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著笑鬧的乘車時間過得特別快,一抵達同文行全包下的野營地,學生們該為自己打點的民生問題一樣不落。
露營嘛,不外乎包括搭帳棚、撿木柴生火等等之類的都要一手包辦。撇除師長由於須輪流站哨、巡邏維護治安,如此勞神費心總不至於還得折騰這些,所以此次同行的師長皆能分配到獨立一間木屋帳,伙食也一併由營地的廚房供應。
就寢慣例男女分開睡,是故花雲陽與季元啟三下五除二將帳篷釘牢才回頭跟白蕊兒和曹小月重新會合,「依咱們的默契也不用特地分配了,能幹啥就幹啥、愛幹啥就幹啥,沒問題吧?沒問題就先解散哈!」
曹小月向季元啟比個大拇指,乾脆、俐落!她喜歡!
白蕊兒也沒意見,目送兩男生很有自覺地跑去幹粗活,便拉著好姊妹也不惶多讓地勤奮去了,「走吧,先去瞧瞧分配的食材才好構思菜單,接著還有洗、切、剝等等前置工作呢,不知不覺就快到中午了,可不好讓雲陽他們體力活回來餓著肚子枯等太久。」
「哎,先說好啊,要我做牛做馬都行,但我只打下手!」燒廚房慣犯的曹小月動武最行,但烹飪實在不行,尾隨同窗兼室友仍提心吊膽地好言相勸。
「知道知道,防止森林大火人人有責,你就放心吧。」白蕊兒無奈一笑,不忘回以一句信誓旦旦的保證,一邊想著露個營而已,還要顧及朋友的心理陰影面積也真是醉了。
如此賢妻良母的室友簡直就是自己的定心丸!平時三餐都被對方照顧慣的曹小月整個豁然開朗,屁顛地跟在老母雞後面任勞任怨。
十一月的氣候乾燥涼爽,白日萬里晴空也是恰到好處的暖,負責採集物資的花雲陽和季元啟一邊享受山間特有的秋高氣爽,一邊對附近河岸虎視眈眈。
「嘿,加菜嗎?」不愛出頭卻愛慫恿的季元啟用手肘頂了下室友,起頭問。
方才營地規範講解了老半天,其中一條他特別印象深刻,說是河裡的魚釣到不用放生來著。
「等等吧,先完成我們的分內工作創世神模擬器再說。」花雲陽頂著太陽瞇了瞇眼,暖烘烘的感覺都要將他一把懶骨頭給曬酥了,忒舒服。
「噗……你可真會譬喻。」季元啟心想也是,他們現在又是撿柴、又是挑水,不是現實版的Minecraft又是什麼?「走走走,趕緊完事回去交差,河裡的魚還等著小爺大顯身手呢!」
花雲陽扯了下嘴角,對死黨的自作多情不以為然。
用膝蓋想也知道,河裡的魚肯定只能是──你不要過來啊!.gif。
※※※
營地依贊助商開的價碼所發配的野炊食材雖然基礎,但是一應俱全,就怕學生們吃不飽似的。
光是沒有強行加入尷尬的團康活動積分制,小夥伴們就要感動涕零了,終於不用活在主辦方的支配下,連三餐著落都要靠拼命玩大地遊戲、或破冰遊戲為自己爭一道生機了!總之露營能管他們三餐溫飽的都是大善人啦!!
而學生眼中的大善人文司宥此刻更是莫名其妙現身其一組的灶台,捲起袖子似是真要當一回廚娘的意思?引來左鄰右舍頻頻側目圍觀,好奇得緊!
