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雨知時節

百感交集的畢業典禮之後，又即將迎來一個學年的結束。

畢業季前後也是所謂的招生熱潮，通常在這時候會有不少高中職學校到校參觀，尤其學測、統測結束之後，趁著歷屆高三畢業生閒著坐等畢業的大量空檔，甚至還有不少教師代表科系招募的名義到處被外派到各校去當起推廣大使，講白了就是招生業務啦。

身為TA的褚冥漾也幫忙過不少招生活動，不過最近期末修羅在即，偶爾還是會有抽不出空的時候，比如說今天……雖然很不好意思，不過聽說有人幫忙頂了，真是可喜可賀。

雖然大二快升大三的他不是頭一年看到高中屁孩滿街跑的景象，但過慣了樸實無華的大學日常，一到了五六月份便是一籮筐的中二小孩郊遊熱潮還是叫人挺新鮮的，五顏六色的制服彷彿投射了他們也曾有過的青澀青春……啊啊，偶爾也挺懷念年輕不懂事的時候。

欸不對！這是什麼老油條的感嘆？

跟小鮮肉對比顯得蒼老是沒錯啦，但跟上面幾屆的大哥大姊相較之下，他永遠都是菜逼八好不好！

「漾漾，上一堂的小考很慘嗎？」趁著下課的短暫空檔，同桌的米可蕥眨了眨關心的目光，「看你的臉色變來變去的。」要是連他們班的萬能小老師都很慘那不就完了，班上的成績豈不是要全軍覆沒？

「還是你在留意今天的高中參訪？」不認為區區小考會難倒同學，千冬歲換個話題道，「聽說今天這批有半天的參訪流程，會參觀我們系跟我哥他們的系。」他們有空也會和朋友一起幫忙招生的事宜，不過今天上午都是一連串的小考，不然就是趕課，真的忙到抽不出空也沒辦法，考前格外嚴肅的某幾位老師也得罪不起。

話說參訪的停留時間有長有短，短則一兩個小時，長則半天以上也不稀奇，全看高中職校方申請參訪流程的多寡。相關科系也常常會連著一起參觀，所以停留半天也不為過。

也因為有不少招生項目，他們最近除了要備考、Paper截稿之餘，還空出不少假日量產招生用的小周邊產品，真的是有點蠟燭兩頭燒。

所以說期末面臨的各種修羅真不是開玩笑。

隨著第四堂課的鐘聲一響，千冬歲看了眼時間，「差不多要到了。」

「你是說我這堂的『製藥微生物學』死期到了嗎……」萊恩突然飄出很哀傷的聲音，聽說這堂又有臨時考，誰能告訴他臨時考到底要怎麼準備啊……

「我是說參訪的班級要到了。」不太想理他的千冬歲翻了個白眼，對好友的臨時考成績本就不抱希望。

反正事後檢討考題會了就行吧，只能利用大考一決勝負，把考砸的小考成績拉回來，不然還能怎樣。

萊恩也習慣了每學期的低空飛過惡性循環，可以的話他也不想那麼刺激，尤其期末將至對心臟真的很不好。

那你就加把勁啊！千冬歲暗自嘆了口氣，心知人各有所長實在不好為難，為難偏才也只是白費力氣。

一份空白試卷陸續發下來岔開他們的話題，通通閉上嘴專心答題，隨著任課老師踏進教學實驗室，空間內更是肅靜得僅剩紙筆的細碎聲響。

這樣的肅殺之氣隨著三十分鐘後互相交換考卷批改，而得到了慘不忍睹的分數，又是一片哀鴻遍野。

褚冥漾瞧著講台前的老師咳了一聲，收回無奈的表情準備開始檢討，自己低頭瞥了眼考卷上八十幾分的分數，還行吧？

黑眼又偷瞄隔壁……哇賽、老樣子一百分的菁英分數！咳咳咳果然不能跟行動圖書館比較！

好啦，反正起碼剩下二十分鐘的悠閒檢討時間，腦子總算能休息一會兒了。

說時遲那時快，他聽到了由遠而近的錯落步伐和嘰嘰喳喳的些微吵雜聲，不用想也知道是參訪的班級到了。

果然，看向講台的目光眼尾慣性掃了眼窗外，就瞧見途經走廊的陣仗簡直就像旅遊團似的……他愣了下，釘在黑板上的黑眼錯愕地瞥回窗外，對捕捉到的飄逸銀紅一陣懷疑，當然懷疑自己眼殘看錯。

不會吧，自己沒空就找隔壁系的TA代打？乍聽之下還挺合理的……但重點是通常比他還忙的大忙人怎麼會有空？？

褚冥漾這下分了三成的心，倒也不能說罪魁禍首是神出鬼沒又跑來他地盤的某人。

是因為雖然他們這間實驗室連開了幾堂冷氣而緊閉窗門，但是單方面的隔音效果有限，而剛把小朋友們帶隊到隔壁間的實驗室還門窗大開，可想而知隔壁的心浮氣躁都一句不漏地飄了過來……廢話，參訪一趟能被一看就疑似是A大瘋傳的校草之一（重申，校內無選美賽）帶到是何等福分！能不激動嗎！

