕嘆著搖搖頭,實則並不怎麼在意那孩子的惡作劇、亦或情竇初開。
反正吧,現在是自由戀愛的世代了,無用的阻撓只會轉化成催化劑罷了──玉澤如是,花忱更是。
孩子的爹……咳、孩子的哥吶,回國後心臟可要撐住啊!
玉澤心不在焉地胡思亂想,一邊腳跟一旋,只得回頭先把被強制推銷的甲蟲暫且安置辦公室。
得,風水輪流轉,中午在文司宥消遣的目光下,輪到他的辦公桌成了人人瞻仰的新景點。
行,面不改色與惡鄰眉目含笑的玉澤記住了,俗話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若不睚眦必报,他就不姓宣。
宣氏唯一清流的宣望鈞忽地打了個噴嚏,無辜躺槍。
※※※
說起宣望舒貓嫌狗不理的體質,宣望鈞也算是見證人了。
「雪球,你說這兩隻小傢伙會是從哪兒來的?」放學後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慣性擼貓,他與白貓對視一眼呢喃問,倒不覺得與家寵溝通能算自言自語。
因為雪球的靈性極高,每每還真會喵一聲表示一下,彷彿真的有在聽似的,至於聽不聽得懂當然又是另一回事了。
說時遲那時快,能讓雪球翻臉不認人的天敵出現了,牠嗖的一下從主人懷裡溜開,便頭也不回地撤退到自己安心的小領地──宣望鈞的臥房。
對,平時雪球都在那兒養著,其他空間雖也開放,不過有外人時牠都很有警覺地守在自己的地盤,只要井水不犯河水,小日子倒也過得挺滋潤。
「雪球!」宣望鈞司空見慣了,怕貓兒受傷,每每總由著牠掙脫開來逃之夭夭,且瞧這現象便心裡有底兄長已抵達家門外,於是有先見之明過去應門了。
稍早出門採買食材,歸家的宣望舒瞧著鑰匙沒插就自動開了的門板,挑了下眉也是見怪不怪,「雪球又溜之大吉了?可真叫人傷心吶。」
「……這事勉強不來,莫怪雪球。」動物的天性本就不由人類做主,個體的脾氣抑是。宣望鈞每每也總試圖安慰兄長,可惜見對方掃興的反應便知往往效果不彰。
不過今天一反常態的是,宣望舒進屋後竟難得捕捉到鬼鬼祟祟的小影子,原來是打回馬槍仍對櫃上的兩個透明箱子流連忘返,好奇得緊,「那可不能吃,小心扎嘴。」
接手幫忙提袋子進來的宣望鈞也瞧見了家寵偷雞摸狗的行為,實屬罕見,「那果真是哥哥的?怎會突然想養甲蟲?」
「有人怕我太寂寞。」宣望舒話到一半,眼尾映入一瞬不瞬盯過來的鎏金目光,失笑一聲不賣關子了,「開玩笑的,是小花這一趟天文營的土產,大概是打著正好我倆一人一隻的算盤。」
一瞬竟有點當真的宣望鈞這才隱隱舒了口氣,差點不由分說就自我反省了起來……如果說同住屋簷下還能讓兄長寂寞,那肯定有起碼一半的責任得怪自己不夠上心。
我這傻不隆咚的弟弟還真是一臉好懂。宣望舒看出他這是聽往心裡去了,伸手隨興地搓了搓跟貓毛大抵差不多軟的頭毛,有意擼得又澎又亂,「我說說的而已,也值得你這般胡思亂想。」
「因為哥的話我都認真聽著。」心知又被耍了,宣望鈞也不是省油的燈,一板一眼地又把自己的髮撥整齊,還不忘反擊指正,「以後可不興開這種玩笑。」
宣望舒瞧弟弟跟自己犟上的模樣,每每總覺得特別好玩,復又失笑一聲由著人說教去了,雖然下次還敢,「你提著東西跟這麼緊,是要打下手的意思?」
緊隨兄長入廚房的宣望鈞心想有何不可,悶不吭聲的就杵在裡頭不走了,倒真有任人差遣的意思。
宣望舒對這黏人精向來沒轍,也就由著他了,「那麼獎勵你點菜。望之儘管獅子大開口,你哥我都變得出來。」
向來理性的宣望鈞不隨他起舞,認真參考了食材,才一本正經地提議了務實的晚餐內容。
宣望舒也沒意見,倒也享受兄弟倆一起做飯的時光。
※※※
話說乖徒的土產說麻煩倒也不麻煩,反正甲蟲的一輩子大抵就這麼養在一口箱子裡了,想來也頗為無趣。
於是宣望舒偶爾閒來無事旁觀這兩隻絕對有貓膩的一公一母,靈機一動想著該物盡其用才是。
「觀察日記?」今天輪到宣望鈞負責更換水苔跟果凍,他聞言手一頓,差點讓鍬形蟲一頭栽進養分裡欲仙欲死。
「是呢,反正機會難得。」宣望舒面目異常和藹,循循善誘地提議道,「光是一牆之隔地看著未免無趣,乾脆趁機紀錄一下這兩孩子短暫的歲月,就當走進科學順道學習一下,如何?」
……怎麼聽上去像極了小學的家庭作業?宣望鈞自是不忍拂了兄長的興致,心想每日作業左右也不夠他塞牙縫,多一項又何妨,「機會確實難得,若哥哥的意思是想玩交換日記,望之願意奉陪。」
「交換……日記?」思來想去竟沒想到這一步的宣望舒若有所思,暗忖這何嘗不是意外收穫呢?「這主意倒是不錯,那我們就共用一本小筆記,每人輪流紀錄一天可好?」
