撂下狠話又過了幾天,情況依舊沒改善。

其實那天狠下心說得那麼白,也是為了藉由強調不用借廁所這件事,看能不能從學長的腦子裡強灌進潛意識,從而扭轉身體記憶的狀態。

可惜效果不彰……不、是完全沒屁用。

褚冥漾嘆了口氣,日子還是照樣過。偶爾被西瑞拖去出任務,偶爾會去獄界接受那一位的指導,還有一有空還是會跟雷多、雅多一起去開採能幫伊多補身體的其他精石,然後也沒忘記繼續找尋跟白川主達成協議的時間碎片。

跟其他袍級比的話其實日子算不上太忙碌,不過相較以前倒是充實很多。因為他還不夠強,所以也是想藉由這些委託和雜事多少增加一些實戰經驗。

喔對了,上回還好死不死碰上學長,雖然還有點尷尬外加不知所措,不過還是被態度看起來跟往常一樣的學長拖去出任務。

說來也奇怪,明明是個人名義的工作,卻老是拖著他參一腳。

不過也沒差啦,褚冥漾聳聳肩,實戰還算菜的他也沒資格挑三揀四,而且跟一出任務就開始胡作非為的五色雞比,跟學長出任務比較沒那麼崩潰,只要注意史前巨獸不要在途中又亂轉移、亂受傷之類的,跟著黑袍受益良多,他還有什麼好抱怨的?

咚咚咚!!

今天睡懵的史前巨獸依然定時敲他的房門板。

褚冥漾懶懶地按掉同時開響的鬧鐘,真心覺得他規規矩矩訂好的鬧鈴很可憐,都快變成裝飾用了。

不情不願地爬起床,又打了個犯睏的哈欠,「來了來了啦……」他真該慶幸還好目前的左鄰右舍只有阿公作息的安因跟製造噪音的某當事人,要不然換作是其他住民可能就沒那麼好心了,哪天被連累吵到神經耗弱不把他吊起來鞭打還是掐死洩憤才怪。

他慣性腦部運動熱機,一邊拎起盥洗用具,拖沓著犯懶的腳步才剛拉開臥室房門,「哇──」與潛入房裡都不出聲的半精靈撞個正著!

本能扶過腰間的手臂救回他的平衡,順勢由下而上滑過背脊引起他一陣顫慄,然後捉住後衣領拎了就走,「欸欸欸就說了我會自己走啊!」又是日常上演的勒給他死戲碼。

唉……經過觀察是貨真價實的夢遊,他也不能怎麼辦。

而且作息跟以前差不多,其實也沒多不方便。

咖嚓一聲,偷偷蹲在沙發旁的褚冥漾又慣性拍了張讓人流口水的神仙睡顏。

不得不說,學長的好看程度就算是灌爆他的手機容量也在所不惜。

看個千萬遍都還是能讓他看到目不轉睛。

還有,老是睡在沙發會著涼啦。

悄悄從學長寢室拎了件薄毯輕輕蓋上,他又多看了一眼,然後放輕腳步離開,留下室內仍熟睡的半精靈。

話說回來,學長自己都不會覺得醒來發現睡在別的地方很奇怪嗎?

神經也太大條了吧?!

 

※※※

 

冰炎當然有發現自己最近老是在別的地方亂睡一通,不過相較於以前動不動就在連黑館都不是的陌生地帶,起來發現自己睡在沙發上根本是小事一件。

而且現在當務之急是想辦法解決學弟煩死人的睡遊症,己身無礙的小異常不在他優先考量範圍。

說到那個笨蛋的夢遊,其實大部分都是安分站個幾分鐘就沒事了。

但是又一晚,今晚夜半剛入睡的他還算淺眠,然後察覺門外放著不管又要超渡他的變本加厲動靜。

嘖了一聲,冰炎翻身下床穿過廳房,煩躁地甩開門,想著這傢伙到底有完沒……

門外頭低低的兩眼無神紅著眼眶,讓他強制閉上暴力的念頭,尤其眼眶溢出的濕意更是令他沒轍,一滴兩滴落到睡衣的質料上暈開了點點的水印。

也暈開了他一直悶在心裡頭的躁鬱,一個衝動扯著學弟無力垂在身側的手臂甩進門內,然後像上次那樣抓著人丟到床上,「……」握了握拳頭、忍了忍,知道把夢遊的人罵醒沒意義,搞不好還會把人給嚇死。

「嘖。」冰炎吁了口氣,翻上床輕扯過被子,伸手不耐地撥開扎眼的瀏海,然後閉上眼企圖撫平難得有些雜亂的思緒──

明明他都已經回來了,為什麼還這樣?明明他都已經回來了,到底為什麼老是這麼愛哭?

