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雨知時節

※曲單：〈BAR JAZZ MUSIC〉。

原來剛才色馬風雲變色的表情不是假的……褚冥漾這才發覺點這杯酒根本是在整調酒師啊啊啊啊！

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喂！我怎麼知道惡魔會假他之手行整人之實！你們的愛恨情仇不要燒到我頭上啦靠！他一臉驚魂未定地吐槽。

「看好啦漾漾，這可是為了你的大美人……付出生命在長Shake！」式青使出渾身解數搞定這杯最麻煩的步驟，然後「咚」的一聲開蓋，舒了口氣──呼、累爆。

唉唉漫漫長夜啊，再叫他多搖幾杯Ramos Gin Fizz還不如直接往生算了。

「有啦，我有在看。」看色馬為了美色那麼拼命，褚冥漾當然有捧場才不會愧對良心，順道配著餘興節目還嗑掉第二片煙燻鮭魚披薩。

冰炎同樣在解決直屬老是先貢獻過來的披薩，漫不經心地犒賞一分注目，看了眼式青將Shake杯裡的液體和另一杯的蘇打水同時倒滿Stange Glass，「這杯要十分鐘以上才會好，你要不要先喝點別的？」

褚冥漾聽到學長這樣問的下一秒，還真的就看到這杯以為完成的棒狀杯被式青拿去放入就近的冰箱，「欸……我不知道要喝什麼。」他學乖了，人不懂的時候就是要不恥下問、虛心求解。

「還是學長你那杯……」靠，他忘了那叫啥，「呃，我有點好奇。」因為瞧瞧那白玉般清透的酒液，很接近學長白花花的頭髮顏色，看起來就很可藹可親。

紅眼循著渴望的黑色目光瞥了下自己手上的這杯，「Daiquiri不是你能喝的東西。」人們總是被它畜人無害的外表蒙騙，沉溺於這清爽酸甜的滋味而忘了近三十度的強烈後勁，「如果你喝了開始發酒瘋，我會把你打暈。」

褚冥漾被學長的恐嚇嚇到僵硬，真、真假……這麼誇張？「那、那那還是算了謝謝！」黑眼立刻撇開那杯表裡不一的烈酒。

冰炎瞧他這般無助的樣子，忽然想到問：「喝Sangria（桑格利亞）怎麼樣？」

褚冥漾呆呆「啊？」了一聲，無知的表情很是無辜。

「……保證你會喜歡，試試？」得到直屬不疑有他地點頭回應，他直接跟奴勒麗點了一杯。

然後褚冥漾就看到她切了很多水果丁，除了以紅酒做基底，其餘還加了蠻大量的各種柳橙汁和檸檬汁，看起來就會是一款很熱帶風情的飲料。

過一會兒，一杯白蘭地杯端上桌。

他小心捧著酒杯，微微湊近寬口的杯緣就能聞到非常豐富的水果香氣，湊到嘴邊試喝一口，酸酸甜甜的好適合搭配他現在吃的這些食物解膩，「學長，這個也很好喝耶。」雖然他不知道是什麼，但總之也幾乎沒有酒味超順口的。

「好喝吧？」冰炎笑笑地微晃酒杯，漫不經心地垂眼欣賞白色蘭姆酒特有的冰清玉潔色澤，「Sangria是西班牙和葡萄牙地區的傳統調酒之一，酒精濃度不到5％的夏日飲品，差不多就是給小孩子喝的東西。」

褚冥漾聞言頓了頓，悶悶的從杯緣抬眼偷瞪學長一下，卻停不下來繼續喝……因為真的很好喝，可惡。

式青陶醉地觀賞大美人若無其事跟小樸玉打情罵俏，湖水藍的眼瞳隨意瞄了眼將近九點的時刻，是時候該處裡一下讓大美人不開心很久的煩人精了，「Psst、Psst！」

奴勒麗無視很孬只敢在那跟她打暗號的蠢馬，朝逗留到現在的唯一外賓彎起待客禮儀該有的微笑，落落大方地揚聲下起逐客令，「不好意思，從現在開始是包場時間。」

誰知她才剛發話，那位壓低帽沿的男客主動起身，走近吧檯，「在最後給我來一杯Hole In One（一桿進洞）吧。」

奴勒麗挑了下眉，酒水錢不賺白不賺，反正喝完還不走她也有得是辦法對付，於是聽悉尊便，馬上滿足奧客最後的需求。

一端上桌，那杯金黃色澤的高腳杯直接被那不知恥的傢伙一推，滑到銀紅長髮的美人胚子隨手可得的距離，「賞你的。」帽沿底下的目光像在盯著獵物打量，然後寄出濃厚的邀請暗示。

