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單:〈當山みれい–雨の音〉。
聖誕老人眨了下眼,大發慈悲地哈哈大笑,「HO─HO─HO─大家明年也要當個好孩子喔!Merry Christmas!」
心情很好的呵呵笑,送完禮物的聖誕老人便背著袋子,跨著大步揚長而去。
它……它就這麼走了?
六個人仍是有些難以置信地瞠目結舌。
「我說你真的是皮在癢嗎!」嚴厲的斥責又讓其餘四人回過神,圍觀緊接著劈頭就罵的家暴現場。
「上次我才說過什麼,你是真的欠揍是不是?」冰炎狠瞪明知故犯的死小孩,真的是氣得牙癢癢。
褚冥漾被罵得很無辜,「我、我沒單扛啊……」他還僥倖地悄悄瞄了瞄成群結隊的共犯們。
萊恩被同學求救的眼神看得有點毛,都有股衝動想撇過頭吹吹口哨當作沒這回事……因為剛殺過來的這位大佬乍看就是不好惹。
「這是重點嗎?」冰炎冷著聲音質問。
「可、可可是我也有傳訊息報備今天趕不過去啊……」褚冥漾磕磕絆絆地再狡辯一句。
「我在工作崗位剛才才看到。」冰炎咬牙切齒道,「緊急事態直接打電話不是常識嗎!」這傢伙除了白目欠揍還能是什麼!
狡辯無效的褚冥漾又委屈地瑟縮肩膀。
千冬歲聞言倒是挑起眉狐疑了起來。
怪了,今天補習班沒課啊。
難道趁他沒留意的時候,同學還參加了什麼額外的課輔組?
可是也不對啊?越想越懷疑自己是不是被、呃……補習班給排擠了?還是因為他太優秀了?一時鑽起奇怪牛角尖的腦袋被哥哥拍了拍。
夏碎摸了摸很優秀也沒人敢排擠的固執腦袋瓜,「歲,對別人的家務事不用想太多喔。」他道了句不明所以的話,含笑的神情卻又彷彿看清了所有。
家務事?千冬歲似懂非懂,又看了眼師生倆……家務事??他這下子更是雲裡霧裡了,有聽沒有懂。
「褚,你最讓我生氣的是這回明知哪裡有危險還往哪裡衝。」冰炎險些氣結,「你……」緊接著還沒罵完的他瞥見千冬歲仍懷疑他偏心的眼神,險些噎著。
「你……你們都是。」冰炎見風轉舵婉轉了修辭,「尤其你們兩個。」紅眼順著話嚴厲地掃過整路人,「你們兩個大的不以身作則就算了,還帶頭領著一群高中生亂跑!」
這下換夏碎發難……不對、是想緩和為人師長難免會氣急敗壞的苛刻立場,「放心,有我──」
「你也一樣。」冰炎瞪了他一眼,完全不吃曾經並肩作戰過的情懷這一套。
「……」這下輪到夏碎也挑了眉。
很好,要這麼雙標是不是?也不看看是誰上次還那麼不要命的衝去擋刀。
「好了好了。」這樣吵下去也不是辦法,阿斯利安承認是他自己思慮不周,帶著一群小的冒險也是事實。
而且換個立場想,假如今天拼命趕來的是他,也會恐慌自己拼了這一路是不是只能趕得上收屍的份──想到這,阿斯利安覺得對方的氣急敗壞也無可厚非,並且老實帶頭向關心則亂的人誠心道了歉。
米可蕥見狀也向其實人很好,還收留過他們的補教老師乖乖認錯。萊恩也是。
千冬歲和褚冥漾身為王牌補教師旗下的學生當然早早就低頭了;但褚冥漾暗曉自己的帳肯定沒這麼簡單嗚嗚嗚……
夏碎則是拒不認帳而僅僅微微一笑,因為保護自家弟弟本就天經地義。
冰炎白了他一眼,也懶得理會弟控。
總之全員無事就好,他向來脾氣過了就算了。
危機告一段落,天色也晚了。
眼見大家都準備各奔東西,也該回家的褚冥漾卻終於忍不住好奇,悄咪咪地偷看禮物內容……
也就偷窺一眼,他瞬間六神無主地把禮物盒蓋回去!
