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師長哪來的力氣與毅力,還是說……世子直覺覺得,玉澤貌似居然比他還要抗拒『那個』不知道是什麼鬼的東西。

總之,他就這樣被連扯帶拖地一路扛拉出校了!可喜可賀!

就在世子要為玉老師媲美狗急跳牆的奇蹟體能花式讚美時,玉澤居然在步出校門口的一瞬間腿軟、噗通跪倒在地!

世子跟著一瞬石化,「啊啊啊啊啊!!」他緊接著跟著撲跪在地攙扶師長,「玉老師不至於!真不至於啊!」有必要這麼謝天謝地嗎?!

「我……」玉澤忍著離髒東西太近的反胃感,一時百口莫辯。

說時遲那時快,校門口跪著一對師生的奇景被吃飽正打算回校的宣望鈞撞見,「你們……」他懷疑自己回來的方式不對。

但緊接著,宣望鈞察覺到了不對勁,「哥哥?!」他趕緊前去幫忙攙扶地上的堂兄,「怎麼回事?你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說過多少遍。」玉澤憔悴之餘,還不忘糾正,「在學校要叫老師。」

「幸虧有小哥……」世子同樣剛慣性開口的稱呼也連帶噎了回去,「呃,宣學長怎麼只有你一個人?」社恐人士耶?

「楚禹方才在路上被逮去湊數飯後球局了。」宣望鈞如實以告,但看了眼此時他們離校門一步之遙的戶外,也並不想在乎無關緊要的稱謂規矩,「身子要緊,跪著容易著涼。」

玉澤尚未來得及多說一句,只覺身體一輕,直接被打橫抱,「你──」

哇、這臂力!要不是情況不允許,世子真想當眾為學長鼓鼓掌!「我們要去哪?」

身體不適自然是去求醫,宣望鈞當機立斷道:「回學校保健室。」

世子張了張口,還什麼都沒來得及反對。

「不行!」玉澤已經先發制人,氣急敗壞地否決。

宣望鈞微微蹙眉,不懂兄長為何應激了?……有點像自家不喜看獸醫的雪球,「兄……玉老師可有什麼難掩之隱?」比如隱疾不便被人知曉……思及此,他的眉頭更是緊了緊。

「不是,我沒有。」看表情便心知他想偏了,玉澤感到頭疼之餘,只得臨時胡編個理由搪塞,「我……只是一時飢餓難耐,興許是有點低血糖。」

「啊對對對!」世子雖不明究理,但還是遂了宣哥哥的願配合演出,「我們快帶玉老師去補充糖分要緊!」

宣望鈞遲疑了,「但……」他低頭又多打量幾眼堂兄蒼白異常的面容。

玉澤低喃了聲固執,一咬牙連臉都不要了,直接打親情牌,「望鈞,聽哥哥的。」

嘎?世子對剛還不給叫哥的師長一臉黑人問號,這麼雙標真的好嗎??

果然,饒是宣望鈞向來也對這招毫無招架之力,提了提臂上的堂兄,立刻乖巧順從了,「好吧,既然哥哥都這麼說了。」

「嗯……」玉澤得寸進尺道,「能放我下來更好。」

這回,宣望鈞選擇裝聾作啞。

唉,孩子大了,難帶了……玉澤苦楚地睨了世子一眼,徵求認可。

是是是,不能同意更多!世子偷瞥回去一眼……可上樑不正下樑歪,小哥哥若有什麼不好,不該也是從你那學的嗎?

交流無效,玉澤當即撇過頭裝聾作啞。

總之附近能供休憩的餐館不多,也就速食店既有舒適桌椅又有冷氣吹。

乾脆就地用餐的世子喜提著一盤套餐啃漢堡,和桌前空無一物的宣望鈞繼續視姦……咳、以沈默的目光持續關心被迫吃冰炫風的師長,俗話說無聲勝有聲嘛。

為了圓謊,玉澤垂眸忍受嘴裡膩口的冰品,當真是勉為其難地淺嚐了兩口才作罷,剩下的推給世子全當白給。

宣望鈞瞧著兄長看上去勉強好些了,才開口又重複詢問:「你們方才是怎麼了?為何看上去……像是剛倉皇奔出校的樣子?」

世子聞言同樣想起來了,倒也想問問:「哎對了,玉老師也是,怎麼說好放生又吃回頭草啦?」

他問完,隨即又回頭答覆竹馬兼學長的問題:「我們或許、可能、興許就是俗話說的那啥?喔對、撞到什麼了!」

「什麼?」宣望鈞疑惑,壓根沒聽懂。

「就是撞到那、個啊!」又是一輪雞同鴨講,世子可謂一回生二回熟。

「哪個?」

「就那、個啊!」宣學長你不會是吃到楚學長的口水吧?世子不知所措地比手畫腳,乾脆豁出去道,「撞……撞鬼、還是撞邪吧?!雖然我啥也沒看到,但還是挺物理的一個直面觀感!」

