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雨知時節

第二輪上菜，既剛才米可蕥做了兩道，現在又輪到千冬歲上場，褚冥漾在一旁繼續打下手。

「是說今天中午工作人員都統一訂便當喔？為什麼不跟我們吃一樣就好了？」褚冥漾邊削紅蘿蔔，一邊隨口問。

「可能金費問題吧，畢竟從場地租費、清潔費到食材都要錢，訂便當可以省下不少。」千冬歲猜個大概，一邊默默觀察其實備材動作也不生疏的朋友。

「是喔。」褚冥漾草草應了聲，專心動菜刀，將切好半條的紅蘿蔔丁遞過去。

千冬歲接過就直接下鍋炒一會兒，然後把玉米粒倒下去拌炒跟適當調味，然後加點水、蓋上鍋蓋燜煮。

趁著空閒，褚冥漾看了看周圍，烤肉區的外圍有一邊矮階梯型的看臺，很多暫時閒下來的白衣人都在那吃飯，不過……沒看見銀髮一搓紅的身影。

黑色目光移回到砧板上。

也沒什麼、就是有點介意，褚冥樣想著這兩天工作人員真的有好好正常三餐嗎？還有今早跟他說睡不到三小時的人，可是又想想自己這樣說不定是多餘的擔心。

千冬歲偏頭看著一顆顆被劃上十字的貢丸，好奇問：「漾漾，你要煮貢丸湯？」

「嗯，湯我還是會煮的。」褚冥漾回以一抹靦腆的笑，「不過我剛才聽到呼聲最高的是貢丸湯跟蛋花湯，想說兩者合併起來會不會很怪？」

「蛋花貢丸湯？」千冬歲搖搖頭，「不會，聽起來很有飽足感，況且只會吃的人沒資格對廚師品頭論足。」

「喂，我們聽到囉！」飯桌那邊傳來氣勢單薄的抗議。

千冬歲哼笑了聲，不以為意。

於是紅蘿蔔炒玉米起鍋後，褚冥漾跟千冬歲換手開始煮湯，等待貢丸在滾水裡熟透的期間，千冬歲提了個議，「要不然，漾漾也炒個一兩樣吧？隨便什麼都可以。」

「欸？」褚冥漾錯愕了下，連忙擺手，「我、我不行啦，我不像你一樣常常進廚房，頂多就是偶爾幫我媽打打下手而已。」

千冬歲失笑了聲，搖搖頭，覺得對方熟練的動作絕對不是不行，「那漾漾就照著印象看想做什麼都可以，反正難得的野外廚房也不怕炸掉，就當作玩玩。」他聳聳肩說，其實只是想表達掌廚其實沒有朋友想得那麼難。

「那……就一道。」褚冥漾勉為其難道，「我是怕你們吃壞肚子，等等吃第一口要是覺得不行就不要勉強，知道嗎？」

耳提面命的語氣倒是像極了老媽子，千冬歲忍著笑點點頭。

基本上貢丸熟了，後續步驟就很快，調味、放芹菜丁、打蛋下去就完成了。

褚冥漾看了下現有的東西，「那……其實我有點想吃炒飯，有沒有人要？」想吃炒飯是一點，第二點是即使失敗了也不會動用到太多新鮮食材。

因為炒飯就是把剩的飯跟另外半根紅蘿蔔、多的玉米罐頭、剩的高麗菜、打顆蛋，頂多再加一盒肉絲，然後淋個醬油、鹽、胡椒之類的調味，全部炒在一起就完成了，相信難度不會很高。

「我！」馬上就有幾個人舉手附和。

褚冥漾依照人數乾脆把剩飯全下了，然後如他所料炒出了一盤賣相看起來還行的炒飯。

以防萬一，他先嘗一口試毒，「嗯……還行吧。」

米可蕥、千冬歲、萊恩則是很豪邁地挖一大匙搪塞進嘴裡，對朋友的廚藝一點都不懷疑，「什麼還行，根本是好吃好嗎！」米可蕥大力拍了下褚冥漾的背當作鼓勵，「漾漾要有自信點！」

