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雨知時節

※歌單：〈もさを–寄り酔い（Cover）〉／中日歌詞。

「褚，醒醒。」

稍早前，紅眼瞥了下被塞進車裡就直接癱倒在他身上酣睡的傢伙，嘆了口氣，認命先跟小黃司機報了自家地址，然後再看著辦。

現在租屋到了，冰炎拍了拍依舊在他身上爆睡的笨蛋，需要學弟暫時清醒一下……他直接往醉生夢死的小渾球賞一巴掌，「清醒一點，自己爬下車往我背上靠會不會？」他先付了錢，然後半扯半拉幫人喬了喬好下車的姿勢。

「喔、喔會啦……」在車上稍微睡過的褚冥漾還真的醒了一下，瞇著眼睛企圖甩掉又要襲上來的睏意，慢吞吞地挪動屁股爬出車外。

他一趴上直屬讓人安心的後背，就巴巴環住白皙溫熱的脖頸，蹭一蹭又打起盹來。

嘖，當自己是洋娃娃一樣背在他身上嗎？冰炎咂了下嘴甩上車門，真的很氣這隻毫無危機意識的欠揍笨狗，可是又拿這個拋在半路絕對會被撿屍的小菜逼沒辦法……真的是，欠調教。

夜色中的赤焰眸子沉沉的像是躍動的暗火，收斂浮躁而吁了口氣，經過警衛室向輪班的保全簡單打了招呼，認命把人背上樓。

褚冥漾在穩健步伐的輕晃之間半睡半醒，再來是佇足的片刻間響起了鑰匙翻動的細微金屬聲，然後門開了，僅僅開了寥寥幾盞軌道燈將屋內打亮出一隅柔和。

斜趴在肩上的腦袋渾渾噩噩地瞇開黑眼……還算認得這是學長的租屋。

他沒有半點掙扎，乖順地任由直屬照顧他這個酒後不能自理的白痴，穩妥地一路背進屋裡，頃刻間便整個人便陷入柔軟的床鋪。

「褚，鬆手。」冰炎拍了拍肩上還不曉得要鬆開的手，疲憊地舒了口氣，不得不順勢坐在床沿暗自緩一緩──他順道撫了撫額際，壓下還能忍受的微醺恍惚。

嘖，早知那該死的惡魔從來就沒安什麼好心……這回真的有點喝多了。

「……？」如夢初醒的褚冥漾迷迷糊糊地巴著貌似比平時還要高的體溫不放，還在狀況外，「……喔。」慢了好幾拍才有些捨不得地放開手，沒了支點的他往旁邊一倒，軟軟地斜倚在枕上，整個人感覺還在醉生夢死。

冰炎回頭瞥了眼笨蛋渾身柔軟的身子癱在他床上的手無縛雞之力模樣，臉上泛著不勝酒力的緋紅，大腿還就著讓他背的姿勢敞開的擱在他的腰側……糟透了，但是事到如今想氣也氣不起來。

他撩了撩略塌軟的銀紅色瀏海讓自己清醒一點，果斷從過於曖昧的大腿間站起身，離開對他來說有點危險的床沿，並踏著還算平穩的步伐直搗廚房翻冰箱。

像灘爛泥的褚冥漾半瞇著眼睛瞧著走遠的朦朧背影，掙扎著爬起身甩了甩頭，想擺脫這種模糊不清的視野，看久了感覺挺不舒服的……而且，也想要看清楚學長，「學長……？」他鬼使神差真的喚了一聲，醉意的聲音聽上去比平時還要黏呼呼的，感覺自己就像是還學不會飛的幼雛正在嗷嗷待哺，喊出口的同時頓時有些羞愧。

就在轉角的冰炎聽到彷彿小奶狗軟綿無力的聲音時，翻找的動作頓了頓，拎著東西回到了床沿，然後按住小笨狗簡直在自討苦吃的晃頭行為，「你要是吐在我床上我就揍你。」

「學長？」頭頂的掌溫讓褚冥漾安心不少，可又失落地垂著肩膀，「可是……我只是想把你看清楚而已。」他現在活像弱視殘疾，很是鬱悶。

「你沒把自己摔下床就不錯了，還看什麼看。」冰炎不以為然地嗤了一聲，奚落的聲音不太留情，「喏，吃下去。」他回到床邊，劈頭就把黑色錠劑湊到笨蛋的嘴邊。

褚冥漾抬眼對著近在咫尺的黑色藥丸發愣，不疑有他地被動張開嘴，任由直屬把錠片餵到他嘴裡，唇角渡上了指尖的餘溫，手裡也被塞了一杯滿載的溫水。

「吃完多喝水，水就是最好的解酒劑。」他聽到學長這樣跟他說，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

呆呆的喔了一聲，腦袋醉成一團糨糊的褚冥漾只得乖乖地咕咚咕咚把水喝光，從杯子抬眼的黑色目光好奇地偷看學長有別於他，而是拆開一罐褐色避光瓶，然後眉也不皺地一口乾掉。

「你吃的跟我喝的都是ヘパリーゼ。」注意到笨狗在意的視線，冰炎隻手拎著巴掌大的空瓶簡單道，「你也知道市面上沒有實質的解酒劑，美其名只是解酒輔助劑而已，不過日本因為應酬文化的關係有很多效果不錯的保健品，夏碎偶爾會從老家帶一些給我囤著。」