他這才又認知到,自己過去的死亡到底造成這個笨蛋多大的心理陰影。

再加上他為求效率而老是濫用的轉移法術……許多人都氣他、要他收斂,可他到底要從何改?

他仍認為自身占優勢的代謝體質能成為戰鬥中減少負傷率的籌碼,過去的習慣早就讓他本能性能救多少人就動手救,這從來就是不需要思考的問題。

並非是他博愛什麼的,可他知道褚就是氣他不把自己當一回事。

「……所以我不是說了嗎,我不會死第二次。」黑暗中的唇輕啟呢喃,像是在說給枕邊的笨蛋聽。

被你喚回來的命不打算再白白葬送一次,至於涉險什麼的……只能說,他目前唯一打算改善的地方就是盡量降低失算率吧。

要是被身旁的學弟聽到,說不定又要指著他的鼻子亂罵一通,「嘖……真是愛哭。」赤眸又妥協地睜開來,側過身騰出手,伸向黑暗中還未乾枯的淚痕抹了一把,「……又愛操心。」雖然他沒資格說就是了。

又開始了,語調平板飄虛地自白,這次躺在旁邊的他不想聽也只得聽清這傢伙的囉哩叭唆:「對不起老是腦殘、對不起老是鬼吼鬼叫、對不起原來好補學弟的蠢樣那麼像我、對不起一直讓學長為我操勞、對不起我老是無能為力……」

他越聽,就覺得學弟的懺悔越來越不像話。

「對不起害伊多差點死掉、對不起害死重柳、對不起然跟姐、對不起害學長……」

冰炎擰起眉越發想失手揍人──突然,想起了某天早上的堵嘴話題。

黑夜中暗沉的紅色視線幽幽地撇向旁邊開始胡言亂語的人,躺在枕上的披散長髮隨著挪動的動靜緩緩滑落到側頸,「……」他順勢側身靠了過去,牽起髮絲微微偏頭湊近──覆上笨蛋的嘴。

微瞇的紅眸染上道不明的情緒,因為唇瓣相貼的觸感比他想像的還要軟,連同近距離交融的鼻息都讓他前所未有的恍惚。

說不上來,卻又不排斥地放任自己覆在學弟的唇上幾秒,直到鍍上對方唇瓣的炙熱溫度,才緩緩地移開。

冰炎發現自己不自覺加重的呼吸也莫名散發著熱度,然後不難察覺默默跟著體溫攀升的某人,說不定整個安靜下來還能聽見隱隱驟快的心跳,笨蛋的或他的。

「睡醒就別裝了。」簡單一句就戳破某人的裝死。

即使稍微退開了距離,枕在同一張床上的冰炎不免能感覺到驚醒的小狗持續飆升的燥熱,他懷疑這傢伙會不會把自己給燒死,於是不著痕跡地動用了點先天能力調節整個空間莫名被點燃的溫度,順便也給自己……散散熱。

「學、學學……」被、被……疑似被吻醒的褚冥漾還在懷疑自己做了類似春夢的幻覺,小心翼翼地睜開眼偷瞄,稍微適應黑暗的視線直接見證了是學長的房間無誤,腦袋整個大打結,「你、你……你……」

醒了也沒什麼好顧慮,冰炎直接朝頻頻吃螺絲的腦袋巴下去,「好好講話。」

「學長你耍流氓啊?!」莫名其妙被偷襲還被巴一頓,褚冥漾連話都懶得修飾,當面胡亂指控!