「……」輪到宣望鈞沉默了。

撞鬼是唯心主義,物理撞擊歸唯物主義──難以將兩者融會貫通的他腦袋瞬間嗡的一聲,倒是先物理卡殼了。

趁小哥哥又在腦子裡上演宇宙大爆發時,世子的注意力又回到沉默寡言的師長身上,「所以玉老師?怎麼不說話?」

玉澤懨懨地一瞥,挑眉勾了勾食指。

「嗯?」世子愣頭愣腦聽話湊過去,接著猛地被搪塞一勺透心涼的冰炫風,「唔唔唔??」

「吃你的吧。」玉澤慵懶地撐著頭,欺負起自家徒兒理直氣壯。

「好好好、吃吃吃!」世子不甘示弱地拔開嘴裡的湯勺,「宣、哥、哥你不說,我便當你回馬槍本就是心軟怕我餓肚子啦!」

本意被說中也沒見玉澤多高興,沉著面色心想我後悔了還不行嗎?

好好的回頭要找人餵哺,結果小羊倒先惹是生非,弄得人仰馬翻也就罷了……但為了徒兒,到底值不值得顏面盡失?這對向來風流倜儻的玉澤來說,是個艱深的哲學問題。

可依什麼都不懂的世子來看,他菜到掉渣的察言觀色技能只看出玉老師悶悶不樂,所以不想搭理他了。

「……乖徒,怎麼這副表情?」為師什麼都沒說呢,你這小子怎麼就眨也不眨的,一臉被遺棄的小狗表情?

「因為玉老師理都不理我嘛!」世子一臉哀怨,「你剛才奮不顧身地救我明明帥得像英雄,結果救完就丟……」是退化回狗熊嗎?最後這句他沒敢說。

結果誤打誤撞的,學生無心地一捧,竟讓玉澤回了點血,「乖徒不覺得……我的模樣狼狽嗎?」

「狼狽?」世子單純疑惑地眨了眨眼,接著大剌剌道,「狼狽就狼狽!我可比你狼狽一百倍!玉老師帥呆了好嗎!」沒有你,我興許已是校園中的地縛靈之一了吧!

玉澤眉一挑,嘴角重新勾勒一抹弧度,感覺自己又好了。

可不是嗎,他都為徒兒如此為難自己了,這點褒賞他受之無愧。

「學弟,物理撞鬼這事我看我們還是……」終究想不通的宣望鈞回過神,才發現氣氛隱約不尋常,有些茫然地看他倆眉來眼去。

……他錯過了什麼?

當天晚餐一結束,玉澤送兩個住宿生回去晚自習已是仁至義盡,便功成身退回去休息了。

 

※※※

 

隔天一早,負責收作業的小老師自己,反倒做賊心虛地站在算學老師面前。

「說吧,有什麼要招供的。」鐘都還未響呢,一早也迫不及待來驗收他似的文司宥輕描淡寫。

「……文老師,昨天出的作業我可是第一個寫完。」世子反覆思量,決定先動之以情。

「嗯。」講桌前的文司宥仍舊和善地與他相對,一切都好商量的模樣。

世子下一步繼續動之以情,「文老師,我下次絕不翹有小考的……呸呸!」

他差點讓太老實的自己咬舌自盡,「我是說上次那是意外!我下次小考包準考滿分給你看!」

文司宥溫溫和和地瞧著求生慾點滿的得意門生,又「嗯」了一聲,「還有嗎?」

世子掙扎地左看看右看看,只得自求多福,「……沒了。」

「嗯,可需為師親自點明你真正該如實供認的嗎?」文司宥溫聲提示,卻形同給小老師當頭一棒。

世子立刻就萎了,知道文老師生平最厭惡謊話,「懲罰的習題我……沒做完。」

文司宥仍面不改色,似是不怎麼意外。

咦?可是不對吧?

既然你不意外我寫不完,那你幹嘛還出那麼多啊?

這不就是變相成了為了懲罰我而懲罰我嗎?

雖然是我有錯在先沒錯啦,可是?但是?您還為此跟著活受罪出一堆題是在哈囉?到底其實是罰我還是罰你??

