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雨知時節

〈試鏡疑雲〉

試鏡地點是一間非常大的工作室。

「美其名是試鏡，不過在場的各位其實都已貴為萬中選一的正取演員。」

面前在進行開場發言的導演居然就是上次遇到的變態，他居然是導演耶？！褚冥漾瞠目結舌之餘已經詞彙貧乏，除了想譙那王八蛋的祖宗十八代，其餘實在無話可說。

而且還聽說包括那個叫扇的女人，總共好像有三大贊助商巨頭的樣子。

「雖然有部分貴賓對我應該不陌生。」變態導演噙著興致勃勃的微笑，「不過還是容我報上姓名，我叫安地爾．阿希斯。」

他指的貴客就是在場的演員，到場的人有不少，而且據說還不是全員到齊，清一色俊男美女讓褚冥漾看得心慌慌，唯獨自己根本格格不入嘛！多虧那個眼睛沾了蛤仔肉的死變態齁！！

這時，遠遠的還有一處引起小動靜，吸引他跟著其他人轉過頭，就看到疑似一頭銀髮的……呃、遠遠一瞧就挺年輕的美男子愉快地朝發言人蹦跳著揮了揮手，立刻又被人群裡的誰拉了下來，阻止那美男子繼續丟人現眼的舉動。

跟著圍觀的他眼尾遠遠瞥見了除了引起騷動的男人，旁邊還貌似隱隱飄逸過一縷如同赤焰的紅。

「關於片酬與交換條件，相信你們已經跟各自的短期經紀人簽合約的時候都談過了，未來有任何問題都歡迎洽談以便達成共識，這會是一次非常長期的合作。」

等等，什麼叫長期？褚冥漾記得那個叫扇的女人不是說拍的是『電影』還是『微電影』嗎？怎麼會需要長期合作？這一聽就是不知道要續幾集的意思吧！

他是不是被坑了？他簽的果然是賣身契嗎？？而且依他的姿色就是廉價勞工賺賣命錢的那種貨色對吧？！救命喔！！

話說老姊不是說都查過了嗎？為啥連她自己都給賠了進去？！而且為啥老媽也跟來觀摩？？

「因為媽也接了戲分。」站在他旁邊的褚冥玥直接跟他講了他同樣沒聽說過的事，「反正我跟媽的戲分很少，一季大概幾個場次就過了，不用被當掉還能賺到片酬，很划算。」

「……你很缺錢嗎？」褚冥漾無言道，也沒必要賺這種來路不明的錢吧？說是為了學業還是比較實際一點。

順便一提，老姊已經讀到博士學位了，如果從此被開除絕對是虧爆。

而且……他有點不安地瞄了瞄周遭一看都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少爺……就是那種有錢人都會有氣場，壓根也不缺錢吧？那為什麼會跟他一樣落得這般田地？？

啊、是遭到他跟老姊同樣的種種威脅吧？！可是如果連這種大戶人家都拿這群神經病沒轍的話……他打了個冷顫，那他這種小小咖當然就更不可能敵得過這個賣身契啊啊啊啊！！

欸欸、修但幾咧，可是都能無法無天到這種地步了，違約代價居然只是退學而已反而太簡單了吧！阿這麼寬鬆的話這些少爺小姐還不跑在幹嘛？反正以他們的財力還是勢力再換一間讀不就好了？這麼有始有終喔？

「感覺好像很有趣！」突然聽到不知從哪傳來有點高音的女生在興奮的叫喊。

……好吧，他懂了，姑且當作這群傢伙無聊閒得發慌專找樂子好了，之所以不跑搞不好還是因為求之不得咧？有錢人的思維他不懂。

算了、懶得計較那麼多，因為他現在都快顧不上自己了，唉……他到底是招誰惹誰掉進了這什麼鳥不啦幾的圈套？他才剛升大一的菜鳥新鮮人耶，怎麼都還沒開學就那麼諸事不順……

「在想什麼？」旁邊想起淡定的聲音。

褚冥漾喔了一聲，有點畏怯地瞄了老姊一眼隨便含糊其辭，「就那個啥，在想你們都要演什麼之類的……跟為什麼要挑我這麼格格不入的？」

「又在想這些有的沒的。」趁媽對環境新鮮而分神到處亂看，褚冥玥環著手，用只有他聽得見的聲音說。

「不意外就是演你姊跟演你媽。」說到這她頓了一下，銳利的眸子質疑地瞥了眼在陌生環境一臉弱氣的傢伙，「還是說你就這麼討厭演戲？」

褚冥漾「啊？」了一聲，「也……也不是啦……應、應該說我適合演嗎？」如果這一切真的是合法的現實，他仍舊懷疑那個導演眼光有問題，幹嘛挑他這種光是長相就不亮眼，更何況也沒什麼才藝，而且面對鏡頭的經驗是零耶，他連自己到時會不會怯場都不曉得……

「你只要做你平常神經大條的蠢呆就行了。」褚冥玥睨了眼可見打擊不小的老弟，大概也曉得這呆瓜的粗線條可能只是表象，其實某方面還蠻纖細的也說不定，「其他什麼都還不用想，順便圓老媽一個夢吧，她聽說有個正經的事務所找我們臨演還蠻高興的。」