式青瞬間大驚失色，隨即轉為怒火中燒的表情，居然有人膽敢這樣褻瀆大美人！

媽的，生意真難做。酒紅的艷眸危險地瞇起眼，奴勒麗克制當場把這根臭老二折斷的欲望，大波浪紅髮掩蓋了因怒氣而挑起的青筋。

壞了，今晚夠衰遇到大凶級別的混蛋。

眼神早已變得凌厲的冰炎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冰冷，現場氛圍直接降到冰點，他目中無人地將所剩不多的Daiquiri一飲而盡。

怎、怎麼了？褚冥漾對突然的冷場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感覺在喝悶酒的學長，然後就看他一灌完烈酒便態度冷然地彈了個指。

依認識幾年的默契，奴勒麗沒廢話，行雲流水地調了杯三層色澤的Shot，俐落地點了火，然後咚的一聲，將這杯B52轟炸機回敬給久久犯沖一回才遇到的垃圾。

「你可以滾了，先生。」她不慈不仁地勾起不懷好意的笑容，「需要我送你一程嗎？」

吃了閉門羹的男人瞇眼瞥了一會兒燃燒的酒液，身為長年在這場子打混的老狗，有常識的都該知道這杯具有驅逐意味的酒代表著什麼，「……不用了。」他故作姿態地甩袖走人，悠悠晃晃著身子揚長而去。

男人走了之後，一度凍結的場面才得以回暖。

事情來得太快就像龍捲風……還在狀況外的褚冥漾遲疑地又瞄了眼隔壁的學長，已經神色如常地收回了冷氣，好險……

手邊的酒杯冷不防被奪走，他愣了下，就瞧著隔壁看似已經平復心情的人眉也不皺地豪爽乾掉他的水果酒，額際隱約還抽跳著青筋……才怪咧，這位大佬分明還在不爽！

式青悲痛欲絕地撲過來下跪，「大美人啊啊啊啊啊好好一個美人胚子居然被糟……哇噢！」

「唉唉終於走囉。」擠開莫名先抓狂的怪馬，黎沚扯著洛安離開本就打算湊合一下的外側位子，終於如願移動到那個混蛋附近的內側座，也就是正在氣頭上的亞旁邊，完全不怕掃到颱風尾，「所以說那傢伙其實是喝茫了吧？」膽敢在奴勒麗的店鬧事，隔天酒醒肯定會後悔到想自殺。

冰炎對見怪不怪的鳥事連提都懶得提，一臉「我管他去死」的面無表情，仰頭把滋潤情緒的酸甜酒液一飲而盡。

他舒了口氣，才轉頭語氣平緩地問：「要吃水果嗎？」其實喝剩的水果丁不吃的話，請人直接收走杯子也行。

聽到學長語氣常態地轉頭搭話，「咦……喔，好啊。」褚冥漾遲鈍地應了一聲，基於不浪費的美德接過酒杯，用小湯匙把墊底的水果乖乖撈起來吃掉……他又瞄了眼隔壁，巴巴把手伸過去。

神色不佳的紅眼回視朝他眨了眨眼的學弟……順應小狗的討好，低頭吃掉餵到他嘴邊的藍莓，眼神才緩和了下來，心情不算太差。

奴勒麗對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的人笑了笑，悠悠走出吧檯拿下了門板上的『營業中』牌子。

蘭德爾悠哉地對她舉了舉酒杯，「包場費不會少付給你。」手上這杯Dark ‘N’ Stormy（月黑風高）和外頭此時月正圓的夜色與之相稱。

「說什麼呢，今天高興大家聚在這裡可不為別的。」完全不缺這點錢的奴勒麗大方地笑道。

尼羅則是收到蘭德爾的意思，默契一致地調製一杯與這位女性的氣質相稱的Moulin Rouge（紅磨坊）與之贈飲。

接過象徵熱情奔放、艷而不俗的緋紅調酒，奴勒麗回以舉杯接受了他們的饋贈，逍遙地半倚著吧檯抿了一口，品嚐下班後的第一杯甜美放鬆身心。

※※※

「雖說Between the Sheets（床第之間）已經老掉牙了，但我還是第一次見識到有人用那麼粗俗的方式來理解這杯Hole In One。」阿斯利安看了眼給足面子忍著不砸場的常規靶子，為剛才悲劇的搭訕技倆嘆了口氣。