靠夭、這三小禮物啊?!
※※※
褚冥漾存在手機的照片並沒有如心靈寫真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染渡無盡鮮血的紅衣裳險些逃過他們的法眼,但幸好乾枯的血污還沒堆疊到整個看不清衣擺的商標。
至於Logo也不用如海底撈針般找破頭,他們直接跟某家蛋糕店比對就對上了。
「呃,是啊,就偶爾啦。」店員搔了搔頭,「但每次來鬧還是蠻困擾的。」
約在大家都有空的幾天後,五個放學後的學生這回兵分兩路,由褚冥漾、千冬歲和萊恩去街訪車禍學生打工的商家。
「其實這種奧客是可以請店長出面啦。」今天值班的店員無奈道,「不過可能怕被上司打負評吧?他每次都真的幫那奧客代付。」
店員指的『他』就是剛過世的前同事,自己到現在也仍匪夷所思,為什麼同事會在外送半途想不開突然灌酒自撞往生?
而所謂的奧客,就是幾天前在七個人面前被聖誕老人硬生生拔光牙齒的學生。
同事總是以大事化小的心態應付根本存心找他碴的死白目,當然也讓這位其實和他關係不錯的店員感到忿忿不平。
「可是因為總是息事寧人,也就沒造成其他客戶或店家商譽的影響。」店員嘆了口氣說,「所以店長也就看在那是我同事的人際關系,不好插手讓那傢伙太難看。」
但總之人都沒了,心情複雜的店員也沒那個閒情去慶幸奧客遭到報應,其餘的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雖然牙齒都沒了也能吃蛋糕……但借給那傢伙一千個膽子也不敢再來了吧。
「我們知道了,謝謝你。」千冬歲闔上小筆記本,向願意接受訪問的店員道了謝。
褚冥漾還在彎著身子朝冷藏櫃窺視展示的現做甜食,無一不是藝術品啊!
「漾漾,你想買蛋糕?」萊恩瞧著只差口水沒真的流出來的同學問。
「買吧。」千冬歲推了下眼鏡,算是回報佔用人家營業的時間。
「那買八吋的好了。」褚冥漾提議五至六人份的Size,這樣才人人有獎。
「現在聖誕促銷有打折喔!」店員見學生們來真的的購買慾,也重新振奮精神招呼他們。
「那來個聖誕經典的草莓蛋糕吧。」
※※※
「那一晚,也是他打電話叫的蛋糕。」允許探病的女學生說道,臉上的憔悴顯然幾經不曾細數的夜晚都輾轉難眠。
她前幾天一聽說連叫蛋糕的朋友都難以倖免便幾近昏厥。
可是她從不曉得對方有到蛋糕店吃霸王餐的習慣。
米可蕥和阿斯利安點點頭,靜靜聆聽病床上一掃過去光鮮亮麗的消瘦學生娓娓道來。
「但我承認……」女同學難咎其詞而深呼吸一口氣,「我多少知道我們圈子有在欺負人。」
女學生身為公認的班花,也是團體裡的中心人物。
但老實說,她根本不討厭那個出車禍的同班同學。更甚至因為對方的不起眼,她之前根本從未注意過他。
她不會去無緣無故討厭一個人;然而整個圈子的風氣卻不是這樣。
但女學生也心知肚明自己在圈內、在班上該扮演的是什麼角色。
就像被工蟻們拱上的蟻后,她只要擔好天生寵兒的光環就好。而其他人也會看在她良善的份上少刁難弱勢者一些。
這樣就好,只要沒有人受傷,一切都可以在她自我欺騙的假象中息事寧人──
然而這群人的劣根性實在超乎她的預期。
「現在想想,他們背地裡的品行或許就是我無法想像的劣跡斑斑。」女學生頹然地低聲下氣,低垂的眼神顯得有些空洞,「我知道這聽上去像是藉口,但我……好像根本從沒真正認識過他們。」