文司宥先是看了看這一桌子的伙食內容,有吃粗飽的奶油胡椒飯,吃好玩的甜椒煎餅,頂多加菜賣相不錯的炫技風琴馬鈴薯。
學生隨機應變的整活,得心應手的材料不外乎盡是些玉米罐頭、蔥、黑胡椒粉、馬鈴薯、甜椒、絞肉等等……簡單易處理的東西,徒留肉類跟海鮮倒是可惜了。
思忖間,他已是俐落地繫上半身圍裙,決定挑五花肉下手。至於料理方式嘛,也是簡單暴力,就是油煎,頂多再順走現有的小番茄跟生菜下去乾烙作點綴,妥妥的懶人料理法。
但光是這樣,出菜的賣相簡直就像高級西餐一樣,足以讓組員們嘆為觀止,一頓粗糙的午飯瞬間就昇華了有沒有!
「挺香的。」別人誇獎的是桌上那道排餐,花雲陽卻不動聲色地湊近廚師的頸間捕捉側重點,暗笑道,「光是草草應付都能沾到油煙味,要我幫你借個去味噴霧嗎?」
「那倒不必。」文司宥任學生神不知鬼不覺地輕嗅一息,捻了捻被提醒沾了點鍋氣的髮尾,無動於衷地婉拒他的好意,「這點味道等會兒吹吹風自會散去。」
「也是。」花雲陽聳聳肩,聊到這兒忽地又搔了搔後頸,「說來我倒是後悔跟你打這賭,竟又累著了你。」主要是連他自己都沒想到居然能贏!
「言重了,這點程度哪稱得上累。」文司宥心知肚明,學生肯定知道了自己其實不喜歡下廚這回事,他嘴角輕淺一勾反問,「你可玩得開心?」
花雲陽揚了下眉,直言直語道,「自然是開心啊!」這麼隨心所欲的營隊可遇不可求吶!
「那麼,這點累便算不上累。」文司宥悠悠回道,順帶叮囑一句,「發育期一味的碳水化合物可不夠,記得多吃蔬菜。」至於大魚大肉不夠沒事兒,私下一起吃飯再幫學生補回來就是了。
這般直球又令花雲陽足足愣了兩秒,一整個防不勝防,「我……知道了啦。」他欲言又止,一時竟語塞了,只得死板地回以一句依樣畫葫蘆的關心,「文老師也是,飯都要涼了,可別餓肚子。」
文司宥瞧他難得的笨拙,不禁莞爾,跟與他同組的其餘學生簡單打了招呼,便依言離開了。
「所以說他們到底打了什麼賭?」左鄰右舍的組別瞧那色香味俱全的香煎五花肉,那個饞呀!
「拜託,黑榜第一跟他的數學小老師能賭什麼?萬惡的數學題唄!」
「那我肯定是賭不起。」
「這根本穩賠,換作我也不幹!」
殊不知組裡知道內情的季元啟可得瑟了,因為這所謂論功有賞的賭約,還得是靠他跟花老二合作無間,贏得實至名歸!
嘿嘿,想不吧?師生倆賭的其實是一條魚!
※※※
賭約的起因自然是因為附近那條河,其實也沒什麼由頭,就是花雲陽他們回去交差後,和正在值班巡田水……咳、巡邏的文司宥偶遇,便閒閒賭著玩罷了。
兩少年也算是無所不用其極的賭徒,一較真起來可殺瘋了,以季元啟為輔行聲東擊西,花雲陽則無後顧之憂一味進攻,甚至賭上南塘小霸王的名聲整個人都撲進了水裡,沒想到真能修成正果活逮到……一條營養不良的幼仔。
但那終究還是魚!營養不良又怎樣?不夠塞牙縫又怎樣?管牠是鯉科、鰍科還是鯰科,那都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的戰利品!
