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站地下道內熙熙攘攘的人潮是屬於假日常有的亂象。
明明都過中秋了,台灣特有的暑氣卻依然不減,再加上看似絡繹不絕的擁擠與吵雜……洛維忍著環境釀起的煩躁,步伐穩健地跟上簡直就像老鼠一樣在人潮裡亂竄的小鬼。
不過也多虧那個靈活的傢伙,縮短了原本還要再浪費更多的時間,他們鑽出了火車站。
「冥漾!」少年難得有點興奮過頭的呼喊也讓他略感意外。
沒什麼表情的臭臉閃過微妙變化,成天掛著看不出情緒的微笑的傢伙原來也會有特別高興的時候……這不禁引起洛維少有的興趣,多看了眼來車站接人的傢伙。
跟衛禹一樣沒什麼特別惹人注意的普通青少年,不過明眼人都看的出來這兩個傢伙肯定非常要好。
而幾步遠的衛禹正興高采烈地拉著高中同學打招呼,也不管他們其實前陣子暑假才一起打工兩個月,「聽說你也接了TA啦?我就說冥漾你可以的嘛!」
其實他主要是等不及把和他一起過來的師長介紹給同學認識,「跟你介紹一下我系上的教授,別被大叔的臭臉給嚇到喔,已經是常態了。」
……有你這麼介紹人的嗎?洛維越發黑著臉,覺得這小子真的是跟他越熟越欠揍。
習慣被罔顧人權的褚冥漾任由幸運同學拉著,就看到面前高大……哇賽!起碼比蘭德爾學長還要高的外國人,微長的亞麻金頭髮隨意束在腦後,還有跟安因老師一樣有著天空般蔚藍的眼睛。
不過氣質差多了,這人跟幸運同學在網上聊天時形容的差不多,真的就是頹廢的大叔調調,聽說這人才三十幾歲而已吧,瞧著臉上還有沒刮乾淨的鬍渣更顯滄桑了。
不過頹廢歸頹廢,褚冥漾瞧著人高馬大的男人也沒有駝背,而且素色襯衫下藏不住的健壯體格也顯示對方並沒有乍看之下那麼……落魄?
不意外見到好友愣神的反應,衛禹笑了一下,姑且幫大叔挽回一下可怕的形象,「你別看大叔這副有點離譜的樣子,其實是昨天差點忘了跟我有約又熬夜的關係,不然把鬍子刮乾淨也還算是人模人樣。」
「……」藍眼陰鬱地瞪著根本是越抹越黑的臭小鬼,「洛維。」姑且抱上名字算是打了招呼。
「呃,褚冥漾,你好。」褚冥漾瞧著好像不太愛說話的男人,摸摸鼻子,也是識相不多問。
衛禹彷彿沒察覺這之間的小尷尬,不甚在意地拉著高中同學繼續接下來的行程,「這裡離你學校很遠嗎?」
「還好,轉個車就到了。」褚冥漾說著,帶兩人到公車站等車,「話說為什麼第一站要來我學校啊?」
「其實我也不太清楚。」衛禹坦言道,想了想幾天前向大叔提出的踏青邀約,然後劃上微笑,「本來想說難得到外縣市找你順便帶大叔透透氣,免得老是沉浸在裝修的案子裡哪天悶死,結果他死都不理我。」
「後來我誤打誤撞跟大叔提起冥漾是A大的學生,大叔就說要來可以,但是要給他參觀校園。」
「是視察。」聽到這傢伙還連帶講了有的沒的,洛維嘖了一聲,「有可能作為這一屆的畢展地點,所以來看一下。」然而去他校的地盤果然還是要有個領路人比較好。
「這樣啊。」褚冥漾點點頭說了聲可以啊,想著學校假日基本上好像也沒限制校外人士進出,反正在校門口的警衛室登記一下訪客紀錄就可以了吧。
於是他們坐上了車,趁著一路上無聊的車程都在閒聊。
洛維一個人獨攬兩個小鬼背後的後座,與今天晴朗天空相襯的藍色眼睛瞥向窗外,翹著腳漫不經心聽著前頭音量不大不小的聊天聲。
