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雨知時節

很好，擺架子的傢伙消失了。

「我們也走吧。」我對尼羅說，把手上的東西一飲而盡。

「欸～橞橞再多留一會嘛！」提爾跳起來，一臉哀求，『陪我陪我陪我陪我陪我………』

我視而不見，仰頭看了一眼管家，「請帶路？」

我們離開了保健室，不是從任何一扇門。

地上亮起一個跟窗上看到的不一樣的大型法陣，過兩秒，光芒消失，景色改變了。

左右看了下，藉著拱形高窗灑進來的光一路明亮的鋪過去長長的走廊，轉回去，正前方有一扇門。

「請進。」掌心朝上指著門，尼羅這麼說。

打開門又是長長的走廊，我疑惑地皺起眉，走道的深度也未免太深，一眼就看出來跟這整棟建築格局不搭。

「是空間連結。」身後的尼羅解釋，「主人把這裡連結到另一個世界的住所。」

主、人？幾秒後我才反應過來，說的應該是那位伯爵。

我看了他一眼，走進去。

經過一扇又一扇雕著花樣與圖騰的美麗門扉，尼羅引導我進入一個偌大的廳房。

於是我下了結論，這裡根本就是古堡別墅，不用我多說隨便找個西洋片就有一堆參考圖。

反正一看就是伯爵、夫人會住的地方就對了，所以對這裡的品味裝潢擺設倒是沒怎麼錯愕。

走馬看花的掃了一圈，最後目光停在沙發上，另一個穿著正式的男人，跟尼羅相較之下可以看出層級差別，顯然大剌剌坐在那優雅交疊雙腿的那位就是“主人”了。

尼羅帶我到那人旁邊的位置就坐。

藍紫色的細長眼睛從頭到尾都豪不避諱的直盯著我。

好吧，既然他要繼續打量那我也順便多看幾眼。

是外國人輪廓，亞麻色短髮使的本就蒼白的膚色更白了，身形修長站起來肯定也很高，有破一百八吧，很英俊，繃著臉給人冷酷神祕的感覺，嗯，英美系女性酷愛的類型。

「密西亞˙D˙蘭德爾，夜行人種，大學部一年A班。」沒什麼血色的唇終於開口，「還有什麼疑問嗎。」

「呃，我該怎麼稱呼您？」

本來以為只會膠著同一副表情的伯爵揚起嘴角，「你可以直呼我蘭德爾。」他伸出手，「相處愉快。」

我握上那隻冰冷的手，「請多指教，蘭德爾學長。」比一般人長三倍的黑色指甲很巧妙的沒有刮到我，然後，當他笑著露出……一對獠牙，我領悟到夜行人種是什麼了。

想起來了，轉頭看了下尼囉，「狼人？」提爾是這麼說的。

「霧金狼人一族。」蘭德爾靠上沙發發出慵懶的聲音，「世上為數稀少的珍貴族群。尼羅，可以上菜了。」身旁的尼羅點頭會意暫時離去。

瀕臨絕種的意思嗎？你居然讓瀕臨絕種的族群替你端菜？

果然如同電視小說都會把狼人吸血鬼搭在一起。只不過不是一見到就要打個你死我活的死對頭關係，而是主從關係。

「順帶一提，他是我的搭檔，不過本人不承認就是了。」蘭德爾聳聳肩，語氣聽得出來有些無奈。

更正，多了一個同伴關係，嗯……真是奇妙又怪溫馨的羈絆。

※※※

今天是新訓對吧？我明明是來新生報到的……無言地看著桌前的佳肴，怎麼會演變成高級西餐之行咧？

「有哪裡不合胃口嗎？」隨侍在側的尼羅問。

「沒有。」我連忙搖搖頭。

「今天的食物都是照我的口味，你以後想吃什麼就跟尼羅說吧，基本上他都做得出來。」抿了口杯中物，蘭德爾搖著酒杯，尼羅便自動自發的上前注入紅色液體。

我將口中的食物吞下，「尼羅的手藝很好。」光是這樣就很好吃了。

「謝謝讚揚。」尼羅回以柔和的淺笑。

寧靜的用餐時間伴隨細碎的餐具敲碰聲安然度過。

進入飯後甜點，當尼羅端上飄著香氣的糕點及花茶，手裡多了一份公文夾遞上來給我，抽出第一張，是一些基本資料的填空表。

「入學基本資料，將那些填妥，今天的報到就算過了。」飲品依舊是紅色液體的蘭德爾隨口說，「恭喜入學囉，一年C班的小學妹。」笑笑的微舉酒杯致意。

看了下桌前冒著熱氣的陶瓷杯，我在猶豫要不要冒著燙傷的風險跟著舉一下表示回敬？

一枝筆遞到眼前讓我回神，接過，然後我開始一頁一頁覽讀。

嗯？種族？人、人類嗎？

好突兀的異樣感掠過。

翻到第三頁是學生住宿事項，「學校強制住宿嗎？」

「沒有，不過建議住宿，反正很便宜。或者……」藍紫色的眼微瞇起來，彎起促狹的笑容，「你想的話也可以乾脆在我這住下來，免費包三餐水電，房租費嘛，只要貢獻你的一點……怎樣，划算吧。」

