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雨知時節

※歌單：〈當山みれい–雨の音〉。

「啊啊啊啊啊！！」顧不得連側柱都還沒立的機車摔倒在一旁，才剛撂下狠話要住在廟裡的男大生嚇得臉色慘白，朝後起直追跟來的死小鬼們亂吼亂叫，「救我！！救我啊啊啊！！！」

雖然正如行動圖書館所推測而逮到了人，後來居上的四人行卻也對第一次打照面的『本尊』傻愣著眼……膠著在巷口。

此處巷弄的深處別有洞天，正是附近最靈驗的廟宇。

而那驚慌失措的大學生顯然才剛停下車，沒給他機會短短徒步到巷弄盡頭的避難所，橫插在兩批人之間的鮮紅身影高大、厚實，彷彿堅不可摧。

阿斯利安跟萊恩以防萬一把車停在巷外，然而現在四個人卡在巷子進退兩難，米可蕥更是睜大眼睛愣看著又夠具體的『阿飄』！

「喂欸欸欸！！！」男大生崩潰地謾罵，踉蹌地往後退還差點腿軟，「我叫你們救我啊啊啊啊全都杵在那邊幹嘛？？！！」

就算臉上圍著一圈又厚又重的銀白鬍子，那張就是欠人欺負的臉化成灰他都認得！

可是……可是這快要高於常人兩倍的體型是怎麼回事啊？！別以為打腫臉充胖子就能唬爛他啊！他是真的快被這超級壓迫的高個子給嚇尿了幹！

化身為耶誕聖人的洪亮聲音祝福道：「HO─HO─HO─Merry Christmas！」

一身標配的紅衣服，頭上一頂聖誕必備的紅色毛球帽，藏在厚重鬍子的慈祥笑容對一干人等臉上誠惶誠恐的表情視若無睹。

他掂了掂扛在肩上的大袋子，準備要來歌頌聖夜的救贖與主神誕生的真諦囉！

撇除大袋子底部滴落的詭異液體的話，誠意滿滿的聖誕裝的確會讓人想衝上去討要一番糖果餅乾。

袋子滲出的液體……頃刻積出一灘可疑的血色。

「好孩子會得到應得的獎勵。」異常高大的紅衣聖人朗聲道，「那麼壞孩子又會給我什麼禮物呢？」明明年輕卻刻意老氣橫秋的洪亮菸嗓子顯得極度違和。

褚冥漾對神出鬼沒的聖誕老人吞了吞口水……想也知道看都沒看他們一眼的都市傳說大佬下一步要幹嘛。

貼著一圈鬍子而顯老的面容，肌膚卻是掩不住年輕氣盛的光滑，沒有鬍鬚遮蓋的上半張臉更是擁有不符老態的清澈雙目。

聖誕老人的神態慈眉善目──深不見底的黑潭目光牢牢鎖定形單影隻的壞孩子。

彷彿快被那雙黑洞給吸進去，男大生被看得毛骨悚然，想跑……整個人卻因為極大的驚嚇而陷入常有的強制靜止狀態（Tonic Immobility）。

「不跑在幹嘛！」連萊恩都心急如焚地忍俊不住吼那根杵在原地的木頭！

米可蕥卻拉住萬一想衝動過去的同學，對他搖了搖頭，深知那個學生已經因過度驚嚇而呈現自然癱瘓狀態（嚇到動彈不得的意思）了。

阿斯利安嘖了一聲，打算逼自己上前一步阻……

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況且，不管男大生是跑是躲都逃不了體格壓制的聖誕老人，轉眼間就被眼前的紅衣聖人一個跨步、大掌一伸不偏不倚掐準了咽喉，如同對待砧板上的魚直接重摔在巷子的石磚路上！

沿路趕到的夏碎和千冬歲一來就是直擊這樣的處刑畫面。

※※※

夏碎難得一見皺了眉，基於保護的本能把弟弟攬到身後，連帶也將自己擋在一群學生前面。

「哥……」千冬歲堪憂地反拽他一隻手，就怕保護過度的兄長一個失心瘋又一個猝不及防地跟都市傳說廝殺起來──把聖誕老人大卸八塊就算了，要真受了傷可就得不償失。

這想法要是被死黨們聽到，肯定是覺得眼裡只有哥哥的他才更喪心病狂吧。

褚冥漾跟萊恩突然各「靠！」了一聲，尤其褚冥漾的那句「靠、靠靠……」更是有夠戰戰兢兢！

因為所有人都眼睜睜看到把人押在地上的聖誕老人反手從袋子裡悠哉地翻翻找找，居然翻出了一把超不妙的大型鷹嘴鉗！！

這下換先反應過來的米可蕥臉色一變，「啊、不……」

「啊啊啊啊啊啊────」

她刷白了臉色，緊揪著胸前的衣襟。

其他人也沒好到哪去，就算寬厚的紅衣體型恰恰擋住了血腥場面……一顆顆硬生生脫離牙齦的拔牙聲響還是讓人渾身發寒。

「嗚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嗚嗚噁呃啊啊啊！！！」

阿斯利安跟萊恩一咬牙，上前邁進一步考慮跟聖誕老人拚了的勝率有多高──

「壞了好事的孩子會成為壞孩子喔。」聖誕老人頭也不回地專注討禮物，啞著聲的忠告和藹卻危險，「有誰想當壞孩子呢？HO─HO─HO─！」

其他人嚇得趕緊把打算涉險的兩個不要命傢伙給拖回來！

不然要怎麼辦？難道要眼睜睜看著人家的牙被拔光嗎！束手無策的阿斯利安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焦躁。