夜視無障礙的冰炎可是把仍滿臉通紅的傢伙看得一清二楚,然後又敲了一頓可能還神智不清的腦袋,「你說誰耍流氓?」

「不就你嗎!」雖然被長得超級好看的學長耍流氓貌似也是他吃香……褚冥漾你能不能有志氣點!他給自自己搧了一巴掌,「不然你剛才在幹、幹……幹嘛?!」還是克制不住的語無倫次。

他耍流氓?冰炎冷哼一聲忽然氣笑了,「不知道是誰之前先白目一句追什麼的爛尾?」

「蛤?追什麼?」褚冥漾一臉莫名其妙,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追女。」冰炎面無表情地說。

「追女?」褚冥漾恍然大悟,「追女朋……」

啪的一聲,腦袋又炸開毫不留情的爆痛,「好痛!你幹嘛?!」他捂著被狂搧的腦袋,吃痛含淚超無辜,「話說明明是你打斷我的什麼爛尾!」

「講錯話的人有什麼好抱怨的?」借題宣洩的冰炎默默滿足了手癢,瞥了下又在小狗眼神的傢伙,「所以說先承認的人少在那邊給我亂指控。」

「我哪有亂指控啊?!」明明就是學長偷襲為啥還能那麼理直氣壯?!「還有我哪有承認啊?明明就是你先的!」一直做那麼多、講那麼多比我還懂的事情!

「我先的又怎樣。」

「沒怎樣啊!那我說你在追人又怎樣了嗎!」褚冥漾難得氣急敗壞。

「是沒怎樣。」冰炎沒什麼表情,從容地丟出炸彈,「因為追到了。」

褚冥漾整個人定格,彷彿有一桶冷水直接澆熄他的火氣,「……啥?」

「應該說是追回來了,才對。」赤色的眼轉過來直視他,「而且,不會再讓你有第二次推開我的機會。」曾經親臨妖師本家對兩位立下的諾言,他覺得有必要當著本人的面再承諾一次。

褚冥漾愣了愣,遲遲回不了神。

他知道了,學長是指上次。

「那我也會一次次拉住學長。」回過神,他靜靜地、緩緩地說道,「當學長又想要做傻事的時候,又打算留下自己斷後的時候,才不會哪天學長又把自己搞沒了,到時我真的會瘋掉然後讓全世界一起陪葬。」

「不會了。」冰炎輕敲了下對他很沒信心的腦袋瓜,「所以你休想,睡吧。」

褚冥漾喔了一聲,默默的把蓋腳的被子踢掉,還是覺得有點熱,然後免不了多問一句,「所以說,學長你居然有追女……」他心驚驚地瞪著又默默舉起來的拳頭,「好啦、男!男朋友啦!」後怕地鬆了口氣,「學長你居然有追人的概念?」

「要不然你當我還是牙牙學語的孩童嗎?」放下拳頭的冰炎危險地瞥了他眼,「瞧不起我?」順手攏了攏亂動而散亂的髮。

「沒、沒啦。」褚冥漾連忙搖搖頭,然後在心裡又補了一句,以精靈的年齡觀來講是這樣沒錯啊。

嗯?修但幾勒!

「……所以說學長你根本也懂開房間的意思吧?」他那時還當學長不懂亂用咧!

「你確定要現在提這個?」旁邊的聲音涼涼的。

「對不起我閉嘴。」

他的心尖顫了一下,然後腦殘想著媽呀,學長果然是青少年,就算有一半清新脫俗的精靈血統,人住在外面還是免不了會亂學一些有的沒的!

在這方面,學長就是很一般的高中男生無誤!

 

 

結果隔天一覺醒來,褚冥漾發現自己莫名其妙躺在微微溫涼的臂彎裡,而且聽說上次要把他按在地上揍的學長正嚴嚴實實地把他按在懷裡,難得沒腦殘的頭殼一片空白。

等他慢慢把腦筋轉回來,黑眼有些心驚膽戰地悄悄抬起頭,偷看還在熟睡的學長。

不管看幾次都還是覺得很好看、好漂亮,不管看幾次都不會膩。而且睡得很熟的臉孔一旦卸下平常慣有的戒備與銳利,緊閉的睡顏放鬆下來其實就跟他一樣只是還在長大的普通高中生,而且只差他一歲。

又偷偷欣賞了一會兒難得老實乖順的柔和臉龐,黑色腦袋又默默地埋進圈禁他的胸膛,也不管胡亂蹭過睡衣的瀏海會不會變鳥窩頭,趁著史前巨獸還沒醒來之前繼續裝死,順便逃避一下突然告別的單身……睡回籠覺。

睡夢中的人沉吟了聲,挪動姿勢好抱緊懷裡剛亂動的大玩偶,安心地蹭了下柔軟的黑髮,舒服地沉入更深的好眠之中。

今天,冰炎並沒有去踹學弟的房門。

因為潛意識告訴他,褚就在這裡。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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