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雨知時節

過年是家家戶戶難得一起放鬆的長假期，亦是每個煮婦煮夫大展手藝的好時機，譬如除夕就是過年期間最棒的表現舞台之一。

為昨日的祭祖跟年夜飯可以說是親力親為，白陵慈在初一給自己放一天假，順便讓家裡的人解決昨天的剩菜剩飯，晚上再炒幾樣菜把剩下來的蘿蔔糕吃完，一天就這樣以家常便飯解決了三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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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褚家也不例外，不過這天他們跟白陵家約的是晚餐時段。

畢竟難得放假，長輩們知道年輕人常常會仗著放假就熬夜，想著讓孩子們睡飽一點再聚也不遲。

寒假當然是睡到飽的褚冥漾這幾天都不打算設鬧鐘，反正今年沒有要出去玩、也沒有其他活動，基本上時間都彈性，家人也就由著他睡到自然醒，然後醒了就自理早餐。

因為假期大家普遍都會比平常稍微晚睡晚起，反正不用上班上課，中午也不用準時整點開飯，與早餐間隔延時開飯也沒什麼。

冬天早晨在被窩裡的適溫向來讓人想忍不住多賴一會兒床，終於捨得離開床舖的他耙抓比平常睡得還要凌亂的頭髮去盥洗，整理好基本儀容後，一下樓便聞到甜甜的芋頭氣味。

黑色腦袋往廚房一探頭，就看到瓦斯爐上一鍋幾乎成型的熱呼呼甜湯。

「看什麼看，還不快點吃早餐在幹嘛？」白陵慈注意到門口鬼鬼祟祟的兒子馬上唸了一句，「拖拖拉拉是想當餓死鬼嗎？你再拖下去直接跳過早餐齁，我就把你的耳朵擰下來聽到沒！」

放假行為懶散可以理解，但是破壞正常作息的平衡就太超過了，都大學生了，最起碼的自制力總該要有吧。

「好啦，我這就吃。」知道自己理虧睡得有點過頭，褚冥漾趕緊鑽進廚房把土司丟進烤箱裡，然後給自己倒杯牛奶，可黑眼還是忍不住時不時瞄了鍋子幾眼。

眼尾注意到頻頻往這邊看過來的好奇視線，白陵慈瞥了貪吃的兒子一眼，撂下警告，「別想了，這是晚上要帶去你舅舅家的，晚上才能吃。」

「喔。」褚冥漾摸摸鼻子，夾出烤箱裡的吐司、裹上果醬，配著牛奶趁熱吃。

白陵慈後來沒忍住，終究還是盛了半碗燕麥芋頭西米露給一臉嘴饞樣的兒子。

算了，就當作是幫她試甜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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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白陵家聚集了許多難得一見的親戚們，他們很多人都離鄉背井在外地工作念書，只有在這樣的日子才能挪出空檔相聚，娘家親友難得聚首，這樣的景象白陵慈基本上也就一年能遇上一次，每年看一回大家似乎都沒什麼變，這就是親友間彼此最大的欣慰了。

接近晚餐時段的傍晚，婆婆媽媽們都在廚房忙進忙出，忙碌之餘難免閒話家常，客廳偶而還會傳來小朋友或跑或跳的嬉鬧聲，則是交由有空的長輩代為照顧。

宅院難得有那麼多人走動，褚冥漾他們四個人不想在大廳占空間，索性到院子前的木製地板長廊上席地而坐。

院子裡偶爾也會有長輩帶著孩子散步，不過與主廳的吵雜相比算清靜很多了，畢竟親友難得相聚不免話多了些，而小孩的聲音分貝更是驚人，隨便在耳邊鬼吼鬼叫幾句都會覺得快聾了。

剛剛耳膜就是差點被一個小鬼震碎的白陵然雖然耳朵還有點耳鳴，不過他並不討厭這樣的吵鬧，畢竟一年僅此一次的熱鬧，不管是誰都會不忍心破壞氣氛吧。

相較於白陵然從善如流的態度，褚家姊弟則是顯得不太習慣，對於平常清靜慣了的舅舅家一到過年就天翻地覆的反差感多少還是有些傻眼。

每年過年耳朵都要被轟炸一次、每年都要多少幫忙顧一下亂竄的屁孩，這時他們就很敬佩那些爸爸媽媽哪來這種耐性，沒被氣死真是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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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大家一起吃火鍋，因為人多的關係廚房、飯廳、客廳都擠了不少人，基本只要有位子就坐，也無暇去管坐在旁邊的親戚到底熟不熟。

廚房瓦斯爐上一個大鍋子，飯廳更是放了兩台電磁爐煮滾了兩鍋，隨便撈哪一鍋都是滿滿的料，湯底則是一般的昆布高湯。

褚冥漾解決了一碗，然後起身委婉地又盛了一碗七分滿的火鍋料。

平常在舅舅家慣了，他當然不會那麼客氣，但是現在很多人，他也不敢像平時那樣大剌剌。

他們家的老爸、老媽跟舅舅在客廳的另一邊已經聊到不知道天南地北，就留他們幾個年輕人隨便坐隨便吃。

一挑到空檔就鑽到褚冥漾旁邊，白陵然趕緊獻寶似的為表弟貢獻出方才打撈到的菜、蕈類跟肉，這些都被墊在鍋底，要仔細撈才撈得到，他知道表弟一向靦腆，像這樣人一多就會不好意思。

