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雨知時節

※歌單：〈當山みれい–Yukikoi〉。

「聽班上的人說，最近在上下學的路上偶爾好像會有奇怪的人晃過。」

身為同學級中的學霸，也是小團體裡的情報班擔當，千冬歲將這則小道消息隨口分享給圍坐成一桌的另外三個朋友。

現在正值暑假，而身為考生的他們照舊要暑期輔導，現在正是趁著放學後的放鬆閒聊。

「這個我也有聽說喔！」米可蕥頭上的兩搓小馬尾跳了跳，踴躍跟友人交流八卦，「還聽目擊者說，從遠遠的轉角瞥見的高大身影披著長長的頭髮，應該是女生的樣子。」哇，那說不定還是模特兒身材的高挑女生呢！

褚冥漾對可疑人士是不是模特兒可沒興趣。怪異離奇的事情沒少經歷過，再加上偷偷死會的他擁有壓根超出模特兒等級的王牌補教男友，他簡直是內心雲淡風輕地旁聽女孩子的好奇遐想。

「不過都在學區附近出沒了，居然還沒引起校方關注嗎？」他比較好奇的是這個。

「可能出於可疑人士是女性的傳聞，所以對此才沒怎麼重視吧。」千冬歲推測道。

畢竟是女生的話，學務處的那些大叔、阿伯們應該是不怎麼當一回事。教官室最近倒是有呼籲放學路上要留意周遭的安全宣導。

「而且現在暑假，有不少老師跟行政人員都在度假中。」萊恩聲音飄出來補充校園裡的空虛狀態，要校方提高警戒係數估計也很難。

正因為如此，這有可能是暑假限定的無聊人士在閒晃惡作劇也說不定。

「我覺得萊恩你每次都突然冒出來比較嚇人耶。」米可蕥還拍拍胸脯壓壓驚的樣子。

「唔！」萊恩一陣打擊，「我才沒有突然冒出來……我一直都在啊。」

「那就更可怕了對吧？」提到他們四人圈子裡同樣堪稱傳說級的靈異現象，米可蕥煞有其事地轉頭徵求其他朋友的同感。

隔著鏡片瞥了眼空氣人趁放學等不及晚餐而正偷啃的飯糰，千冬歲嗤之以鼻地哼了哼，多虧這傢伙恐怖片都不恐怖了。

褚冥漾只得眼死地哈哈乾笑兩聲，並不想加入針對空氣的霸凌行列謝謝。

小聊偷閒十分鐘，他們幾個便紛紛收拾書包離開了教室。

不用太捨不得大伙們，明天還是得如常來上學哩。

勞碌命的考生就是沒有放假的人權，唉唉。

※※※

幾天後，出現了隨機傷害事件的第一名受害者。

同是A高的學生臉上被劃傷而送醫，校方這才重視起校外的安全問題。

不過對於每天都有成堆考卷要寫的褚冥漾他們來說，一日復一日仍舊是樸實無華又水生火熱的暑輔日常就是了。

頂多就是趁下課或放學的空檔會跟其他同學一樣，把這日常中百聞不如一見的刺激事件搬上檯面八卦一番。

與明顯變得神經緊張的師長們相比，學生們永遠都樂此不疲地拿這種在白開水的日子裡堪稱辛香料的奇聞軼事高談闊論，以此調和枯燥的試題與課堂。

「聽探病的同學得到的訊息是說，砍人的兇手長髮披肩而且身材高大。」這回由跟女生圈子比較熟的米可蕥提供有根據的情報，「這是由受傷同學的家長根據女生向員警比手畫腳的筆錄證詞轉述的。因為受傷的女生意識清醒後每天都哭得泣不成聲，聽說臉上被劃開好大一條傷痕，有半張臉都裹著繃帶……」她說著說著，也不免替同校的學生默哀。

