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雨知時節

褚冥漾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快六點了。

逛完令人身心俱疲的鬼屋之後，他跟著一群人草草解決掉午餐，和萊恩紛紛表示想回宿舍休息。

黑眼瞥了下對面床位，空的。

書桌的燈也是暗的，現在室內沒有絲毫動靜，萊恩估計是出門打工了。

褚冥漾翻個身又賴了一會兒床，剛才貌似做了惡夢，雖然忘了內容是什麼……結果睡了一覺也沒感覺比較輕鬆。

嘆了口氣，他認命爬起來，從衣櫃抓出換洗衣物，打算洗個澡清醒一下再接著繼續看書。

藉由熱水緩和過於緊繃的神經，在褚冥漾關掉水的瞬間，隱隱約約聽到細小的聲音，聲音隔著浴室門已經模糊掉本質，幾乎聽不出什麼，所以他懷疑是自己聽錯。

毛巾裹上黑髮隨便擦了幾下已呈現半乾，褚冥漾拿起鏡子旁的吹風機按下開關的霎那──

窸窣。

吹風機的風聲立即響遍整個浴室，他連忙關掉噪音豎耳仔細聽……什麼聲音都沒有。

「……」鏡子映照出褚冥漾遲疑的樣子，懷疑是自己神經敏感，打開吹風機繼續吹頭髮。

他要自己不要想太多，抓著毛巾走出來掛回曬衣架，將凌亂的髮稍微梳理一下，然後翻開課本企圖讓自己的注意力集中。

窸窣……

執筆的手顫了下，又握了握拳企圖讓自己冷靜，褚冥漾深呼吸一口氣，回頭一看──什麼都沒有。

他趕緊轉回去埋頭看書，來掩飾因不安而扭在一起的眉頭，緊抿著唇，有些焦躁地不時翻頁，根本沒讀進去。

瑣碎的聲音忽隱忽現，褚冥漾越聽越覺得像是……像是……塑膠袋磨擦的聲音。

錯、錯覺吧！怎麼可能這麼巧……不知道是電風扇開太大還是怎樣，他覺得背脊有些發涼。

忍不住起身打算去關電風扇，他一轉身，走道中間赫然躺著一個紅白塑膠袋。

「……欸？」褚冥漾錯愕，頓時瞪大黑眼，腳僵直地退了一步、又一步……呼吸因恐懼而開始急促，他終於受不了，控制不住顫抖著胡亂把桌上的東西掃進包裡奪門而出！

到底什麼鬼？！

衝動之下跑下了樓，褚冥漾低著頭掩蓋恐懼的表情一路跑出宿舍大門，逃逸的腳步仍罔顧入夜的天色不敢鬆懈。

沒看路的後果就是下一秒撞上倒楣的路人。

「唔！」褚冥漾一個踉蹌往後摔，衣領被及時扯住才不至於真的跌得狗吃屎。

「你到底要撞我幾遍？」

質問的聲音讓恐慌中的他回神，愣怔地抬頭對上一雙紅眼，「學、學長……？」褚冥漾懷疑自己眼矬看錯，這個點對方怎麼還在學校？

今日第二次被衝撞的冰炎無動於衷，拎著學弟的領子冷冷地瞇起眼，「你幹嘛一副見鬼的樣子？」俯視的赤眸在夜晚中有些深沉，卻又襯著柔白的月光顯得透徹。

凶惡的眼神和或許稱不上關心的質問讓褚冥漾莫名感到安心，然後如實說出剛才房間裡遇到的情形。

冰炎早就把人放開，半倚著欄杆聽他說完，紅眼注意到學弟的模樣小心翼翼，大概是怕講完也只是換來不以為意的嘲笑吧。

畢竟是毫無根據的危言聳聽，褚冥漾自知就算被當成神經病也很正常。

「說不定是萊恩的，他估計不在宿舍吧，到時回來你可以問他。」如果在的話，這傢伙也不用這麼慌張了。冰炎語氣平淡地說。

褚冥漾瞄了眼淡然地給自己建議的直屬，面露遲疑，「學長……你不會覺得很瞎嗎？」雖然故事是對方講的，但一講完當晚就發生狀況，這怎麼聽都像在唬爛。