夏碎按了按他的肩，謹慎的眼神傳達了自保的訊息，當務之急是先顧全己方能全身而退才是重中之重。

褚冥漾的臉色跟喵喵比當然也沒好到哪去。但他也不是那種所有人都得硬要救的聖母還是瑪莉蘇，就是……誠惶誠恐的黑眼卻眨也不眨地膠著在紅衣服上，彷彿能看出朵花來。

「漾漾？」察覺異樣的千冬歲瞧他沒反應，頓時氣急敗壞的又喊了一聲，「漾漾！」

褚冥漾匆匆擺了擺手示意他聽到了啦，然後……然後在眾目睽睽下，鬼使神差地偷摸出了手機，開啟相機模式！

「漾漾你……」米可蕥也難得一副見鬼地瞪大了眼睛！

「噓。」起初也以為同學中邪，但是千冬歲馬上看清了鏡頭放大鮮紅布料的重點，豎起食指放在嘴邊示意安靜。

紫眸歛了歛，夏碎也留意到一片鮮紅的布料，藏著模糊不清的疑點。

就在褚冥漾自認神不知鬼不覺地按下了快門──突然一陣血腥味撲鼻而來。

他幾乎是下意識把手機藏到身後，一抬頭，面前果然出現龐然大物壓迫著眾人的視野。

所有人屏息以待，沒有人知道聖誕老人是怎麼快速移動過來的。

褚冥漾死咬著唇忍住尖叫……牙齒在打顫，藏在身後的手更是抖得不行，其實挫得要死！

「HO─HO─HO─」誰知道聖誕老人自己先打破現場的肅殺之氣，渾然不覺學生們簡直把它當鬼一樣的驚悚片反應，繼續哼著聖誕小曲悠哉翻袋子，「聖誕老人可不會忘記給好孩子的禮物喔！Merry Christmas！」

啥？？

眾目睽睽之下，成為頭香的米可蕥驚喜地捧著落到她掌心的禮物盒，張了張嘴……臉上寫著無以言喻的訝異。

神奇的是，明明是從血淋淋的袋子翻出的禮物包裝卻十分嶄新，一點污漬都沒有。

「HO─HO─你是分享喜悅的好孩子呢，カシマレイコ很喜歡那些巧克力糖果喔！」聖誕老人樂呵呵地笑道，「聖誕快樂！」

カシマレイコ──千冬歲卻變了臉色，冒著冷汗反過來把兄長護在身後。

「歲？」夏碎輕聲問。

千冬歲一時顧不上回應，僵著背脊不敢大意。

『カシマレイコ』據聞是『裂嘴女』的本名。

讀音固定，漢字不明，總之……同樣聽說過的米可蕥展開喜悅的笑容，也若無其事地站近一步擋在兄弟倆前面，「哇～喵喵好高興喔，謝謝聖誕老公公！」

她還當著聖誕老人的面拆開禮物盒，裡頭是給寵物配戴的鈴鐺項圈。

高大的紅裝聖人俯視著女孩和藹和親地笑道：「你好像對『我們』的事情很感興趣呢。」他對元氣滿滿的少女欣慰地點點頭，「你一定會喜歡這個禮物的HO─HO─HO─！」

千冬歲正緊張……然而聖誕老人卻看也沒看曾捅過『裂嘴女』的夏碎，轉而接著向下一個好孩子贈禮，「拾金不昧的好孩子也有份喔，Merry Christmas！」

善於交際的阿斯利安慣性揚著笑，「……謝謝。」他當然知道所謂的拾金不昧，是指他上次撿到的那個據說會帶來不幸的『SD卡』。

同樣當場拉開小巧的簡單包裝，裡頭就一塊行車安全的平安符──他有預感肯定會是特別靈驗的那種。

「HO─HO─HO─你是心地善良的好孩子呢。」

最後壓軸的褚冥漾頭一低，愣瞪著被塞到手裡的禮物盒，錯愕得無以復加。

「送給也是一隻乖狗狗的你，HO─HO─聖誕快樂！」聖誕老人瞧著如呆頭鵝的好孩子，笑呵呵的，伸手就要往呆愣的遲鈍腦袋拍一拍──

一隻白皙的手掌率先拍上黑色頭頂，杜絕染上無數血腥的大掌摸上那本來就嚇傻的笨腦袋。

褚冥漾因那熟悉的掌溫而回過神，趕緊趁都市傳說沒發現……或者說是沒計較的手機胡亂塞進口袋！一轉頭就看到難得有些氣喘吁吁的王牌補教師，「學……老師？！」

冰炎無暇回應這死小孩，豔紅如血的眸子如利刃般直瞪髒手的主人。

殺氣側漏的冷峻表情寫著「別碰他！」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