原來夏碎學長也知道你大爺是個深藏不露的酒鬼啊。褚冥漾喝茫的腦袋只剩下偶爾運轉的腦殘作用。

「褚，不要逼我揍你。」赤紅如獸眼森寒地瞇了瞇眼，可沒什麼餘力跟缺乏警覺的小腦殘開玩笑。

褚冥漾知錯地垂著頭，一秒閉腦，其實從他醒來到現在就一直懷著心虛和慚愧，直覺覺得學長隨時都會發威，正常都該氣他這個把別亂喝的威脅當耳邊風的白痴……可是，學長好像還是沒有生氣，「學長……為什麼？」還有為啥不跟他一樣趁著吃錠片多喝水就好了？雖然他渾渾噩噩的腦袋還記得……液劑的吸收效率高過錠劑，倒也不錯。

「因為我也喝多了。」冰炎隨手晃了晃手裡喝完的褐色空瓶，語氣淡淡地老實說，「所以現在沒有閒工夫教訓你。」

……學長果然喝多了？看不出來啊？褚冥漾茫然地愣了下，手裡頓時一空，遲鈍地任由直屬順走水杯。

「還有，因為我要是不解得比你快……你會有危險。」一把奪過水杯的冰炎回過頭居高臨下地睨了他一眼，低聲的輕喃宛若耳語，「所以乖一點，別惹我。」然後又甩身暫離床沿，裝水去了。

但是那句唇瓣輕輕開闔的低語卻意有所指地迴盪過褚冥漾的腦海，但凡再遲鈍也聽懂了言下之意，還莫名其妙興起了奇怪的自我意識……臉上默默浮現不知所措的紅潤，眼神可疑地游移，心慌慌的。

霎時，只剩自淨水器涓涓細流的流水聲瀰漫在兩人心照不宣的沉默間。

※※※

「把它喝光。」手裡劈頭又被塞了第二杯水，褚冥漾默默喝了半杯突然停了下來，冷不防伸手拽住眼前的衣襬一角。

佇立在床邊靜靜盯著人喝水的冰炎低頭瞥了眼被攥個正著的衣料，「……不舒服？反胃？」

褚冥漾默默搖了搖頭，垂下眼悶悶地盯著溫水，「……一點也不危險。」

「什麼？」冰炎蹙了下眉。

褚冥漾沒有理睬帶有嚇阻意味的視線，虛乏地抓著衣襬不放，「學長現在明明就比較怕我。」滯悶的語氣有點含糊不清。

冰炎低頭瞪了眼老愛作死的傢伙，沉默了一下。

「知道我怕你，還不離我遠點。」眼看那隻手殘沒有要鬆開的意思，他吁了口氣，坐到笨蛋旁邊的床沿，「叫你乖點，到底是哪句話聽不懂。」

「我不！學長就算是現在也不可怕。」褚冥漾一股腦地說，全當醉意讓他分不清這些話的輕重，「就算你……要做什麼我都不怕。」

紅眼果然沉了下來，銳利地劃過無知的犯賤獵物，「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不對……他趕緊撇過頭，幹嘛要計較白痴醉傻的昏頭幹話，「嘖，你趕快把水喝了。」然後趕緊睡一覺，他現在就想把人打暈了事。

「我本來就欠學長一個教訓。」從沒深思熟慮過這種事的褚冥漾緊張得呼吸急促了起來，卻豁出去般拋給明顯避開他的人一眼縱容的眼神，「還是學長在顧慮我？」他從沒想過學長極力避免的酒醉後事，但萬一學長忍得難受……比起這個，他其實更看不慣拒他於千里之外的學長，某股空虛寂寞才是讓他意氣用事的罪魁禍首……才不管學長是不是為了他好，就是更討厭學長推開他。

褚冥漾茫茫然地懷疑自己是不是壞了……怎麼自己獨佔欲那麼強？

所以說我這回真的是怕了你……嘖，這種醉了之後適得其反的主動叫冰炎今夜很是頭痛，「褚，那你也給我聽好了。」他略遲疑地伸出手……覆上跟他唱反調的黑色腦袋，撫去小狗被疏遠反而產生的焦躁，只得開天窗說亮話，「並不是酒後都得是那樣的進展。」

褚冥漾聞言愣了愣，緊張到攥緊水杯的雙手一鬆，「那學長你幹嘛躲我？」他的聲音禁不住委屈，從沒想過被學長避著這麼難受，寧願做錯事馬上被痛毆還比較乾脆痛快一點。

紅眼斜過去瞪他，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這白痴還在鬼打牆問廢話，「你到底喝不喝水，信不信我真的揍你。」他就不該看在醉鬼的份上手下留情。