就比如那晚的派對,明明就該是皆大歡喜的誕生日,她卻渾然不覺地墮入毒品的爪牙。
那晚也是她頭一次吸嗨,藥就被下在每一瓶酒裡。
後來以此為把柄要脅的NTR過程就……往事莫提了。
反正前男友借此事東窗事發鬧分了,想藉機上位的損友也因為小鳥短到剩四公分而瘋了。
「我真的,很對不起。」女學生的聲音已經低落到不能再低落了,「我真的不曉得為什麼……他們就這麼喜歡玩弄本就低收入戶的同學。」
那天晚上趁著父母都不在家的生日派對,她不想把家裡弄得太凌亂,於是就只約了班上的同圈子。
一共就四個人加她自己。那天前男友聲稱有事而拒約,反正也不是頭一遭了。
「然後就如你們所知,他們起鬨著要叫蛋糕。」女同學說,垂眸的樣子像是在盡力回憶其實不值得、也不願意回顧的災難。
想當然耳,那個偶爾到蛋糕店白吃還削錢的學生便是起鬨的始作俑者。說是在場另一個朋友發現的有趣蛋糕店,滿額就會有免費外送的好康。
阿斯利安和米可蕥點了點頭,紛紛將這兩人對上最後兩個出事的學生。
「而後蛋糕就送來了。」女同學說到這難掩沮喪,「我才知道他在這家店打工。」
她當時就心想完了,用膝蓋想也知道接下來沒好事。
「一群人本來還高高興興地拿了蛋糕。」女同學也覺得這群人莫名其妙,「可是他們卻拒絕付錢。」
「我本來看不下去想幫忙代付,真的!」畢竟是在自己家開派對卻搞得這麼難看,到時事情鬧大被左鄰右舍嚼舌根她也很為難,「但是他們嫌掃興把我推進門內!」
然而這種削錢的戲碼其實算是家常便飯了。偏偏打工的同學那天沒有多餘的錢去墊他們的蛋糕錢,再加上促銷活動忙,老闆來視察的情況對收支明細也比平時嚴格。
所以那天,打工的同學硬著頭皮向這群人堅持討錢。
「後來你們應該也猜到了。」女同學心力憔悴地總結了後果,「一群人說要送他比蛋糕錢還爽的小費,兩個架著他、一個灌他酒……」在一旁哈哈大笑的另一個殊不知就是把每杯酒都下藥的混球。
四個人都以為這玩笑很好玩似的笑成一團,然後玩膩了就把他當作沒價值的玩具掃出門。
說完,女同學早已止不住潰堤而流淚不止,喃喃自語著永遠道不盡的歉意。
「……我會是下一個嗎?」她不禁悲哀地一再捫心自問,「我會是下一個嗎──」
阿斯利安和米可蕥不忍苛責而沉默著,更何況局外人從沒資格苛責什麼。
探病時間終了。
臨走前,米可蕥忍不住回頭朝床上頹然的自責學姊多嘴道,「聖誕老人只會針對真的做錯事的壞孩子。」
女學生頓了下,愣愣抬起頭,「你相信……聖誕老人?」相信我的供詞?
米可蕥和身旁的學長篤定地互看一眼,然後向她信誓旦旦地點點頭,「嗯,我們相信!」
阿斯利安語重心長道:「所以,希望你能再給自己一次機會。」
「然後有朝一日能夠走出來。」
女學生聞言,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來──
阿斯利安沒說的是,曾聽打工同學的同班朋友說:「他其實還蠻喜歡班花的。」
不知道該不該說,但實在不忍說。
否則,已經把所有過錯自攬的女孩大概真的會愧疚而死吧。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