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雨知時節

※曲單：〈BAR JAZZ MUSIC〉。

「我說，這位子應該給鐵壁銅牆來坐吧。」雖說阿斯利安平常比誰都開放隨和，但是面對熱戀期的情侶一舉一動無不散發著臭酸味，但凡他的SP值可能也撐不過一整晚的普攻，真該跟西瑞討教一下據說去一趟金門訓練有成的鋁合金狗眼段位祕笈。

「這不就是給你鍛鍊的機會。」接收到褐色眼睛隔空遞過來的為難眼神，同樣被閃一整晚的蘭德爾無動於衷地微微傾搖再續杯的Dry Martini（乾馬丁尼），「還是你那邊不順利，酸了？」這點小兒科可入不了狹長的藍紫眸，身為老司機只是大人有大量不跟青澀的小朋友們計較而已。

坐在他們兩人之間的戴洛也對兄弟的感情進展八卦了起來，湛藍的眼眸遞出關心的眼神。

「咳，我和米……我們不是那種關係，沒什麼好順不順利的。」阿斯利安掩飾被那壺不開提那壺的尷尬，立刻帶過話題，「我的事就算了吧。」他順勢跟奴勒麗要了一杯Zubrowka Bison Brand Vodka（波蘭野牛草伏特加）轉移老哥過度期待與關切的注意力，順便撫平一下冷不防被冷血的人生勝利組靈魂拷問的心靈壓壓驚。

戴洛遺憾地收斂了洗耳恭聽的目光，自知也不好擅自幫兄弟的戀愛多管閒事，免得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後果被親弟心灰意冷地切八段，那可得不償失。

他也知道他這受歡迎的老弟對感情的事一向很佛系，好不容易真的有了在意的對象也是不急不躁的……聽說好像是因為高中發生了一些事吧？但願阿利能和那位小貓咪一般的學妹有好的結果就好了。

席雷．戴洛用他的人格作擔保，他兄弟絕對是一等一的好男人！而且他也樂觀地想，反倒是沒有看在老弟的顏值和人脈的份上而一見鍾情的小學妹絕對也是位好女孩！

立刻調整心緒的阿斯利安鎮定地抿了口帶有野牛草特有香氣的透明酒液，盡量無視明明是一語帶過，卻還是激起滿腔熱情的自家兄長，嚥下伏特加而在喉頭留下的肉桂韻味讓他舒展了一抹自然而然的微笑。

偶爾這樣小聚喝個幾杯也不錯，估計就連冰炎也是看在這種忘年之交又不涉及隱私的放鬆圈子，才會難得放肆地跟陪同的學弟享受平常算是很克制的粉紅泡泡。

這邊完全不覺得閃瞎眾人的冰炎才想到要去理睬手邊的那盤甜食，「褚，你要嗎？」合小螞蟻口味的話，他倒不介意多分食一塊。

「學長，你還是多吃點東西墊墊胃吧。」褚冥漾有些汗顏地道，還是挺怕臉色乍看很正常的史前巨獸眨眼間就突然倒地不起，那還得了！「欸……是說我們等等要怎麼回去？也不曉得追不追得上公車或捷運的末班車。」