冰炎瞥了他一眼，嗤笑，「難道你還特地跟我瞎掰不成？」

褚冥漾無力地搖搖頭，「不是掰的……」他是真的覺得很恐怖。

「那現在你要去哪？」這傢伙估計要等室友回去才敢回房，冰炎想了下這個時間學校比較熱鬧、能打發時間的地方，「演唱會？」

「咦？」褚冥漾抬眼，巴巴地望著直屬，「學長你該不會就是來看演唱會的吧？」

「當然不是，誰要去那種吵死人的地方！」冰炎口氣不是很好地說，顯然對那種噪音場所很感冒，「我剛泡了一會兒圖書館，正打算離校。」

從下午泡到現在你確定是一會兒嗎？褚冥漾汗顏，決定不糾結這個為好，「那我就不打擾……」

「你吃飯了嗎？」冰炎冷不防插了這句話。

「呃？」褚冥漾愣了下，「還、還沒。」因為睡得有點晚，再加上剛才太恐慌就把這事給忘了。

冰炎敲了他一下，「那走，去吃飯。」打定主意，他跨過欄杆準備去牽車。

「等、等一下，學長！」褚冥漾對這神展開還有些狀況外，「你不是要離……」

「廢話很多耶，到底跟不跟！」冰炎回頭瞪了他一眼。

「要！」褚冥漾情急之下脫口而出，然後「啊！」了一聲，「可是，我的安全帽還在宿舍裡……」

「……」冰炎無言地看了眼活像被無辜棄養的小狗，呼了口氣，掉頭折返。

褚冥漾看著走回來的學長差點忍不住倒退一步，以為對方是受不了扭扭捏捏的自己要過來揍人。

意外的是，冰炎就站定在學弟旁邊，抬頭望了眼燈火通明的宿舍，「要我陪你上去？」他挑眉，淡淡地問。

陪、陪？褚冥漾錯愕地瞠大眼，瞬間覺得很難為情，「不、不用了！」他狂搖頭！自己一個大男生的陪、陪什麼……於是掙扎了三秒，「我去去就回！」扔下這句，他邁開腳步衝了上去！

鎖定跑百米背影的紅眼移開，冰炎無謂地勾了勾嘴角，環著手等在原地，夜燈與月光交織打在銀色馬尾如幻似真的光澤，惹得路過的人都不禁回頭多看兩眼。

黑夜中勾勒出挑染的一縷艷紅，挑釁般吸引各種五味雜陳的目光，輕易成為遭人覬覦的焦點。

同樣赤紅的銳利眼眸卻冰冷又沉著地驅散所有煩死人的注目。

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習慣也就罷了。

倒是有一雙黑瞳，雖然平常很少對上眼，但即便對視了也從不曾讓他覺得反感。

說清澈是誇張了點，撇除一些腦殘的話，就是沒什麼雜念，挺乾淨的……那雙眼睛。

思路難得飄遠了些，紅眼又無意間瞟了一眼面前的建築，冰炎轉身進入車棚，決定先去牽車省去一點時間。

※※※

沒事的、沒事的、沒事的！就進去出來而已，很快的！褚冥漾邊跑邊努力安慰自己，然後來到自己門房直接一鼓作氣閉眼打開門！

沒東西沒東西沒東西……他幾乎不敢東張西望，繞過地上的塑膠袋迅速勾起安全帽，然後捲款逃走！

「我回來了！」太好了他還活著！褚冥漾氣喘吁吁外加感動不已，搞得自己像在出啥不可能的任務。

「拿到了就快上車。」已經先把車騎過來的冰炎懶懶地道。

真是的，一個塑膠袋就嚇成這樣。

經由這次的鬼屋跟鬼故事，冰炎清楚地體認到他的直屬學弟有多膽小了。

算了……這傢伙今晚的蠢樣也算自己惹出來的，就大發慈悲不去嘲笑他了吧。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