「這就跟上回的目擊證詞不謀而合了。」千冬歲推了下眼鏡，判斷傷人的傢伙跟附近徘徊的可疑人士有可能是同一個。

「另外我不知道該不該說……」米可蕥支吾了一下，「探病的同學還說……探病當天，受傷的女生精神狀況好像不太好。」

褚冥漾聞言默默地心想，走在路上莫名其妙被攻擊，不管是誰的精神狀態都會很糟吧？

千冬歲卻聽出她話中的玄機，「你知道在場的我們三個都不會講出去的。」現在正值午休吃飯時間，通常他們都會找個清靜的野餐地方正是現下無人。

萊恩安靜咬著飯糰，也是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好吧，喵喵當然相信你們。」其實也唯獨想讓好友們參謀參謀，米可蕥微微歪著頭想了想要怎麼說，「探病的人說那個女生本來一直在哭，但是每當看到任何一個護士進房都會突然很激動。」

「激動？」萊恩疑惑地蹙了蹙眉頭。

事情往詭異的方向進展，褚冥漾也不禁慢下了吃飯的速度，豎起耳朵仔細聽，「……激動什麼？」

「她激動地朝每個進房的護士直指著她們的臉。」米可蕥轉述了那幾個探病學生的疑惑，「當然，護士們臉上並沒有任何怪異的地方。」

「這個現象是自從那個女生昨天醒來就開始了，焦慮的家長卻也無能為力。」她說到這，語氣不確定了起來，「不過為了找出癥結點，雙親也努力觀察了好幾次女兒的行為。然後他們向一臉莫名其妙的探病學生說，受傷的女生好像……是很怕護士臉上的口罩。」

會這麼猜測，是因為醫護人員臉上除口罩就沒戴多餘的東西了。不過米可蕥還是緊接著說出她的疑惑，也是探病同學的疑惑，「可是醫生也戴口罩，就連受傷的女生本身有時候為了遮傷也會戴口罩。那麼唯獨對護士的反應會這麼恐慌就不知道是為什麼了。」

「犯人身材高大、長髮披肩──」千冬歲推了下眼鏡，鏡片被露天的陽光反射出一閃而逝的精光，「並且……還是戴著口罩的女人。」

米可蕥聞言訝異地睜大了眼睛。

萊恩則是默默點了點頭，想想也只有這個可能。

褚冥漾聽到這，心中不妙的喀噠一聲，這個怎麼越聽越像是……

「漾漾？」三個好友當然也都留意到他忽然冒冷汗的反應，「你的臉色好像不太好，怎麼了嗎？」

褚冥漾不確定要不要講，說不定是他亂對好入座怎麼辦？

「想講什麼就講吧，我們只是閒聊而已。」萊恩拍了拍同學遲疑而瑟縮的肩膀，「不會有誰把我們的話參考進去的。」

千冬歲和米可蕥認同地點點頭，更何況四下無人的陽台只有他們幾個聽得到，四人的圓桌會議可是擁有完全的言論自由。

「好、好吧。」褚冥漾吞了吞口水，這下徹底放下了筷子，「你們有聽說過……裂嘴女的都市傳說嗎？」

米可蕥和萊恩一個眨了眨眼睛、一個頓了頓，一知半解的反應看上去是沒有很了解。

「如果是這樣的話。」身為行動圖書館的千冬歲倒是處變不驚的非常狀況內，「喵喵從探病的學生那邊知道的很有可能就不是全部了。」

「怎麼說呢？」米可蕥疑惑問。

「連探病的學生都不會知道的內幕，估計只有被害者的心理陰影能證明。」千冬歲也不賣關子，直言不諱道，「然而有些超出常理的證詞可能被判定精神狀況不佳，而不被警察採信、也超出家長的理解，比如……受傷女生怕的是臉上密不透風的可疑口罩，脫下來是會讓她嚇破膽的血盆大口之類的。」

米可蕥對他的語出驚人愣了一下，四人之間也瀰漫著幾秒的詭異沉默。

「這就是你們說的……裂嘴女？」萊恩對情報班的萬事通技能早就見怪不怪，倒是對另一個同學也熟悉這些怪力亂神覺得超級意外，「所以隨機傷人的嫌犯是不是也身穿大風衣？」他低頭直盯著手機，道出馬上科普的參考資料，可想而知這傳說比想像中還要廣為流傳。