看著回以自己感激表情的可愛表弟，白陵然笑了笑，「漾漾不用顧慮喔，還想吃什麼可以告訴我，我去幫你盛，畢竟這是我家，行動起來比較方便。」對方就是這麼一個耿直又憨厚的孩子，才會讓他想百般寵著。

「謝謝你，然。」褚冥漾小心翼翼地捧著堆成小山的碗，「呃，你不用到辛西亞那裡沒關係嗎？」他四處張望了下，在尋找兩位大姊的去向。

「辛西亞和冥玥一起，所以沒關係。」白陵然向他報備了那兩人大概的位置，「漾漾要吃飽喔，不夠可以再盛。」

「嗯嗯，我會的。」褚冥漾乾笑道，他發現他表哥常常會怕他餓死似的塞一堆食物過來。

然而這位大哥好像沒自覺，他的爆走反而常常會害他表弟險些撐死這件事。

初二就在一家子敘舊的和諧與歡愉的氣氛下安然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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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這天是親戚大雜燴的聚餐日子，也就是褚家跟白陵家每一至兩年會辦一次的大團圓餐會，兩個家族加總起來的成員意想不到的多，每回這樣全員大出動吃飯的時候，勢必會包下餐廳起碼一層樓的空間才容納得下。

每每見到這種開枝散葉幾代同堂的繁盛景觀，褚冥漾就會忍不住想像這彷彿是八點檔才會上演的有錢人集團出巡畫面，更不可思議的是他居然也是裡頭的一份子。

慶幸的是這樣的場面不多，久久來一次倒是新鮮，如果常常這樣的話他會怕，他一點都不想習慣這種吃個飯還要包場的大牌場面，真的。

這次的聚會地點是一家兼具婚宴、尾牙功能的日式料理餐廳，也因為如此，場地有包廂式的圓桌席位可以訂，獨立的空間也不會吵到其他前來吃飯的小團體或散客。

褚冥漾他們家找個略低調的桌位坐下，一桌能坐十人，想當然耳跟他們家熟的舅舅家也過來跟他們坐一桌。

這家餐廳的餐點形式涵蓋單點、各種大小套餐，還有過年期間限定的宴席式合菜套餐。

通常像這樣一大票男女老少近乎辦桌的陣仗，為了節省麻煩和開銷會統一點那種十人套餐。不過大方請客的長輩們顯然不想要拘泥於這種死板的菜色，於是開放各桌想吃什麼自己點，反正到時結算下來的數目再分帳就好了，也麻煩不到哪去。

褚冥漾翻開其中一頁菜單，也就拿好看罷了，通常這種場合根本輪不到小孩點餐。

他盯著菜單發呆，附近幾桌傳來各種點菜跟討論的聲音，然後他發現有幾桌年紀較大的長輩桌還是會直接點圍爐套餐，大概是因為基本上到了那樣的年齡就是吃什麼都好，而且每次這種飯局對他們來講，不外乎是以陪伴兒女跟孫子孫女為主要樂趣吧。

像褚冥漾他們這桌比較貪吃……咳咳、是年輕人居多，而且很能煮的老媽也比較挑剔一點，所以是傾向挑自己愛吃的，反正今天這頓的支出者之一也落在他們家的財經負責人老爸和舅舅，既然自己家也是分擔開銷的一份子，隨心所欲地點也不用不好意思。

他們這桌拼拼湊湊點了幾樣單點、個人套餐和雙人套餐，打算一起分著吃，讓服務生收走菜單後小聊一下，首先出菜的生魚片和開胃菜便被端上了桌。

每桌陸續也都上了冷盤類或開胃小菜，褚冥漾的眼球不禁被一看就很澎湃的超大裝飾盤給吸引，乍看很浮誇的盛盤，其實就是很多席酒都會出現的冷盤菜色：生魚片、醉雞、螺肉、黑豆、烏魚子。

剛出菜的餐桌初期都很冷清，褚冥漾也就意思意思夾一塊生魚片，不敢多吃。

緊接著上菜的是雙人套餐附的培根起司生菜沙拉，這種養生的開胃菜當然是被辛西亞跟褚冥玥兩個女生解決掉。

而後又一道單人套餐附的海鮮沙拉，褚冥漾完全避開那顆看起來就很高級的鮑魚，夾了小黃瓜、奇異果這類蔬果來吃。

開胃的冷盤類差不多結束，接著開始陸續上熱湯類鍋物讓客人暖胃，褚冥漾看到長輩桌出現一道經典到不行的佛跳牆，而他們這桌是雙人餐的牛肉涮涮鍋，牛肉盤上還附贈一顆生蛋黃，將蛋黃戳破讓肉片裹上均勻蛋液丟進鍋裡涮，無論視覺與香氣都刺激著空腹的胃口。

等待火鍋煮滾的同時，服務生又端了兩盤冷食上桌，分別是單點的綜合握壽司和炙燒牛肉佐洋蔥。

褚冥漾一看那血紅模樣的微炙燒肉片立刻退避三舍，寧願繼續讓肚子空著也不想碰那一道，而他老姊卻面不改色夾了根本只有一、二分熟的牛肉吃下肚。

對這近乎生吃的景象面有難色，他趕緊夾一個壽司來壓壓驚。

黑眸瞥了眼直接繞過創意料理的大男孩，提醒了句，「壽司有三種沾醬：魚子醬、橘皮、松露，看你要哪種自己沾。」

「不、不用了，我吃原味就行了。」褚冥漾立刻搖頭敬謝不敏，要死了，連一小坨沾醬都要那麼高級是怎樣？！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