「等等，阿利學長你剛剛說什麼？」顧不得從湯匙滑落回杯底的蘋果丁，褚冥漾錯愕地抬起頭，這回他再傻也因為這杯約炮酒的借鏡而聽懂了。

「阿斯利安，別亂教些有的沒的。」冰炎不耐地隨口打斷他那壺不開提那壺的話題，沒看到原本還懵懂的孩子變了臉色明顯較真了嗎，真是。

「瞧你說的，換作漾漾賞你這杯酒，效果可就大不同囉。」奴勒麗完全沒打算把樓扶正，方才緊張的氣氛老早就被這樓歪到煙消雲散。

如果是小狗作為應邀的挑釁，那倒是……冰炎不置可否地扯了下嘴角。

那倒是真的……沒想過，在獲得認可之前。

他下意識不去在意情慾問題。

「你還笑得出來？」褚冥漾對學長沒過多久便蠻不在乎的態度瞠目結舌，聽懂了那杯具有侵犯意味的性暗示瞬間糾結成吃屎般的表情。

他養尊處優的腦子這才閃過從來沒想過的問題，那就是托這副皮囊的福，學長到底從小經歷過多少這種層出不窮的鳥事才能淡定成這樣啊？！

「我該說幸好學長你的脾氣很差還是什麼的……」總之人果然不能太完美，學長還是兇一點好，要不然別說三番兩次就會吸引賭爛的變態，身後還不有一大票迷弟迷妹明目張膽地成天追著跑，那還得了！

「噗……」旁邊的阿斯利安被學弟的直言不諱給逗笑，悶悶地抖了下肩膀，「咳，漾漾這句話很中肯。」不得不說，真的是同意到不能再更多。

「……別以為有阿斯利安撐腰我就不敢揍你。」冰炎警告性瞇起紅眼，少來結黨營私這一套，「反正光靠耍嘴皮子是動不了我一根寒毛。褚，你應該最清楚不過了不是嗎？」他冷哼一聲，對於那些低級的鳥事從來不放在眼裡。

「靠，哪個不長眼的混蛋要是敢動你半根寒毛，那我還不咬死他！」標準借酒壯膽的褚冥漾仗著酒水下肚，也才敢這麼大的口氣。

「褚，不要亂咬髒東西。」冰炎隨口矯正維護起他來吠吠叫的小狗，暗笑學弟其實意外挺強的地盤意識，雖然他也不惶多讓就是了。

阿你們就狗男男呀……黎沚眨了眨羨慕忌妒恨的清明眉目，突然懷疑起自己挪過來坐其實是在找罪受，「奴勒麗，給我來一杯Rd.18～」

那就用烈高粱沖刷隔壁熱戀期的高甜吧！搭配薑汁汽水和烏梅汁的神奇組合而蹦出的新滋味總是讓他欲罷不能，「啊啊，我又想吃馬鈴薯烘蛋了！」

尼羅微微一笑，「尚有一人份，需要我再烤過嗎？」

「不用啦～我不想讓尼羅那麼麻煩。」黎沚歡快地跳下高腳椅，就往熟到不行的廚房趴趴走，「我自己拿就好囉！」

「尼羅，你也差不多該休息了吧？」戴洛對總是這般勤勞的人勸道，「你坐下來跟我們喝一杯吧？都忙了一整晚。」

「我等等還要開車，謝謝你的好意。」尼羅溫聲婉拒，看到戴洛無奈的藍眼睛意有所指地瞄了下不懂得憐香惜玉的某人，彎起溫和的弧度，「我本來就喜歡忙東忙西，跟你們相聚的時間我一點也不累。」說罷，他倒是閒下來也給自己添了杯軟飲。

好吧，既然本人都這麼說了。戴洛聳聳肩，拎著餐後必點一杯的Old Fashioned（古典雞尾酒）和他乾了杯。

「啊、肉桂捲！我順便拿幾盤出來喔！」

「需要幫忙嗎？」問歸問，洛安不放心地離開座位跟進廚房，畢竟黎沚兩隻手可沒法拿那麼多。

「不錯呢，肉桂捲。」阿斯利安還蠻有興致地說，「我也來一塊好了，漾漾要吃嗎？肉桂捲也是店裡的招牌之一。」

斷斷續續地飲食還不至於吃撐，向來對好吃的東西來者不拒的褚冥漾馬上點頭，「好啊。」如果還有的話啦，招牌甜點應該賣得很好。

「漾漾小朋友，別有了肉桂捲就忘了你的提拉米蘇啊。」

對齁，提拉米蘇！留意廚房的褚冥漾一轉回頭，那杯以為被忘在冰箱的棒狀杯已經被色馬神不知鬼不覺地妝點為成品端到他面前。

神奇的是，杯中的蛋奶泡沫與酒液區隔分明，重點是那泡沫居然濃密紮實到溢出了杯面仍持續堆高成鬆軟的仿舒芙蕾狀，還灑上了一層可可粉和薄荷葉、黃檸檬皮絲作為裝飾，看起來還真的是挺像模像樣的提拉米蘇。