兩學生理直氣壯的態度險些惹得教官破口大罵,還得是始作俑者文司宥見縫插針打圓場,外加其他平時多虧他鄰里關係打理不錯的同僚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勸慰,才得以大事化小平定風波……外加順理成章爭取了照料落湯雞的重責大任。
「呃,我只有帶一件換洗衣物……」花雲陽後知後覺自己衝動了,導致現在進退兩難好不尷尬。
此事文司宥也有一半的責任,想當然耳便負責到底將人帶回自己的木屋帳充當臨時護理站,「無礙,知你愛玩水,我本就替你多備了一套。可有哪裡傷到?」
「啊?……喔、嗯,沒事,沒怎樣。」花雲陽一邊換了衣物,一邊對一如既往運籌帷幄的師長再三保證,隨即便被毛巾鋪天蓋地遮去視野,頭頂傳來舒適的擦拭觸感。
「我知道,瞧你生龍活虎的。」文司宥不由分說隔著毛巾輕輕搓揉,「但玩總要有分寸……歸根究底是我思慮不周縱著你胡來。」他自是不怕旁人嚼口舌,只是河床地形充滿未知,饒是鵝卵石不夠圓滑也可能造成劃傷。
「哎、別呀!是我錯了還不行嗎,你別這樣!」在教官面前都能嘴硬的花雲陽立馬就慫了,可看不慣師長低頭自省,高嶺晴月都不晴朗了!那怎麼行!
「嗯,知錯能改,不愧是我的愛徒。」文司宥從善如流地陰轉晴,無縫接軌得不帶一丁點誠意,成功令學生剛油生的憐惜又澆熄了。
「……」花雲陽心道一聲6。得,我自己腦補、自我功略,我就戀愛腦!
「怎麼,剛說知錯能改的人,現在又賭氣了?」文司宥遲遲未得回應,不以為意地淡笑道,隨口就又開始逗起人來。
「沒呢,文老師。我怎麼敢。」說不敢的人卻……也真不敢認真地大肆搞叛逆。
花雲陽可是聰明人,聰明人一不搞叛逆、二不搞霸凌,第三點則是知足惜福──面前的人偶爾是鬼畜了點,但是對他老好,他又怎捨得反目?疼回去都來不及了!
文司宥自然也有把握學生這一句話並非虛言,遂不再開口叨擾兩人之間的獨處,此刻的靜謐,算是營隊期間難得的清閒。
「好了,餘下微濕直接用吹風機吧。」
被那雙驕貴的手服務了一會兒,不過須臾便令花雲陽油生睏意時,毛巾摩挲過髮絲似是要撤掉的意思。
他正惺忪地眨了眨眼,便毫無戒備地被動仰著頭,與輕捧他雙頰的師長對上了眼,然後……眼底映入咫尺近的喉結,徹底清醒了。
文司宥傾身垂首半瞇了眼,近乎虔誠地吻上學生那片隨即炙熱的唇瓣。
花雲陽瞠圓眼睛怔了怔,回過神終究順從地閉上了眼,靜靜淺嚐片刻的溫存。
末了被放開之後,相互渡染的餘熱未盡,撓得人心癢,「無功不受祿,我逮的這條小魚應該沒值當到你……?」花雲陽啞聲遲疑道。
「賭約籌碼待會兒餐桌上見。」文司宥稍微拉開距離,俯身輕睨他染上紅暈的眼臉,眼底藏著笑意,溫柔道,「這不過是小小補償……也算是犒勞你為組爭光的賞。」
懂了,個人獎唄。未曾料想有這等好事的花雲陽思及此,仍不禁回味無窮──那炙熱柔軟的唇可比桌上明碼的酬勞香多了。
「花雲陽,你傻笑什麼呢!」曹小月發現竟有人只顧著笑都不動筷,一臉荒謬。
「花老二,吃呀!這五花肉可香了!」季元啟標準示範何謂大快朵頤,粗心沒來得及留意室友根本春心蕩漾的蠢臉。
「啊?我、我笑了嗎?」花雲陽聞言摸摸自己臉,趕緊恢復表情管理!
一頓飯飽後,同組的所有人皆心滿意足地收拾殘局,只有他自己總覺得哪裡空空似的……意猶未盡。
可惡啊!狐狸總愛犯規,且大庭廣眾下偷嚐的禁果總覺得分外甜!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