「瞎操心，我自有分寸。」聽學弟提到那該死的大眾交通工具，冰炎的表情有點微妙，「……等等再請奴勒麗叫車就行了。」

「……？」褚冥漾見學長的臉色好像又突然有點那個啥，歪頭一臉奇怪。

「小朋友，你不知道冰炎其實對公車挺感冒的嗎？」奴勒麗笑了笑，隨手又幫某位跟大眾交通工具有仇的小帥哥調製一杯適合搭配甜點的百香伯爵。

「啊？為什麼？」褚冥漾還一臉呆樣地追根究底。

「……」嫌笨蛋囉嗦歸囉嗦，冰炎還是聽話地默默咬了口甜度適中的肉桂捲，然後才不耐煩地悶悶開口，「……人多不乏有鹹豬手。」回想以往的搭車經驗就火大，他也不想多提。

「鹹……鹹豬手？」褚冥漾呆然地轉頭錯愕，「學長……原來你已經被動過寒毛了？！」靠啊，他這個路人臉還真沒想到直屬這副皮囊連搭車都不好過！

「噗……」吧檯幾位看戲的三五好友被這句不修邊幅的大驚小怪給逗笑。

「靠，你說誰被動過！」冰炎兇著臉一掌巴掉引人誤會的遣詞用字！

「聽夏碎說，你高中時還因此收到不少校方的警告呢。」阿斯利安咳了一聲，聽聞這種遭遇也不好幸災樂禍。

褚冥漾吃痛地捂著頭，難得被打痛而泛著水氣抬起頭，「那摸你屁股的傢伙都還活著嗎？」他怎麼覺得比起學長的貞操，飽暖思淫欲的變態才是命在旦夕的那一方啊？

「哼，姑且死不了。」冰炎勾起冷得要死的冷笑，接過沙瓦杯二話不說地啜飲一口消氣。

話說這也沒什麼，就是每次遇到這種事都要為了把人拖下車痛揍一頓而浪費光陰，還收過不少以校外鬥毆和上課遲到為由的警告跟小過，嘖、想想就不爽！「是說夏碎也沒少遇過，還差點當場把鹹豬手折斷，不過因為他弟……所以擺脫得很快。」反正這種鳥事只要考到機車駕照早晚都會解脫。

「學長你幹嘛消音？」褚冥漾一臉狐疑地問，「千冬歲是做了什麼嗎？」

「……」冰炎一臉「人家的家務事你管那麼多幹嘛」的冷淡表情，紅眼瞪掉八卦的好奇心。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被千冬歲發現他家哥哥被玷汙，結果超崩潰。」阿斯利安倒是大方地代為解答，反正某位弟控當事人也為此津津樂道過，雖然語氣也很無奈就是了，「後來聽夏碎說，千冬歲隔天就自告奮勇摘掉眼鏡執意跟他去擠公車，擺明把自己當盾牌，讓夏碎很頭痛。」

啊啊，因為千冬歲實際上跟夏碎學長很相像嘛……褚冥漾對同學誇張的反應抽了抽嘴角，突然想到自己是不是也要哭一下之類的，為學長的屁股飽受偷襲之苦以表深惡痛絕？

「褚，找死就直說。」旁邊傳來咬牙切齒的聲音，又知道他在腦殘什麼的史前巨獸發出危險警告。

「沒、沒沒我什麼都沒想啦！」褚冥漾連忙搖搖頭，死不認帳，「那個，後來怎樣了？」他尷尬地迴避瞪過來的兇猛獸眼，企圖轉移注意力。

「後來沒過幾天還真的有不知好歹的變態上鉤，老掉牙從背後摸了千冬歲一把。」阿斯利安說到這，揚起笑笑的弧度，「然後夏碎就真的沒控制住力道，把那天的鹹豬手給折斷了。」

褚冥漾愣愣地睜大眼睛，莫名其妙抖了一下，覺得惡寒。

※※※

「反正再後來那對兄弟每天相約騎腳踏車上學，就這樣。」冰炎草草結束了公車話題，仍因往事重提而不爽地吃肉桂捲洩憤，隨手又要拿起酒杯的手卻撲了空。

「好啦，不聊那個了……學長你別喝悶酒啦。」褚冥漾手一勾，大著膽子有樣學樣攔截直屬手邊的沙瓦杯，還是蠻怕戰鬥雞悶頭把自己給喝掛，「反正以後誰想摸學長屁股都得先過我這關……嗯？這杯還蠻香的耶。」他咕噥了句，被杯面泡沫微微炙燒出的仿烤布蕾造型給吸引，嗅了嗅百香果香氣，對這酸酸甜甜的氣味沒什麼戒備，忍不住就著學長喝過的杯緣好奇地抿了一口。

「先過你這關？」紅眼循著酒杯睨了眼好的不學盡會亂喝酒的臭小子，嗤笑了聲，「你別反過來被欺負我就謝天謝地了。」連他班上的臭女人都招架不住還說什麼大話。冰炎即時伸手奪回被順走的酒杯，還不至於被小螞蟻抽油水而生氣，反正只是杯妹酒。

「這杯好好喝。」有點意外沒有被罵到臭頭，褚冥漾有點食髓知味地舔了下嘴角的果香味，打發的蛋白融合酒液滑順而綿密，讓整杯甜酒喝起來就是很溫和又豐富的鮮果汁，餘韻才會帶起一點茶香的酒味，「是說你嘛尬拜託，事關學長的屁股，就算是我也會硬起來啊。」

