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雨知時節

「話說回來，漸漸有夏天的感覺了呢。」米可蕥突然發表謎之感想。

「現在都六月了，本來就是夏天。」千冬歲一臉理所當然的潑了謎之感想一桶冷水。

「討厭啦，我當然知道現在六月份已經邁入夏至了啊！」米可蕥拍了下故意句點她的損友，「我的意思是，就連常常泡在實驗室的我們都察覺到了暑氣，可見真的迎來盛夏的意思啦～」

後背猛然的力道讓千冬歲嗆了一下，「咳，我當然也知道你的意思。」他也大方承認只是逗朋友玩而已，「是說你們的處方箋完成了沒？」

「寫是寫好了。」靈動的綠瞳一骨碌地轉，看向一同研究的拍檔，「漾漾，你對我們擬訂的處方箋怎麼看？」

「雖然要實際打錠才知道。」褚冥漾的語氣還蠻肯定的，「不過沒意外的話，應該是沒什麼問題才對。」

米可蕥聽聞朋友還蠻有信心的聲音，整個人放心地精神一振！「千冬歲你們也OK了吧？」

「當然是OK了，而且萊恩難得有幫上忙。」千冬歲拐彎抹角地給予某位偏才鼓勵，消失人的藥理跟化學雖然有夠爛，但是對藥物物理的相互作用倒是很有天分。

因為藥學機轉與動力學的部分，教授提供給大家的主成分、包括含量都一樣，所以劑型成形的部分成為首要考量……當然，前提是賦形劑的配置不要離譜到連帶影響人體分解與吸收。

是說如果天兵到引發這種悲劇的話，到時也會敗在IPQC或FQC的測定數據，總之那種不能食用的垃圾是過不了一系列品質管制（QC）的門檻的。

「能幫上歲的話我也很高興。」萊恩的心態一如既往的正面簡單。

「哼，本末倒置了吧。」千冬歲慣性對孽緣展現苛薄的一面，鏡片精明地一閃，橫了單純的傢伙一眼，「是該為了能鞏固你自己的學分而高興才對。」

褚冥漾和米可蕥互看一眼，各抽了下嘴角，「差不多聽得懂就好啦！」他無奈地拍了下正常發揮的彆扭友人。

「還不都一樣！」喵喵也和他同樣往總是不老實的朋友後背一左一右地豪邁拍下去！少來囉，以這對搭檔多年的交情，明明就默契好得沒話說！

千冬歲又被兩人的鐵砂掌攻擊得連咳幾聲，「好、好啦，那麼就按照原定計畫，沒意外的話能趕在周休二日前搞定半成品。」

早就對搭檔的彆扭適應得如魚得水，萊恩從來就不為此影響過心情，甚至還冒出開心的小花，「那說好禮拜六的飯糰之行也能如期就好了。」順帶一提，這還是某位彆扭人士主動提出的獎勵方案，為此他可是很努力地跟超商店長和同事喬時間配合報告。

沒錯，這就是他們二下固劑的期末總報告了，「總覺得時間過得真快，感覺才剛升二又要升三了。」米可蕥這回發出所有人都有共鳴的感想。

「總歸大學時光還是掌握在我們手上，這學期我們也沒白過就好。」千冬歲補了句務實的結論，「順利的話才能過個輕鬆的暑假，總之加油吧。」

「是啊，當不當全看各人造化。」萊恩不禁還是為自己的學分捏一把冷汗，「記得以臣跟后的作風，考試週後是不再接受補交或補考的沒錯吧？」

褚冥漾點點頭表示肯定，「沒錯喔……還是老樣子。」說到這他也跟著想到，除了臣的錠劑報告，學期末又到了后的大規模抽籤制術考，這學期的範圍是所有做過的半固體製劑的成品再現性……每學期的學期末根本是地獄門口走一遭啊，真要命。

算、算了，先別想太多了，后的部分總歸平常沒在神遊擺爛的話，考前再惡補一下都還算過得去，總之先想辦法搞定臣的總報告吧！

「不過喵喵真的很佩服漾漾跟千冬歲耶，這麼快就把處方箋生出來了。」她心知搭檔神速到自己根本沒幫到什麼忙，「明明是萬事起頭難的部分，況且你們不覺得要我們連處方箋跟製程都自己看著辦的話，範圍不是有夠廣嗎？」毫無拘泥就相當於毫無指標啊，更何況光是實驗室擁有的賦形劑就有五花八門耶！根本多到會讓人有選擇性障礙好嗎！