哥哥說什麼當然都好的宣望鈞自然點了頭,應下了,甚至每隔一天大抵都奮筆疾書成五百字心得報告來著。
認真過頭的性子還是一如既往……宣望舒則是每隔一天都要嘆為觀止一下,這甲蟲總是吃喝拉撒睡,自家小傻子還能變個花樣五百字也真是腦袋清奇,佩服吶。
哪像他,每篇日記四捨五入總在閒話家常,跟甲蟲有關的有超過兩行就不錯了……沒錯,他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談及宣望舒這歪腦筋,是到了該付諸實行的時候了。
這一天,宣望鈞放學後慣性擼貓,然後任勞任怨地照顧最近多出來的兩隻小傢伙,還得防範雪球貪玩,以免對甲蟲蠢蠢欲動而不慎被夾傷肉球,那到時這兩隻新食客可就真要歇菜了……要知道,惹惱野性十足的貓科動物可是下下策。
總之按照慣例換了水苔、果凍,做完這些的宣望鈞也發現了不尋常之處,今日不知怎的,這兩隻鍬形蟲竟然合籠了。
他沒養過甲蟲,只是心想兄長自有考量,是故見狀也無從插手,便只得讓僅剩的一口箱子原封不動,反正看牠倆相處融洽也不打架。
結果隔了半小時完成學校課業,宣望鈞再回到客廳沙發打算寫觀察日記時,對桌上這兩隻甲蟲突如其來的興致傻了眼──敢情牠們不打架,在打炮啊!!
竟在交、交……也是,這兩隻本就一公一母,但是一言不合就上未免也太操之過急……難道牠倆原本就是一對情侶??
宣望鈞的小宇宙大爆發,一時之間腦子當機又重開機,奈何責任心使然……他只得硬著頭皮,坐在倆情侶面前圍觀野戰,然、然後……基於科學精神,一字不落地老實闡述。
怎麼感覺自己像個變態?他的耳根不可抑制地微微臊紅,越發坐立難安,尤其這公蟲大抵是第一次,遲遲沒能進去的生澀狀況也讓人瞧著怪焦急的。
宣望鈞一邊窘著臉自我反省,因為專注在該是十八禁畫面的自己真的越來越像變……
「在看什麼?」身後人下班到家了也不吭聲,偏要悠悠走近才故作好奇地不恥下問。
宣望鈞嚇得一激靈,回過頭百口莫辯的臉色更尷尬了,「我、我在寫……」交換日記,真的,你聽我解釋!
宣望舒一眼就讀懂弟弟面上未盡的話,「哦?看來今日的觀察重點便是這個了?」他還故意輕挑地打趣道,「那哥哥便好生期待你五百字的……」
「要不我還是寫些別的吧!」宣望鈞面上窘迫,光是想像要汙了兄長的眼,便對自己感到尤為不齒!
「那怎麼行,望之可要把所見所聞細細說與哥哥聽,才不辱科學精神。」宣望舒曾幾何時已經撇下公事包,與弟弟相鄰而坐,在他耳畔諄諄教誨,「這便是觀察日記的精隨。」
「……」聞言已經抬不起頭的宣望鈞只知道,他此時此刻寧願鑽進水苔當隻縮頭烏龜,也好過和至親一起看片子!是說他根本從未看過啊!!
宣望舒瞧他不說話也不在意,視線居心叵測地下移,不出所料地一語點醒夢中人,「你那裡似是鼓起來……怎麼,有反應了?」
宣望鈞猛地一僵,經一提點還真是……頓時想死的念頭都有了。
他後知後覺臉都丟光了,好想像雪球一樣蜷成一團,已經沒臉看兄長了啊!!
而雪球本尊呢?老早就因天敵的靠近而逃得沒影了。
「光是看昆蟲交配就管不住頭,望之果然還是個孩子。」宣望舒輕笑一聲,調笑間滿是寵溺,「沒關係,有哥哥在呢,望之儘管慢慢長大。」
宣望鈞繼續無地自容,卻死到臨頭都不知其中陰謀……美其名曰觀察日記,藉的就是人一旦過度專注於一件事上,就會越發容易身臨其境,更何況是共感呢?
而他偏生就是個認真過頭的人,也是生性純良之人,從不將親友往壞的想去,故也絕沒想到日記不過是宣望舒的故佈疑陣,前幾日腳踏實地的日常觀測也不過都是為了今日合籠的虛晃一槍罷了。
「傻孩子,悶不吭聲它就會消嗎?」宣望舒從容誘導只差臨門一腳的獵物,在對方耳畔呼出的熱氣暖意融融,惹得臉皮薄的小團子隨之熱了起來,羞暈滿頰已然驅散不開。
「要哥哥幫你嗎?」
已經被助興不下數次的宣望鈞聞言終究難堪地閉了閉眼……幾不可聞地點了頭。
既已不下數次,偏偏這回嘴硬便是矯情了。
兄長也說了,會陪自己慢慢長大……
可宣望舒又有多少耐性能允他一點一滴的成熟呢?
到頭來事在人為,望之已是淺山的囊中物,逃不掉了。
但既然雙雙悖德皆甘之如飴,又何樂而不為呢?
只要相信兄長,哥哥便能讓望之嚐遍所有情與慾的快樂。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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