聊天的內容不分東西南北,可以看出這兩個傢伙幾乎無話不談,望向窗外的眼尾瞥了眼前面個頭幾乎一樣的兩個青少年,除了一個有點內向、一個偏向開朗,兩個傢伙身上散發出來的感覺都蠻乾淨的。
這大概就是他們合得來的原因吧,相像的地方也有、互補的地方也有。
然後沒什麼心機,雖然看上去也不笨。
反正城府什麼的,只要在社會上多混個幾年都能看的出來是真是假,也不用在那邊故弄玄虛還是裝瘋賣傻。
「對了,聽你說最近不是遇到何政嗎?」下了車又走了幾公尺的路,他們填寫完訪客登記後順利進到了A大校園,然後衛禹才想到打工時都忘了追究的話題,「應該沒有怎樣吧?」
順著這個話題,洛維不著痕跡看了他們一眼,從這問話的態度多半也猜到了,那個領路的……是叫褚冥漾,在以前的學校大概混得不怎樣。
褚冥漾張了張口,欲言又止的樣子,「……有怎樣的話也不會暑假還跟你打工了吧。」嘴邊是欲蓋彌彰的苦笑。
「冥漾你這樣不行喔。」衛禹笑了笑說,「你每次只要想瞞著跟身邊人有關的事情就都是這副表情。」
「咦?什麼表情?」褚冥漾還很蠢地伸手頻頻摸自己的臉。
「就是一副何政連帶提起我躺著也中槍造了很多口業的表情啊。」衛禹有點好笑地說,然後對方見鬼的表情也驗證了他的瞎猜。
這傢伙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嗎……被說中的褚冥漾無奈只好一五一十把前因後果都講了出來。
聽完對方的講述,洛維對這兩個小鬼在高中時期同甘共苦的情誼也算有了大概的認知。
不過衛禹聽完後的第一句感想是:「哇,你學長還是一如既往的帥啊!」
褚冥漾『啊?』了一聲,「對、對啊……」是這樣沒錯啦……不過同學你重點好像擺錯了。
「反正都過去了,嘴還是長在他們身上,要講就去給他們講吧。」衛禹聳聳肩,對這種遇人不淑的事情很是豁達。
不過想想也是……褚冥漾同樣也不怎麼在意地笑了笑,突然想到說,「是說衛禹你從以前就是這樣,都不太生氣的。」別人講他自己倒是沒什麼,可是那時一想到那群人講了朋友的壞話,甚至還想對他朋友動手,他多少還是很來氣……氣自己的無能為力。
「會啊,怎麼不會。」衛禹理所當然道,「我如果看到別人拉著冥漾在欺負你的話,我也會不高興啊。」
褚冥漾不禁回想了下,幸運同學以前每次都一副和和氣氣的樣子幫他驅散無聊又想整他的同學……這也叫不高興啊?該說這傢伙的情商會不會太高了點?
然後衛禹瞄到悠悠哉哉晃過去的一條狗,緩緩慢慢的看上去有點年紀,「嗯?這是校狗吧?因為看你沒什麼反應。」
「對啊,我們學校還蠻多校狗校貓的。」褚冥漾跟著看了眼在散步的老犬,知道幸運同學是指他有點……呃、對流浪狗招架不住。
說起來,大概得歸起於小時候被流浪狗圍過造成的心理陰影吧?
這也讓他回想起某一次幸運同學趕跑欺負他的人之後,緊接著美術課在樹蔭底下寫生時,幾隻誤闖校園的流浪狗好死不好湊了上來,結果幸運同學也是笑著冷不防拿起畫板就往狗頭砸下去。
那時,褚冥漾頭一回聽到原來流浪狗的哀嚎是長這樣。
然後,他還眼睜睜看到那個畫板裂成兩半。
……把對同學的氣憤轉移到倒楣的狗身上什麼的……嗯,不、他什麼都沒想,還是不要亂質疑幸運同學的人格比較好。
他趕緊把危險的思想拋到腦後,這樣對身心靈比較健康!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