「這有什麼難的，反正保險一點按自己的習慣來就好了。」千冬歲的語氣一整個不為所動，畢竟上學期就有製成鐵劑的經驗，這學期期中的時候也有為了崩散試驗報告而自產過酵母素膠囊劑，這回期末只是再更嚴苛地從多人一組改為兩人一組，擺明就是為了考驗學生的自立性，不讓人有混水摸魚的機會。

「頂多想玩點花樣的話，再去考慮那些非慣性常用的輔劑就行了，反正對原料藥的特性認識多了就不怕它們的未知。」這些話聽上去挺廢話的，但本來就是這樣，全看大家平時花多少心力去跟藥品混熟，現在才六親不認也只能說活該吧。

「是這樣沒錯啦。」他們三人也對朋友直白的態度習以為常，「動作快一點的好處也有，就是其他還在處方箋那關掙扎的時候，我們已經可以優先去卡位機台使用的優先順位了。」

褚冥漾贊同地點點頭，雖然班上的排隊名單在又被臣當工具人的他身上，不過事先也有規定須依循步驟需求申請，要有實物佐證登記、也不能代排，所以是作不了弊的，就算是負責登記者本人也一樣。

「總之擬訂好製程表和流程圖就可以上工了吧。」千冬歲信誓旦旦地說，「今天是禮拜三，要趕完這兩項的時間還很充裕。」他篤定的態度可說是對週五的打錠勢在必行。

「嗯嗯，一定要順順利利！」米可蕥搬出振奮人心的週六計畫，「然後再來一場開開心心的飯糰野餐！」

「飯糰最高！」萊恩也搬出亂學一通的日文。

「我說你們……」千冬歲推了下眼鏡，好掩蓋翻白眼的行為，「果然只是為了吃的吧！」

「當然也是為了學分啦！」褚冥漾說的可不是圓場話，一定要輕鬆放暑假！

這樣他才能毫無懸念地面對暑期的另一項試煉！

※※※

然而，俗話說人算不如天算，最怕的就是有個意外。

臣黑著臉顯然心情不佳，果斷翻出手機聯絡廠商求救，「喂？是這樣的——」他又看了眼卡死的打錠機，盡量簡短清晰地說明情況。

「他們等等就會來實際看看狀況。」臣掛掉電話，視線的矛頭直指搞壞機台的罪魁禍首，「你們誰來說明一下到底怎麼搞得，怎麼會變成這樣？」他當然不可能叫學生賠償，但還是得釐清是什麼狀況。

搞砸的小組組員面面相覷，各個支吾其詞。

只負責通報師長的褚冥漾無言地瞧著他們在這犯尷尬，老實說也不曉得發生什麼事，反正就是被當事者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給拉下樓求援……但是拜託，哩嘛尬幫幫忙咧，他哪懂蝦咪芋仔蕃薯啦，除了乖乖叫老師不然還能怎樣！

反正都下課了，當然是一起下樓了解狀況的千冬歲鄙夷地瞥了眼闖禍的傢伙們，當然也曉得他們不到萬不得已並不想東窗事發的僥倖心態。

臣懶得跟啞巴講話，直接摸了幾顆現場的錠劑尋找蛛絲馬跡，「處方箋交出來。」他的語氣還算耐得下性子，伸出手的氣勢卻是不容拒絕。

闖禍的事主認聳地交出處方箋，心虛汗顏的模樣快被老師的氣勢給嚇到站不住腳。

臣僅看了一眼就把紙張還給學生，「你們給我拿現有的六顆去做崩散。」他的語尾近乎咬牙切齒，只差沒當場把那張根本瞎寫一通的處方箋給揉爛，真這樣做估計會被家長委員會合起來告。

「等等。」Test會過才有鬼，他可沒閒情枯等擺明會失敗的崩散結果，「廠商一修好你們給我馬上清場。」

兩個搞砸的學生聽到類似逐客的命令都急了，「可是我們還沒……」

「明知道沒戲就給我重頭開始。」臣冷下的神色任誰都看得出來他現在大為光火，「拿這種粗製濫造的藥粉是想搞壞幾回機台？等等給我從崩散試驗看看癥結點在哪，再不懂就去做溶離。」不要逼他說話不客氣，其他學生可沒有義務因此一同枯等著學分慢慢葬送。

站在後面的米可蕥和萊恩默不吭聲，讓開身給灰頭土臉的同學離開二樓的製程廠區，結果下一組的人馬又不識時務地緊接著跑下來，向老師問說那他們該怎麼辦？

「處方箋跟製程表給我看看。」臣同樣劈頭就伸手要他們交出東西，看完又面無表情地退還，「不行，你們回去再修改。」直接腰斬他們登記的順位。

他拋下晴天霹靂的另一組問題學生，轉頭非常自然地向安因的TA交代，「褚冥漾，幫我跟全班交代一下期末報告新增的規則。」他的語氣公事公辦道，「請這之後的每一組在製程之前，都要先給我過目處方箋跟製程表才能動手，麻煩你了。」