「不了，我還是正常管道申請吧。」秒回絕，我一點也不想從他口中揭曉“……”是啥鬼。

蘭德爾無所謂的聳肩，突然拋一個東西砸過來我這邊，被旁邊的尼羅攔截擺放到桌上讓人一目了然，兩支手機一黑一白，「選一支吧，樣式不喜歡可以換。」

我搖搖頭表示這個就好，下意識伸向黑色。

「我覺得您比較適合白色。」尼羅微傾身輕聲說。

「可是白色容易髒……」

「既然尼羅都這麼說了那就這樣吧。」桌上的黑色瞬間消失，只留下白色手機孤零零躺在那跟我大眼瞪小眼。

……算了，白色就白色。

把能先交的資料填完交給尼羅，剩下的選課單還有住宿申請表什麼的我收進包包裡面。

這樣，註冊就算結束了嗎？

「明天還要來嗎？」印象中新訓至少要兩天。

「不用，下禮拜一開學再來就行了。」

是喔，所以……可以走了？

「還是妳要留下來共進(進貢)下一餐？」蘭德爾挑眉似笑非笑。

「再見。」我站起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尼羅跟了上來，帶著我照原路踏出房門，我跟他道了謝：「今天謝謝你們。」

尼羅回以溫和微笑，「聯絡名單有主人和我的號碼，如有問題可以找我們諮詢。」

地上展開來時看到的法陣，不一會，我抬起頭，已經站在家門口了。

打開門，家裡空無一人。

我上樓放包拿衣服進浴室，洗完澡又在客廳看了下電視，頻道左下角顯示五點三十分的時候玄關傳來動靜，冥玥冥漾一前一後進來看到我都愣了一下。

「回來挺早的嘛，你們不同班嗎，怎麼下課時間不統一？」隨意把包包拋到沙發上，冥玥到廚房沖茶，喊了冥漾一聲，兩人把三杯冒著白煙的馬克杯放上桌。

「我是一年C班。」咬著叉子正在拆蛋糕盒的冥漾說。

「我也是。」我說。

「你也是？」兩雙黑眼睛看過來，同樣的疑問，「那你怎麼沒去教室？」冥漾問，一副快死掉的表情。

「我去代導學長那裡，他資料都幫我拿好了。」我簡單交代了下去向，旁邊的冥漾嘟囔著好好逃過一劫什麼的。

「你幹嘛一副表情很累的樣子？」冥玥看了他一眼問，「被抓去跑操場？」

冥漾癟癟嘴，無力地搖搖頭低頭啃蛋糕。

「學校好嗎？」看著低頭迴避的冥漾，冥玥繼續用隨意的口氣狀似閒聊，「老媽今天還一直唸說很怕一開學就聽到你又重傷的事情，整天不是守在電話旁邊就是等手機。」

我捧著蜂蜜檸檬茶抿著杯緣含一口，默默地聽。

「漾漾，你……應該沒有想休學吧？」

旁邊吃蛋糕的人有噎到的傾向，咳了一聲：「我、我才沒有！」

「你最好不會有，學費少是少，不過還是要錢，你最好別做浪費錢的事情。」冥玥眯起眼睛盯著他，冷哼了哼。

冥漾抖了抖又低下頭。

我微偏過頭從側邊偷看一眼，困擾全寫在他臉上。

「橞橞呢，在學校過的怎樣？」目光放到我身上，冥玥隨口問。

我愣了一下，眼神心虛的小小飄移，「嗯，還好吧。」我今天除了睡覺吃飯到底還做了什麼？

腦袋搜了搜發現，糟糕、居然廢了一整天。

我真的是去新訓嗎？有哪個人新訓這麼爽的！

「那就好。」冥玥點點頭，「到學校多擔待下你哥吧。」她拍拍我的肩逕自上樓，話題才告一段落。

冥漾鬆了一口氣，懨懨地轉過來，「你……」欲言又止，表情糾結了老半天最後肩膀洩氣的垂下來，「你有看過課表嗎？」

「有瞄幾眼。」還沒仔細看，不過我想應該都是些從未接觸過的東西吧。

「我、我……」冥漾看起來很慌張，把冥玥還在的時候憋在心裡的話吐出來，「我根本就不知道要怎麼上那個世界的課，我甚至連要怎麼繼續讀下去都覺得茫然。」眼底盡是不確定的心慌。

「難道橞橞都不煩惱嗎？」他沮喪問。

垂下眼盯著清澈的淺橙色水面一會兒，我開口：「既然是安排給我的路那就順其自然走下去，我是這麼想的。」就像被送出國時那樣，我所做的僅僅只是接受罷了。

但我曉得，這一次並不像那時迫在眉梢無從選擇，連我也不明白為何會接受的這麼快。

我們對看一眼，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彼此都需要的是時間沉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