褚冥漾驚呆了，「式青，你好厲害……」這杯這麼好看，他怎麼捨得破壞！

「呵呵呵，那是自然！」完全不曉得謙虛為何物的式青挺胸自豪，「這可是我注入愛心拼死拼活人工打發出的效果，所以大美人如果也能跨我一句的話……」

「哇～～這杯Ramos Gin Fizz有夠經典！」剛好鑽出廚房的黎沚眼底閃著雀躍的光芒，燦笑著發出來自地獄的要求，「要不然你再調一杯？」

「……」式青整個人直接萎掉，蹲在角落掩面哭泣求放過，實則裝死當作沒聽到。

黎沚癟了癟嘴呿了一聲，直道可惜，只好拿肉桂捲填補空虛。

褚冥漾默默翻出手機拍了一張照，然後一邊欣賞桌前的藝術品，一邊咬下可口的肉桂捲吃個不停。

誰知這杯他只敢遠觀不敢褻玩焉的調酒又被隔壁根本喝上癮的史前巨獸給橫刀奪愛，完全不Care什麼美不美觀，就這樣咬著斜插的長吸管一口氣抽掉奶泡底下的四分之一杯酒液，才放過半塌陷的甜飲品，擺回他桌上。

褚冥漾張著嘴巴什麼都來不及挽救，只得慶幸剛才有拍照留念，「學長……你懂不懂台上十分鐘台下十年功啊？」你就直男！不懂得欣賞藝術啦！

「那你懂不懂凡事都有賞味期？」冰炎一巴掌拍掉他的控訴腦殘，「等這杯酒退冰之後像流瀑一樣噁心吧啦，你才有得哀。」

蛤……原來這造型有限時喔？褚冥漾只好認命努力喝了，「嗯？！這好好喝！」嚐起來真的有提拉米蘇的Fu，微微酸甜的口感又有點像乳酸飲料。

「好喝吧？」冰炎勾了下嘴角，隨手又從他手裡接過這杯Ramos Gin Fizz分著喝。

褚冥漾瞧著跟他一樣食髓知味喝上癮的史前巨獸，「學長，你也太會喝了吧。」真不愧是戰鬥雞，這都幾杯黃湯下肚了，到現在臉都不紅一下的。

而且他還蠻意外這杯算是半個蛋奶素的調酒會列入學長的好球帶耶，可能是還帶有乳酸風味喝起來很清爽吧？而且喝上去有點酸酸甜甜的提拉米蘇一點也不會不搭，反而讓人想一口接著一口。

「倒是你再發呆下去，這杯就要被我喝完了。」紅眼懶懶地瞥了他一下，冰炎對這句似褒似貶的話不以為意。

「喝完就喝完唄。」就算再好喝，褚冥漾當然還是比較喜歡蛋糕本尊啦，「看不出來原來學長還是酒ㄍ……唔！」一支湯勺冷不防塞得他滿嘴的可可奶泡，趕緊吞下去而滑過喉嚨的綿密感還真的跟蛋糕慕斯有幾分像。

「囉嗦，今天有些興致罷了。」冰炎不耐地遏阻喝個酒才不需要的幹話，「……你知道我平常不喝這些有的沒的，頂多也就煮幾杯咖啡而已。」以防萬一，他又補充一句讓小呆瓜放心的話，畢竟維持親密關係當中的安全感是基本的，退一萬步來說好了，不管有沒有這層關係在，他都不打算讓最重要、也是最關心他的笨蛋有一絲提心吊膽的風險。

況且說白了，冰炎就是個普通人，他也只不過是想和喜歡的人安穩過日子，所以沒必要刻意把生活搞得高潮迭起……想跟褚長久走下去，是認真的。

「我知道啊。」褚冥漾當然也習慣學長偶爾的霸道，但其實一點也不獨裁，且很在意他的認真態度，「因為學長是咖啡控嘛。」反正史前巨獸就是口嫌體正值的傲嬌，事後緊接著還保有求生欲的矛盾之舉真的搞得他很想笑……但要是真笑出來，估計是他被直接種在原地不送了。

「我不是。」冰炎矢口否認，沒打算放過剩不到半杯的甜酒，繼續有一搭沒一搭地啜飲，「喝咖啡只是習慣。」

「那學長總該承認是蜜豆奶的狂熱粉吧。」褚冥漾歪著頭一針見血道，還眨了眨眼，總不會對自己的最愛口是心非吧。

「……」冰炎無言以對，直接伸出細長湯杓，又把那張廢話很多的嘴堵滿可可味的奶泡。

呿，又來這招。褚冥漾癟了癟嘴，不以為意地舔掉沾到嘴角的白漬。

塞奶泡的始作俑者還動搖地擰了下眉，視線劃過笨蛋伸出的舌尖而糾結了目光，略生硬地移開。

嘖，真的是……被他慣到無法無天，都敢踩到他頭上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