「咳、謝謝……」如果不要拍那麼大力我會更感激你。褚冥漾咳了聲，差點把嘴裡的飯粒噴出來。

「我要點菜！」早就嗑完便當也放下情操，開始無止盡厚臉皮蹭飯的三八學長滿嘴炒飯道。

「不行！」褚冥漾不知道哪來的勇氣一口否決掉隊輔的提案，為了堵住這個話題，他只好又保守地煎了盤九層塔蛋。

米可蕥一臉陶醉地嚼著蛋，「好吃～跟阿基……」

「太誇張了！」因為評語實在太浮誇，褚冥漾羞恥到忍不住打斷。

「那個……同學你的蛋花貢丸湯很好喝喔。」隊上的一位女同學略羞澀地誇讚他，「還有炒飯也是，男生能做到這樣已經很厲害了！」

「欸……謝謝。」第一次被女生當面表揚，搞得褚冥漾有點不知所措。

「嘿嘿～」米可蕥詭異的眼神來回偷瞄兩個人，「怎麼只稱讚漾漾？千冬歲手藝也不錯耶！偏心喔～」

「哎！不是！」女同學被逗得一陣臉紅，「千冬歲也很厲害，我是怕誇了他一句、他毒回來兩句好不好！」

千冬歲推了下眼鏡，轉頭無言地問褚冥漾：「我的人格何時被誤解成這樣了？」

還不都你自己搞的……褚冥漾抽了抽嘴角，選擇避重就輕地糊弄過去。

「我的重點是！」女同學拉了下鬧騰的米可蕥，要她適可而止，「桌上有一盒花枝，我跟另一個女生都不太會處理海鮮，所以想問你們會不會……」

「唔，喵喵也不常烹調海鮮類，因為有點貴也不常吃。」米可蕥面露遲疑。

說到花枝……「我上禮拜才吃過耶。」褚冥漾邊回想邊說，「那個時候無聊在旁邊看我媽弄，還有個印象。」

眾人眼睛一亮，「那就交給……」

「要有人幫我啦！」褚冥漾急忙喊道，不要丟給他一個人啊他會壓力山大！

「會啦。」千冬歲笑了笑，拍了拍窮緊張的同學，「來吧，我聽你指揮。」

「沒有到指揮那麼誇張啦。」褚冥漾無奈地瞥了眼調侃的人，「剛好桌上也有甜椒，可以做我上禮拜吃的彩椒炒花枝。麻煩你幫我處理兩顆甜椒，我去洗花枝。」

吃的做的各自忙碌，三八學長眼看沒他的事，也閒著去納涼。

突然，他眼尖發現一個眼熟的傢伙，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褚冥漾跟千冬歲沒搭理活繃亂跳的傢伙，畢竟烤肉區的空間不大，少個人在旁邊亂竄也省事。

不料沒過多久，遊手好閒的三八學長又拖了一個人過來，「鏘鏘！看我逮到誰家的王子殿下～」

剛忙完還沒吃飯的某人額間青筋隱隱跳動，「你再廢話一句，信不信我把你胃裡的東西扁出來？」從剛才就吵得要死！

隊上幾個女生看到冰炎學長都眼冒愛心，連米可蕥都止不住紅潤的臉頰問：「冰炎學長怎麼有空過來呀？」剛剛明明沒看到人的說。

三八得意地發出奸笑，「我跟他說他家的直屬在這裡，他就跟著我過來啦～」他老奸巨猾的樣子立刻換來一頓打！

冰炎施暴完又瞪了他一眼，冷淡道：「工作人員不能吃一年級的午餐。」言下之意就是他待會兒就會離開。

「喂喂別這樣嘛，你看！」三八學長炫耀般地展示第十小隊的豐盛佳餚，「哼哼，這全是我們的傑作！」

他狗腿地湊過去，「欸欸，我可是在給你提供避難所耶，喏……」他向冰炎擠眉弄眼，暗示周遭虎視眈眈的注目，「相信我剛才的經歷，這裡真的比較安全。」尤其是你這個人氣比我高出不止十倍的傢伙！

「避你的頭。」冰炎白了這傢伙一眼，知道對方意有所指，大不了把人全部轟走就完事了。

「要不然就當作是幫我們咩，這麼多哪吃得完。」三八繼續死纏爛打，他可是感受到女隊員炙熱的視線，巴不得這位殿下留下來能讓人多看幾眼，嘿嘿～那就由他這盡職的小隊長來製造福利吧！