世子對文司宥的和顏悅色呆愣愣的,腦子莫名當機,自顧自地邏輯爆炸一發不可收拾。

直到文司宥開口,又將他反覆癱縮又爆發的小宇宙給拉回正軌:「沒能如約完成的自然要補齊,那就假日主動找我把剩下的做完吧。」

「而現在,應當以本分內的進度為主。」他指使著小老師回座位,「回去吧,也別忘了你主動答應為師的。」

沒被加重懲罰的世子鬆一口氣,「喔……嘎?」卻又愣了下,「我答應過啥?」然後他頭一抬,對上那雙老謀深算的狐狸眼,記憶也瞬間回放。

以後絕不翹(有小考的)數學課、下次小考保準考滿分──啊啊,文司宥你個老六!原來小丑竟是我自己!

世子懨懨地回到座位,彷彿被榨乾的模樣喪到不行,就連季元啟一時也不敢上前招惹……畢竟這惡果也有他的手筆,自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免得被掃到颱風尾。

然而一到午休,季元啟又把避風頭拋到九霄雲外去了,老樣子喜歡拉死黨湊一桌吃飯,搞得跟野餐似的。

「什麼?你昨天放學被一雙看不到的腳追?!」他張大嘴巴,驚得筷子都要掉了,「在哪??你不會說是……」

世子猛地頂他一肘子,「噓!小聲點,你想造成全班集體恐慌啊!」他欲蓋彌彰地左右張望了下,幸虧是沒引起不必要的關注,然後才悄咪咪地往窗外的走廊一指。

「就外面那條啊?!噢唔!」季元啟立刻又被砸了瓶保久乳,才後知後覺降下音量。

「季老二,我覺得事情不單純。」世子瞥了他一眼,爭取認同,「既然老子可能遇到真的了,那我們也不能再沒心沒肺全當講好玩的拖更多人下水,到時要真出什麼事就麻煩了。」

季元啟點頭如搗蒜,「那是自然!」他又神秘兮兮地湊近他,「欸,那你再跟我細講一下。」

「你不怕?」世子咬著筷子,挑眉問。

「呃,不知道。」有些事沒有親身經歷過,永遠都不好說,但季元啟還是仗義地拍了下死黨的肩,「但怕又怎樣!怕就可以由著你去單扛嗎!」

世子看著酒肉兄弟終於有擔當一回,突然覺得有點感動是怎麼回事?「不過你說的是真的嗎?」

「蛤?什麼蒸的煮的?」季元啟茫然地反問道。

「就是被腳選中就要一個禮拜內走完其他什麼的……」世子狐疑問,「真假的?學校傳說多嗎?」

誰知道季元啟聳聳肩,「不知道,我也只是聽說而已,而且學校的傳說多到不計其數好嗎!這裡頭的真真假假又有誰說得準呢!」

「那怎麼辦?難道我只能等屎(死)嗎!」世子氣急敗壞。

「不是……你還真信這種邪魔歪道的謠言?」無憑無據的,季元啟難免也覺得他有點小題大作。

「拜託,現在是我在身臨其境耶。」世子翻他一枚白眼,「難道要我全無準備,還盲目樂觀地相信放水流一星期之後也無事發生,搞不好還會天降整人節目秀宣告『你被整了』嗎!」

「哈哈,我只是覺得還是要眼見為憑嘛……」季元啟乾笑著賠罪,「來來,喝口奶,你先別激動。」

「對了,說到眼見為憑。」世子接過損友殷勤插吸管的保久乳,還真的理直氣壯地吸了起來,「我怎麼就忘了呢,可是還有一個人跟著我一起受苦受難呢!也不知道玉老師那邊怎麼樣了?」

「蛤?還有人跟你一起衰呀?」季元啟嘖嘖兩聲,默哀之餘因為有證人的關係,便又信了幾分。

這時外找來得正是時候,只需校草學長一叩響教室後門,便立刻引起室內一眾女色的回首翹望。

宣望鈞不自然地收回手,盡量不去在意那些過於炙熱的視線,「學弟,玉老師請你去印下午第一堂課的講義。」

世子喔了一聲,本就想看望玉澤的狀態,於是非常乾脆地收拾餐盒就要起身出教室,「正好我也有事要去辦公室一趟。」話說,都還沒問文司宥假日要在哪找他課輔呢。

傳話的宣望鈞似也沒有要馬上走人的樣子,「文史典故若要印上全班的份,厚度跟重量應該很可觀,我跟你一起吧。」

對熟人的好意向來者不拒的世子一如既往受之無愧,反正他和誰不是有難同當呢,禮尚往來嘛。

季元啟還舉著筷子,因兩人的午休時光被介入而蹙了下眉,他見左右逢源的世子無意識的海王行為,卻也無可奈何。

算了,季元啟可沒忘記玉澤所在的辦公室還杵著某尊大神呢!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可不是明智之舉。

於是礙於正躲避十斤的算學債,他忍痛目送了跟校草跑路的死黨。

 

 

 

 

 

TBC

arrow
arrow

    柊苑/青皊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