「噗！」黎沚憋不住嘴裡的酒，直接噴了出來，「咳咳、咳……咳咳！」

靠、靠杯喔哪裡硬你給我說清楚點啊啊啊啊！！

蘭德爾涼涼地看了眼一旁明顯在抖著肩膀忍笑的席雷兄弟。

式青發出淒厲的慘叫，趕緊提著抹布緊急救援他心愛的吧檯！

「黎沚，你這樣很髒。」洛安頭痛地抽了張紙巾，幫忙清理桌面。

「沒辦、咳……法啊咳咳……」你聽聽我隔壁的隔壁是在講什麼騷話！差點被嗆死的黎沚超級無辜好不好！

褚冥漾狐疑地瞧著一夥人莫名其妙的誇張反應。

呿，他的話就這麼可笑？要是很喜歡的人又被冒犯了，難道他還不能態度硬起來請哪個混蛋吃拳頭嗎？就算是軟柿子也有發威的時候！沒聽過自己在乎的人要自己守護這句話嗎！

對高年級的反應解讀完全錯誤，以為被小瞧的褚冥漾又摸走那杯綿甜的暖橙色調酒忿忿地偷喝幾口……酸甜鮮明的鮮果滋味讓他眉頭一鬆，好喝到有點茫然地微瞇起眼，連帶整個人都有點飄飄然。

是說軟柿子砸下來壓根就不痛……完全摸清笨蛋在想什麼的冰炎倒不是瞧不起自家小狗，也潑不起這桶冷水，誰叫這呆瓜就是這麼喜歡他才會自不量力。

「褚，別喝了。」他又伸手拉住掉以輕心的學弟，還真的是喝上癮了，欠揍嗎？

「可是這杯很好喝。」漸漸有點渾沌的腦袋讓褚冥漾的反應慢半拍，還算理智地記得學長的話要聽，所以乖乖鬆了手，只是眼底流露出有點失望的神情。

好喝就對囉，這杯妹酒的後勁可是神不知鬼不覺，甜美的假象卻又讓人不知節制。奴勒麗笑咪咪地接受小弟弟無意識的微醺讚揚，屁股彷彿有條惡魔尾巴饒富興致地搖了搖。

「……喝點別的怎樣。」冰炎微瞇了下紅眼，留意到笨蛋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微醺狀態，果斷轉移孩子的注意力免得鬧彆扭會很麻煩，況且他也不曉得這小麻煩的酒品如何，「我請你一杯Aviation（飛行），喝完我們就回去如何？」

「好啊。」學長說什麼當然都好……沒自覺莫名其妙就有點喝茫的褚冥漾開始有點睏了，但是一聽到有得喝又來了精神，「呃，那是什麼？」完全沒概念，但他還是要喝。

「……」冰炎無言地敲了下貪杯的小酒鬼，「奴勒麗，順便結算吧。」

奴勒麗微微一笑，端上承載紫色流光的馬丁尼杯，「不急，喝完再買單也不遲。」

隔幾個位子的蘭德爾拎著Shot杯意有所指地單方面輕碰了下尼羅的水杯，勾起若有似無的弧度，當著戀人的面將Kiss In The Dark（黑夜之吻）一飲而盡，然後悠哉地遞出信用卡，隨便讓式青拿去刷。

「我說啊，你今天可是主角。」畢業生這舉動不意外引起了席雷兄弟跟他爭奪起買單權。

「要散場了啊？」其實也喝挺多的黎沚迷迷糊糊地打了個飽嗝，「說好了今晚不醉不歸，最後的最後讓我騰空吧！」

奴勒麗幸災樂禍地瞧了眼來不及制止的洛安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勾起看好戲的弧度，俐落地調出一杯Sky Diving（騰空）滿足小矮子的雄心壯志。

所以說你現在光走路都能把自己倒蔥栽摔死了，到底還騰什麼空啊！洛安沒喝都覺得頭很痛，已經做好又要把人一路扛回家的心理準備了……心累。

這邊的褚冥漾還在欣賞高腳杯中的澄澈紫羅蘭色澤，明明只是一杯簡簡單單的清澈酒液就很漂亮……然後有點迷迷糊糊又掩不住好奇地仰頭啜飲，黃湯下肚之後還彌留讓人回味無窮的淡淡花香，「學長，這個……」呃，叫什麼忘了，「這個真的好好喝喔。」