冰炎無語地睨了眼耍無賴的傢伙，拳頭又癢了起來──然後，他發現有個人一直沒出聲。

褚冥漾從剛才就低著頭全神貫注在砧板跟刀子上，完全屏蔽周圍的吵鬧，畢竟……他也很少處理海鮮啊！

冰炎不動聲色地來到直屬學弟身後，偏頭看他在幹嘛。

「你在切花？」低沉又清冷的聲音在褚冥漾頭頂響起，耳熟的嗓音讓刀子頓了頓，趕緊繼續專注動作。

「對。」他簡單回了個單音，連續在花枝上劃上一道道刀痕。

千冬歲也在專心備其它料。

紅眼看了下學弟做飯的樣子，起了點興趣，甚至主動攔住有往這邊靠過來趨勢的學弟妹們，把他們趕到後面一點的地方，自己也退開不去妨礙到他們兩個。

冰炎拿了個便當隨便挑個椅子坐，算是默許自己到直屬學弟這裡蹭飯的行為。

米可蕥非常積極地介紹桌上豐富的菜色是出自於哪位廚師，有她的、女同學們的、千冬歲的，「炒飯、羅勒煎蛋跟蛋花貢丸湯是漾漾做的！」

「聽說這是他的第一次。」萊恩補了一句，讓後面幾個正在喝湯的男生差點噴出來。

哎呀呀你們想到哪了啊？三八揶揄的眼神幸災樂禍。

冰炎挑了挑眉沒表示什麼，倒是先夾了煎蛋配白飯。

褚冥漾這邊已經爆了香、把花枝下鍋炒，千冬歲正要把切成條狀的甜椒扔下去就被他給攔住，「等等，我媽好像說過甜椒晚點下比較能保留脆度。」

「好，聽你的。」千冬歲點點頭，改下蔥段。

「哇……我還是覺得很恐怖。」褚冥漾有點惶恐地看著鍋裡的花枝，彷彿它是什麼生化武器，「你們是不是忘了我真的是第一次正式下廚這件事……」

「該說你們這麼樂意當我的白老鼠這樣真的好嗎……？」

「放心，我們又不是味覺失調，好的壞的吃得出來好嗎。」千冬歲已經不曉得第幾次安慰對方的杞人憂天，然後下甜椒拌炒跟下鹽調味。

褚冥漾扭開米酒的瓶蓋，心裡沒底，「要倒多少啊？我怕倒太多吃了會醉。」

「還好吧，就隨意倒。」千冬歲聳聳肩。

還好？褚冥漾不太相信，「米酒濃度幾％？」

「普遍20％。」

「這也叫還好？！」褚冥漾瞠目結舌。

「就還好啊不然呢？要不你先喝一口壯膽？」千冬歲笑笑地說，對都到最後一步了還在猶豫不決的朋友感到啼笑皆非。

「……」褚冥漾對友人的愚蠢提案敬謝不敏，不過……他盯著米酒，的確稍微有點好奇。

「你敢喝試試。」身後冷不防響起冷冷的聲音，僵了褚冥漾一身，他回以乾笑來掩蓋剛剛真的有點被慫恿到的心虛。

冰炎走過來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稍微淋鍋邊一圈就行了。」

「喔。」褚冥漾趕緊照做，然後用過的米酒立刻被抽走沒收。

耶？話說學長剛才指令下得好老練，該不會也會做飯吧？褚冥漾一邊猜測、一邊起鍋。

冰炎隔著抹布端起盤子，就著手裡的筷子就是一夾。

「等、等等學長！」褚冥漾連忙擋下，「我還沒試吃！」畢竟是海鮮，他真的很怕把大家送進醫院！

「窮緊張什麼，張嘴。」冰炎直接把筷子堵進慌慌張張的傢伙嘴裡。

褚冥漾嚼來嚼去，吞下去，然後一臉抱歉，「不好意思學長，我吃不出花枝是生的還是熟的哈哈……」然後腦門立刻慘遭筷子另一端的猛戳。

冰炎狠瞪迷糊的傢伙，懶得理會，乾脆夾一塊自己判斷。

旁邊的學弟還一直繞著他哀哀叫，「學長真的不行要吐出來啊！」

誰要吐！冰炎又巴了腦殘一下讓人閉嘴，「反正，頂多食物中毒你就為大家負責。」他涼涼地說，然後端上桌。

「我就是不想讓你們食物中毒啊啊啊啊！」

褚冥漾還在那邊哀怨跟哀嚎，沒注意到身旁悄然勾起的嘴角。

冰炎又不是跟他一樣味覺白痴，當然吃得出完全熟透的花枝。

笨蛋。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