褚冥漾大著膽子猛地搖搖頭，「不要、我不喝了。」他一股腦地撩撥史前巨獸的耐性，「那你就揍啊！」學長明明就在忍著什麼！

冰炎徹底冷下了臉，冷不防搶了他死活不肯喝的水杯仰頭飲了一口，伸手直接按住黑色腦袋湊近堵住跟他作對的嘴。

「唔！」猝不及防的親吻懵得褚冥漾一蹋糊塗，不知所措地吞下一再渡過來的溫水，來不及吞嚥的液體淌流出嘴角，肆意輾壓他的柔軟唇瓣讓他頓時上氣不接下氣。

他弱弱地捶了捶強勢的直屬討饒，「嗯……」胡亂抓撓的掙扎反而剝開薄薄的黑色外套，摸上滑落衣料而露出微熱的結實臂膀，更像是在欲拒還迎。

冰炎不顧衣衫凌亂，霸道地把人壓在床頭伺候無故招惹他的傢伙喝水。

懷裡贏弱掙扎的爪子勾到他頸上的銀鍊，反而扯得兩人更加貼近，渡水的舌尖無端闖入柔軟的口腔，使他心猿意馬地絮亂了呼吸──卻鬼使神差地輕舔了一下，品嚐溢滿嘴裡的酒香餘韻。

「學、唔嗯──」侵入嘴裡的柔軟異物讓褚冥漾不明就裡地渾身發燙，濕溽的舔舐觸感讓他風中凌亂地發出軟到不行的悶聲，這聲音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從、從未有過的……異樣感？不禁讓倉皇緊閉的眼眶漸漸泛起了濕意……下腹竄起異常的燥熱。

越發情不自禁的深邃赤眸暗了暗，冰炎侷促地放開了學弟被水沾染的濕潤雙唇，拉開咫尺近的距離輕喘了下……拇指摩娑過笨蛋溢出嘴角的水漬，他硬是壓下某股犯險的衝動，佯裝虛有其表的餘裕促狹道，「……你以為我吃素啊，單純在顧慮你？」赤焰的眼底仍然映滿了傻蛋羞怯緋紅的粉嫩臉蛋，一時收不回緊盯獵物的蠢蠢欲動。

低啞的嗓音連同悶熱的氣息噴灑在被吻得迷離的眼臉上，褚冥漾狼狽地輕喘著氣……被動聽聞貼在他耳畔的低語，「比起不明不白的酒後亂性，我更想讓你清晰地牢記我第一次進入你的感覺，難道錯了嗎？」聞言，自耳根蔓延的灼熱早就燙到不行了。

這句流氓話頓時令他啞然失色，臉上延燒著前所未有的滾燙，「你、你……」幹，他還以為學長是想成仙了，沒想到瞬間原形畢露的狼虎之詞直接嚇得他差點屁股尿流，真他媽的下流！

褚冥漾知錯而抖了抖，他不該質疑兔子的發情能力。

克制自己冷靜下來的冰炎對也被刺激到酒醒一半的笨狗挑了挑眉，諒這笨蛋也不敢繼續挑唆他的底線，「……要不要乖乖喝水了？」

褚冥漾忙不迭地點點頭！自動自發搶回學長手裡的水杯就是一陣猛灌，咕咚咕咚的一口接一口拼命牛飲，他現在真的很需要降降火！

冰炎對小狗根本還沒準備好的打退堂鼓行為無謂地嗤了一聲，這回總該長記性了吧？

他隱忍著還沒降下的攀高體溫，從容地拍了拍醉傻的腦袋示意喝慢點。

終於放過見底的杯子，然後褚冥漾摸了摸被酒跟水注滿的下腹，異樣的火氣總算消了，可緊接著又有點難為情地開口還蠻急迫的需求，「學長……借我廁所。」都是學長灌那麼多水害的啦，再不解放就要膀胱炸裂了！

「去啊，又沒攔你。」冰炎理所當然地擺了擺手，早就縱容直屬把這裡當自己家，「上完廁所就滾回來直接睡吧。」反正今晚別指望他酒駕，直接放任學弟在這裡過夜。

耶？對齁？完全沒想過今夜該何去何從，褚冥漾迷迷糊糊地搔了搔頭，「謝謝學長收留我……那我還是順便洗個澡再睡好了！」他可不想渾身酒氣滾髒學長的床！

「你酒還沒完全解完是要洗屁……」冰炎還來不及阻止，這小腦殘就風風火火地溜進了浴室。

嘖、趕什麼火車？是不用跟他拿換洗衣物嗎。

沒過多久便聽到裡頭傳來了蓮蓬頭噴灑的水聲，算了……他總算暗自鬆了口氣。

解酒輔助劑也發揮了作用，恢復清明的冰炎踏著還算輕盈的步伐，移動到玄關附近的衣櫥隨手翻找接近笨蛋尺寸的衣服。

咣噹──！！

突如其來的撞擊聲讓冰炎錯愕了一下，馬上迴身伸手敲了敲就在背後的浴室門，「褚？」敲門聲越發急躁，裡頭的傢伙就是死活不肯應一聲，「就叫你別急著洗……嘖！」

靠，不會是在裡面四腳朝天摔死了吧？

「褚！！」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