「這杯Aviation當然好喝。」嚐過的冰炎勾起理所當然的弧度。

香草調性的琴酒加上酸甜的檸檬汁、黑櫻桃酒，與具有花香的紫羅蘭香甜酒結合產生迷人的香氣，這麼經典的層次怎麼可能不好喝。

「說到Aviation，是起於20世紀初萊特兄弟開啟了航空時代因而盛行，被稱為一款『乘載著夢想的酒』呢。」阿斯利安也對這款調酒頗有好感。

「不過因為從前的禁酒令期間，還一度讓紫羅蘭利口酒近乎銷聲匿跡。」戴洛也有點感慨這款酒的坎坷變遷，「後來市面上就陸續出現了改良版的Aviation，不過少了原酒譜的紫羅蘭利口酒總覺得就是少了其中一味靈魂，所以在其他酒館可不會隨便點這杯。」

咦，是喔？褚冥漾都不知道這杯剔透的紫色調酒這麼難得，不禁更加珍惜地將酒液多彌留在嘴裡回味幾秒，突然覺得這種典雅的滋味給他品嚐都有點嫌浪費，也不曉得自己有沒有品味到這杯酒的精隨？

「是說小可愛不知道紫羅蘭的花語吧？亦為『永恆的愛與美』喔～」結完帳又回來湊一腳的式青揚了揚高深莫測的微笑，冷不防偏頭湊近明顯有了醉意的小朋友耳邊洩密傾語，「也代表著『我很喜歡你』。」

褚冥漾愣了愣，飄開眼神不敢看原來又在偷埋梗的某人，繼續悶不吭聲地埋頭喝酒……只是臉頰蔓延的微熱到底是被酒給薰的？還是……

式青瞧著小朋友可愛的反應，樂得咯咯直笑，「這才叫像樣的把人伎倆，你說是吧？大沒美人～」然後就被美麗的拳頭毆了一拳。

「都說了叫你離他遠點。」冰炎折了下指關節冷哼一聲，坦蕩蕩的態度看了眼容易害臊的傢伙，沒有否認的打算。

「吶，最後再請你一杯助興吧，當作今晚不愉快的賠禮。」奴勒麗送上一杯Shot，勾起意味深長的嬌媚微笑，「祝你們有個歡愉的夜晚。」

赤色眸子斜了眼專門拐人誤入歧途的惡魔，冰炎不以為意地一口乾掉反正也撂不倒他的高濃度酒精，歛下眼品味了下撲鼻而來的焦糖與咖啡香餘韻──最後，將竹籤上的棉花糖……視為某人微醺而泛紅的軟嫩臉頰，一口咬下，嘴裡入口即化的淡淡焦香纏繞著撒嬌般的軟膩甜蜜。

勾人的眸子一挑，歛下對某人酒量的甘拜下風，身為拐人上床的專門戶，奴勒麗不懷好意地轉移目標，「也請小朋友一杯當作見面禮吧～若滿意姊姊今晚的服務，歡迎以後隨時光臨喔。」咚的一聲，她笑咪咪的送上一杯自甘墮落的陷阱題。

「什麼！Shot大放送啊？！」黎沚不甘示弱地瞎起鬨，「奴勒麗你偏心，我也……唔！」

洛安眼明手快摀住青梅竹馬的嘴，真的很想乾脆把作死的人打暈算了。

「奴勒麗，別鬧了。」冰炎皺著眉警告，伸過去制止的手卻撲了空，紅眼立刻兇著臉瞪過去，「褚，不要亂喝！」

可惜來不及了，一杯Aviation下肚還食髓知味的褚冥漾茫茫然地拿了酒杯就往嘴裡倒，「……好甜……」咚的一聲，直接像隻死魚掛在砧板上，任人宰割。

「靠！你這白痴！」冰炎頓時氣急敗壞，鞋底差點衝動飛過去把人踹一頓，「嘖……」他拿了那杯空杯嗅了嗅酒液的餘香，只是蜂蜜白蘭地，還算手下留情。

瞬間被放倒的褚冥漾瞇著眼睛，還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突然好睏好睏。

迷迷糊糊的神智隨著這杯濃縮酒特有的巧克力牛奶香韻搖搖蕩蕩──

毫無能耐的身體被香甜的烈酒醺軟成了棉花糖。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