「這一點就不知道了，不過也不重要。」千冬歲說，「沒穿風衣也不減那女人的可疑程度。」

「哎哎，所以說，」雖然聽起來很恐怖，但求知慾旺盛的米可蕥當然不可能不好奇，於是向七嘴八舌討論的男生們踴躍地舉手發問──

「裂嘴女到底是什麼樣的都市傳說呀？」

※※※

裂嘴女跟其他都市傳說一樣來歷不詳。

傳聞中是徘徊在街上的怪異女人。高大的體型身穿大衣，長髮披肩，面戴口罩、或是圍著遮掩臉龐的圍巾。

她會在路上不明究理地攔下形單影隻的路人，並問：「我漂亮嗎？」

然而，就算人們予以「漂亮」或「不知道」的答案，也不能擺脫女人的糾纏。

她會脫下口罩，露出裂到顎骨的血盆大口。然後問：「這樣也漂亮嗎？」

這時如果回答「不漂亮」。女人就會伸出銳利的剪刀或鐮刀把你捅死。

如果回答「漂亮」。女人一樣會伸出利刃把你的臉頰割開，並說：「這樣你就跟我一樣漂亮吧！」

這就是名為裂嘴女的都市傳說形象。

「咦？這樣不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米可蕥對這根本無敵的傳說感到不可思議。

「不只一點辦法也沒有，聽上去還很殘暴的樣子。」萊恩說，「不過，這不就跟路上隨機作案的愉快犯沒什麼兩樣嗎？」

「你要這麼理解也可以。」千冬歲聳聳肩，畢竟她究竟是人還是鬼也沒個確切說法，「不過差別在於普通人都逃不了裂嘴女的追殺。傳聞她跑百米的速度是六至十二秒，跑給她追就是直接刀刃伺候了。」然而又不是每個人都是閃電博爾特還能賭一把咧。

「那不就真的無敵了嗎！」米可蕥不可置信地嚷嚷道。

「據說裂嘴女好像還是有弱點……我是不知道可不可信啦。」褚冥漾支吾一下，還是忍不住開口多嘴一句，「不過聽說她很喜歡糖果，而且討厭髮膠。」

「那也就是說給糖果的話，她會笑著跟你說謝謝然後收下嗎？！」看到一線生機，米可蕥亮著眼睛問。

「她會不會有心情笑著跟你說謝謝我不知道。」千冬歲補充幾句，「不過聽說朝她撒糖果的話，可以趁她蹲下去撿的時候逃跑。噴髮膠則是會讓裂嘴女厭惡地知難而退。」

話題到這邊，正當米可蕥又開始樂觀起來時，褚冥漾和千冬歲卻又潑了她一桶冷水──

「可是無論用什麼方式逃過一劫，裂嘴女很快就會再度找上你。」

這下米可蕥僵著笑容，徹底啞口無言了。

相較於女孩的失望，萊恩就很平常心的聆聽這段帶有傳奇色彩的恐怖故事，然後塞進最後一口飯糰，解決掉上學最幸福的午餐，「我吃飽了，你們不趕快吃嗎？」雖然暑輔不強制午睡，不過午休時間還是有限呢。

「聽了那麼恐怖的傳說哪還有胃口啊？」說是這麼說，其他人還是戳著自己的便當或外食繼續搪塞進胃，畢竟浪費食物不好。

「反正又不一定是真的。」萊恩很悠哉又理智地聳聳肩，「指不定真的只是暑假奔放自我的愉快犯。」

「記得在路上保持警惕就對了。」千冬歲推了下眼鏡，放下筷子，「我吃飽了。」

哇塞，傳教的人倒是最不怕的那一個，居然也是一不留神就把飯盒給清空了！

啊啊沒空追究什麼都市傳說了，褚冥漾和米可蕥現在只顧得上跟自己的午餐搏鬥了！

反正，不管是裂嘴女還是愉快犯都夠喪心病狂的。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