褚冥漾的態度不禁拘謹了起來，很謹慎地點點頭，「嗯，我知道了。」別看這位師長身高矮小，氣勢可不小，尤其跟安因不一樣，可不喜歡亂開玩笑啊，「老師不好意思，那個……我們就是下一組。」就算面對低氣壓可能會掃到颱風尾，他還是得硬著頭皮據實以告。

臣朝明顯緊張的學生挑了下眉，在開口要求之前，幾個男生身後的米可蕥已經先竄上來遞交該完成的東西，「老師，請你幫我們檢查！」矜矜業業的態度表現出她和夥伴的認真和誠意。

「OK，機台維修好之後，下一組輪到你們。」臣看了幾眼，便交還給兩位沒啥好擔心的組合，及格的成分配置跟製造流程他也沒啥好雞蛋裡挑骨頭。

「老師，我們是在漾漾他們後面的下一組。」向來誠實的萊恩緊接著主動面對師長此時還蠻嚴峻的高壓政策。

一旁的千冬歲看了他一眼，也是主動將兩份必備的項目全盤托出給師長檢視。

「行了，你們兩組繼續進度吧。」臣同樣過目幾眼就交還回去，然後跟褚冥漾要了至今為止登記的名單，打算從現在開始好好把關，不然幾台打錠機都不夠給一群小兔崽子亂操。

他不認為自己苛刻到過分，該教的之前都有教了，魚竿給了不會自己釣就是自個兒的問題，等崽子們出社會就知道了，不是只有自己，包括其他老師們的嚴苛其實是對他們的仁慈。

等師長跟他們分道揚鑣之後，米可蕥鬆了口氣，「好險，剛才真的有點可怕呢。」不過她完全沒有什麼因禍得福的僥倖想法，總之輪到他們的話就趕緊加油吧！可不能因為佔到機台就慢條斯理，為了後面同學著想的同理心可不能少！

「不過老實說，今天真的不太樂觀。」剛才研究過打錠機卡死的地方，千冬歲摸了摸下巴，殘忍地道出事實，「原本統一使用的那組型號模具肯定斷了，我們要用別組型號就會影響錠劑的Size。」

褚冥漾點點頭，了然道，「也會連帶影響到每顆的主成分含量，照打是沒問題，每一錠的含量得從變動的總批量再重新估算。」

四個人先回實驗室針對諸如這些問題討論起來，「含量均一度的條件範圍有變動等等之類的問題，到時算出來再跟臣報備一下就行了。」反正老師那麼神通廣大，一定也心裡有底。

「不好意思。」眼看著目前膠著的現況，萊恩突然出聲，「維修如果要很久的話，我能不能先去幫同事代個班？」他今天是把班給排掉了，可是他剛才收到有人臨時有事的求援訊息，如果暫且沒事的話他無法坐視不管。

「我還蠻確定會搞一段時間的。」千冬歲的態度倒是乾脆，「萊恩你去吧，今天能不能打都很難說，等廠商修完都不曉得幾點了，如果確定今天泡湯的話會發訊息給你。」

「謝了，我會趕緊回來。」萊恩徵求過大家的同意才動身離開系大樓，因為自己有事的時候也有受惠過，所以為同事的這點義氣還是要有。

「不用急啦。」米可蕥在朋友臨走前還安撫一聲，「那我們現在要幹嘛？先吃晚餐？」原定計畫是讓先排到的前兩組利用下午完全沒選修的空檔弄一弄，第八節放學後就差不多換他們了，誰知道計畫趕不上變化，所以說因禍得福什麼的完全沒有這回事。

對，前兩組就是真的還蠻混的，空堂那麼多還搞砸成這副德性也是醉了，「早該想到會領先我們一步的傢伙肯定幹不出什麼好事才對。」千冬歲其實心有不甘地嘖了一聲，鏡片發出森冷的精光。

褚冥漾打了個寒顫，用膝蓋想也知道對方肯定已經在想什麼報復方法，讓搞事情的傢伙學分注定一去不復返了，「那我們先去吃飯好了。」為泡湯的計畫鬱悶歸鬱悶，但是飯還是要吃。

「好！走走走！」米可蕥立刻拾起精神，「吃飯皇帝大，其他的事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嘛！」

「走吧，肚子餓了。」千冬歲推了下眼鏡，發出勢在必行的冷笑，「總之妨礙我們效率的傢伙鐵定會付出代價。」

是是是，欉康別人之前，先別讓自己的胃委屈嘛。

期末將至，大家都在修羅奮戰中。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