「是喔。」沒什麼心情的褚冥漾只好敷衍道，然後才後知後覺察覺到，老姊指不定就是用這招去釣老媽才得逞的咧。

話說現在才知道這些有的沒的也於事無補了吧。

「至於格格不入，我看讓老媽親自告訴你格格不入的定義，你可能比較能深切地體認。」褚冥玥突然發出惡鬼般的發言。

「欸、欸？」他膽顫心驚地看到老姊揚起一抹不懷好意的弧度，「呃、不不不用了哈哈……」

「什麼？」剛才大概都有把他們話聽了有七七八八，白陵慈被自家女兒叫了一聲才回過神，「褚冥漾你又在亂想什麼蛤？我們哪裡格格不入了？」然後她開始進入愛子女心切的叨唸模式，「我家小孩哪裡不好啦齁，一個是沒用了一點、一個是太行了一點，那都是我生下來對社會有貢獻的寶啊！」

「好、好了啦，媽……」褚冥漾一臉尷尬想阻止老媽繼續碎碎唸，雖然音量不大，可還是擔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我跟你說啦，我們跟他們沒什麼不一樣。」白陵慈拉著兒子跟女兒的手拍了拍，「你們老爸也賺不少啊，我們家境好歹小康耶，論你們倆的條件哪有什麼比不過人家的啦。」

「聽媽說的準沒錯啦，你們知道像我們這種中階家庭跟有錢人家只差在哪嗎？」白陵慈頭頭是道地說，「就差在我們不缺錢、跟他們錢太多而已啦，阿錢夠用就好啦，有什麼好比的啦哎喲。」

她邊說又邊拍了拍兩個小孩的手，「還有更多沒法比較的東西都嘛是要靠自己，知道不？」

「知道了。」褚冥玥附和老媽一點也不囉嗦。

「……我知道了啦。」褚冥漾都被嘮叨到有點害臊了，不好意思搔了搔頭。

所以說，他們家根本不缺錢嘛。

之所以會答應這次（已正取的）試鏡說不定是想鼓勵他有所突破吧──不要為他人眼裡而活，踏出的路才是自己的。

對吧？老媽、老姊。

〈主角擔當〉

銳利的黑色眸子看了眼埋頭鑽進腳本內容的傻老弟。

褚冥玥沒說的是，她的合約內容條件其實是說服全家人參演，而全家人當然也包括她自己。

她也不是說會忌憚這種兒科般的恐嚇技倆，只是反其道而行，偶爾也該給自家老是沒什麼自信的笨老弟玩些新鮮的，看會不會膽子大一點。

而或許多少知道女兒在想什麼的白陵慈倒是很好說服，難得有這個機會誰不想當一回星媽呢？被長期放生的老爸自然是無權反駁。

現在算是自由交誼時間，因為也不需要對戲面試什麼的，今天召集的用意大概只是讓大家互相打個照面而已吧。

不過說在場的都是素人到底誰信啊？反正褚冥漾是不信，這麼多俊男美女跟他說都不是藝人誰信！

啊、不過也是啦……話說沒一個在電視上看過的，所以說這種優質水平還沒出道也太不科學了吧？！

諸如此類的腦內小宇宙爆發，褚冥漾看似埋頭在劇本裡，其實是為了讓自己轉移注意力，因為一口氣看到那麼多高顏值多少還是會讓他心神不寧。

……嘛嗲（日文），裝忙的他還是有把劇本給大致看進去，翻閱手上厚得誇張的台本時，越翻越對裡頭的本役角色老是對各種美人花式誇讚、花式迷戀，和一堆根本就是在花式告白的台詞感到咂舌。

尤其是對一個稱呼叫學長的角色……媽呀，他要演的這個『褚冥漾』就是個顔狗吧！

而且，褚冥漾越翻越是覺得生無可戀的離譜，比如剛出生就臍帶繞頸、從小衰到大、被拐進異能學校照三餐嚇就算了，身世還這麼悲催是怎樣？！

啥毀啦，人人喊打的妖師還什麼都沒做就活像被全世界追殺，把他當個核彈似的自己嚇自己搞得人心惶惶，在他看來守世界的什麼白色、黑色種族還蠻有人情味的嘛，跟現在這紛亂的社會有啥兩樣？

反正就是貪圖利益而扭曲人性，然後永遠都會替自己找一堆冠冕堂皇的藉口合理化地侵犯他人權益。就像以前每次的世界大戰與現在的各種科技與經濟制裁那樣，總會有人挺身而出高喊著正義的口號，以討伐為由只為了成為獲利最大贏家罷了。

老套。褚冥漾對此有些嗤之以鼻，不過正因為這種老套的戲碼在現實中也在各種地方上演，所以才反而深植人心、貼近生活吧？

一邊在腦中碎碎唸，他手邊翻劇本的動作沒停，褚冥漾繼續瞠目結舌地一翻再翻——哇靠、這劇本也厚得太誇張了吧？？演個路人而已，怎麼把這戲份加到跟主角有得比啊？！

被劇本的台詞量搞得頭昏腦脹，他忍不住隨口跟一旁的老姊抱怨，「台詞那麼多我哪記得住啊……有必要這麼強調一個路人甲嗎？」真的搞不懂變態導演在想什麼，諒他背科不錯也不是這樣搞他的吧！

「拍戲是配合分鏡腳本一幕幕拍的，沒人叫你一口氣背完。」旁邊的褚冥玥老早就把她那本薄薄的台本粗略翻完了，詭異的眼神瞥向他，「什麼路人甲？……你不知道你接的是主角嗎？」這小子可以再天兵一點啊。

褚冥漾觸電般猛然抬起頭，隨即揚起臉色有點難看的尷尬笑臉，「姊、姊……你、你你你別開玩笑了哈哈……」他瞧著老姊一副正經八百的鄙視表情，完全沒在跟他開玩笑的樣子，牽強的笑容漸漸凝固，「……第幾角？」他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

「第一主角。」褚冥玥涼涼地斜睨他，直接打爛他的僥倖。

騙鬼咧！！！怎麼會有人想看進擊的衰人大冒險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