話說瞧著這時間，旅遊團應該是剛從遊覽車下車再沿路過來的參觀路線，招生應該就是下午的事了。

估計午休前這幾分鐘就是休息安頓的放風餘暇，也難怪隔壁會聊得這麼High，而且沒剩幾分鐘就放飯了，隔壁估計打算維持門窗通風到中午鐘響。

奇怪，記得不是還有系辦工讀生可以代勞這種雜活嗎？

褚冥漾心不在焉地聆聽講師正在檢討他寫對的題目，心想還是算了，工讀生負責文書跑腿還行，對校內或系上卻不一定上心，估計面對成群的十萬個為什麼是一問三不知。

是說隔壁現在等吃飯又不能亂跑，還能幹什麼？當然就是發呆或閒聊，阿不然咧？雖然他也不太擅長這個，不過他更難想像自家直屬對他以外的傢伙有問必答的樣子就是了……更何況面對會讓人失心瘋的大帥哥，是還能問出什麼建設性問題？完全不抱期望。

「學長、學長，你們都是這個系嗎？」果不其然就有女生代表被派出來偵查。

「不是喔。」溫潤的聲音不溫不火，聽上去給人從容和善的感覺，「你們下午也會到我們系上參觀，就在隔壁棟而已。」

接著褚冥漾聽到旁邊輕輕「咦」了一聲，瞄到隔壁千冬歲的鏡片底下閃過一絲訝異，視線掃過來跟他對視一眼，然後擺明要放生老師，豎起耳朵偷聽了起來。

他抽了抽眼睛，很想吐槽同學其實根本不用特地豎起耳朵聽好不好！隔壁的聲音就明目張膽地大肆瞎聊，是還有啥好偷不偷聽的？？千冬歲你遇到老哥就降智的老毛病真的得改改，沒看到喵喵都在偷笑嗎！

「隔壁系喔？那我們填了志願是不是就可以入學做學長們的直系？」隔壁又傳來悉悉簌簌的痴人說夢話。

褚冥漾抽了下嘴角，下意識又偷瞄旁邊一眼，果然就看到千冬歲嗆了一下，一臉遇到白痴的表情，對花痴把未來志願當做邂逅籌碼的無腦發言感到極為不齒。

「學長你們幾年級呀？今年入學還來得及跟你們同校嗎？」嘻嘻鬧鬧的聲音聽不出是認真還是玩笑，卻也窮追著這種話題不放。

「……」

隔壁瞬間冷場的靜默差點讓褚冥漾笑出來，用膝蓋想也知道自家直屬無視於台下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愚蠢發問，完全不想搭理。

講台底下收到極其冷淡的反應，估計是學乖了，收斂地夾雜幾句還算務實的問題：「那請問，學長們的科系未來出入有哪些？」

褚冥漾他們四人小組默默都有在收聽隔壁實驗室，這才聽到沉默很久的清冷嗓音勉為其難地回答諸如這般實際一點的問題。

即使是沒什麼心思的制式化說明，男神好聽的聲音果然是開口跪，吸引更多小鮮肉們學會賣乖的一連串發問：「那你們科系會很難畢業嗎？」、「都在學些什麼啊？」、「學長，到時有不會的課業可以問你嗎？」、「系上的老師兇不兇？」

褚冥漾幸災樂禍地憋著笑，腦子裡真心誠意地吐槽他們倆系都有溫柔如畫冊走出來的天使或精靈一般的偉大師長是沒錯，倒是你們面前的學長才是最兇的那個吧？清醒一點啊一群笨蛋！

「咳，關於兩系的課業方面──」結果不意外多由溫溫和和的聲音代勞發言，免得某位高冷的氣場把在座的幼苗給全凍死，「還有其他問題嗎？」

還有其他問題嗎？？千冬歲這下更是撫額，自家兄長真的是老好人，這時還鼓勵發問不是自找麻煩是什麼！哥講那麼多話都不口渴嗎！他聽了都替哥口乾舌燥！

「我們還有問題！」台下幾位仗著有幾分姿色的高中女生們大著膽子面面相覷，露出嬌羞興奮的微笑，部分同學表示支持，也有幾個同學對她們面露不屑，「請問學長你們有喜歡的人嗎？還是有交往的對象？」台下的八卦之魂姿態扭捏，追問的態度倒是直言不諱。

「……」這下換夏碎笑而不語，表情毫無破綻地迷之沉默。

咦？就在台下年輕氣盛的高中生們莫名其妙這段不自然的冷場時……

「有。」一旁給人高領之花印象的校草學長冷不防開口。

坦然的聲音從隔壁傳到這邊，這下換褚冥漾防不勝防地愣了一下。

「就在隔壁。」清清冷冷的聲音猝不及防地扔下一枚重磅彈。

！！！！

伴隨參訪學生發出一連串失望的哀號跟驚呼，連台上的微生物學老師都掩不住尷尬地緩下粉筆的書寫動作，隱晦的八卦目光不禁偏頭隨著班上一票心知肚明的學生視線，有意無意掃向『隔壁』這邊的某位當事者，暗自嘖嘖嘖……

「咳咳咳……」聚精會神偷聽的千冬歲防不勝防被砸得滿臉狗糧，乾咳一下掩飾一股臭酸味。

米可蕥洋溢著喜聞樂見的歡快笑容，倒是啃狗糧啃得超快樂！

萊恩默默飄出來現形幾秒，表示一下即將迎來中午放飯的愉快心情，比起狗糧更想吃飯糰果腹。

褚冥漾死憋著一張尷尬到想撞牆的臉色，緊捏著考得不差的考卷，卻搞得跟這張紙有仇似的面露兇光，頭低到不能再低了，死握著感覺快被他折斷的筆正經八百地假裝什麼都沒聽到也沒看到！

天殺的史前巨獸，絕對是故意整他的！！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