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雨知時節

時間來到禮拜六，現在是早上七點多。

「早安，漾漾、萊恩！」米可蕥看到上遊覽車的朋友，很有活力地道了聲早，然後招呼他們過來這邊坐。

「早。」

「早安。」跟喵喵還有也比他們先到的千冬歲道聲早，褚冥漾坐在女孩旁邊，而萊恩則是跟千冬歲坐一起。

「拿去，早餐。」千冬歲把預備好的飯糰拋過去，早料到萊恩這傢伙會壓線起床，「漾漾要嗎？」

「不用了，車上吃糯米我怕會消化不良。」褚冥漾婉拒，然後為難地說，「還有千冬歲我盡力了，真的。」他一想到早上死皮賴臉黏在床上的流浪漢，就很想失手揍下去。

「我知道，辛苦你了。」千冬歲嘆了口氣，對旁邊這個一到假日惰性就更強的渾蛋一點辦法都沒有。

旁邊的傢伙完全沒有可能會遲到的危機意識，正一臉心花怒放的樣子拆開飯糰。

「那漾漾要吃蛋餅嗎？」米可蕥嘿嘿笑的拿出一盒早點，「喵喵多買了一份！還有小冰奶喔！」

「好啊，謝謝！」褚冥漾充滿感激地收下。

嗚嗚有朋友真好，不怕壓線的早晨餓死！雖然他會壓線也是托另一個朋友的福……

隱隱聽見車外在確認簽到人數的聲音，然後褚冥漾就看到眼熟到不行的黑色蓬亂長毛上了車。

九瀾伸手拿了附在車上的麥克風，「喂喂？試音試音、都到了吧？各位同學都記一下自己的左鄰右舍，待會活動結束回車上的時候要左鄰右舍一個都不缺，那就這樣──」

「讓我們愉快地朝黃泉路上前進吧～」

「噗！」褚冥漾捶著胸猛咳嗽，差點被這句話給噎死！他一臉見鬼地問，「他怎麼會在這裡？！」

「九瀾是交友社的指導老師啊。」一路數人頭過來的阿斯利安附帶這句話，然後繼續一路數過去，「都到了沒少！」

那個據說是社團指導老師的傢伙跟司機說了聲「可以開車了」，然後又走回來陰惻惻地笑道，「確定齁？那接下來有缺的再自己嚎一下嘿，老師再去把你撿回來……」

褚冥漾整個發毛，閉嘴啊！好好的健全淨灘活動被你搞得很毛耶！

他瞬間覺得胃口盡失，真的無法把這個滿腦子死人的老師跟陽光的交友社搭在一塊兒。

時間來到了八點，一行人向著海灘出發。

※※※

這次的活動總共請了三台遊覽車，褚冥漾他們這台主要三分之二是社團成員，少數共乘的同學，另外兩車裡則是一起聯合活動的另外其他團體。

然後褚冥漾從出發就一直很在意斜前方的椅背露出豎起來的彩色鋼刷頭，異常顯眼。

尤其千冬歲瞪到那個位子的時候臉色還很不好，該不會是仇人吧？

是說社長不是講過不要有太奇怪的人來著？那請問他奇怪的定義是啥？這都不算奇怪？！

這個疑問直到下車都一直盤旋在褚冥漾腦中。

下車後整隊，老師說明完注意事項、發放夾子跟垃圾袋就原地解散了。

褚冥漾踩著涼鞋踏上沙地，呼吸著挾帶濕氣的海風，夏日的艷陽不過早晨的時間就已經高掛頭頂熱力四射，吹拂的風卻又很涼。

他很久沒有來海邊了，差點忘了海灘上毫無遮蔽的紫外線可是很高的，剛剛也是喵喵貼心提醒然後借他防曬乳，要不然曬兩個小時估計得成人乾。

因為要淨灘，所以他也穿得很簡單，T恤加五分褲，東西沒帶很多，也就背個斜背包而已。

就在四個人討論要從哪裡開始撿，褚冥漾又看到那顆彩色頭，他頓時後悔自己怎麼沒有墨鏡這種東西，因為那顆頭閃到讓人不忍直視。

那傢伙套用褚冥漾的歸類法的話，就是看到絕對會繞道走的類型。

偏偏那顆腦袋轉了過來，然後盯著這裡猛瞧，然後突然吼了一聲，「齁齁齁你不是四眼田雞嘛！」

「嘖，臭不良。」千冬歲蹙眉，口氣很不好。

褚冥漾吞了吞口水，敢情現在是怎樣？狹路相逢？在海邊這種很廣的地方嗎？

還有，誰來跟他說明一下這傢伙到底是什麼來歷……

「西瑞跟我們一樣是一年級，聽說是阿利學長認識的學弟，估計也是被邀來的。」米可蕥很貼心地湊到一旁，向狀況外的褚冥漾說明，「然後聽說這兩人第一次打照面就互看對方不順眼了，所以漾漾如果看到他們吵架要離遠點喔。」

「欸？不阻止嗎？」通常看到朋友跟人吵架不是要阻止嗎？要阻止的吧？還是說難道已經沒有人可以阻止這兩座活火山了？！

那個閃亮鋼刷頭吊兒郎當地踩著人字拖晃過來，「原來嬌生慣養的小少爺也會來這裡撿垃圾啊？」語氣氣焰囂張地直挑釁。

千冬歲冷哼了聲，「怎樣，這世道連流氓都懂得地球環保？」回敬的字裡行間同樣滿是諷刺。

「你說什麼！不愁吃穿的少爺敢跟我談地球環保？你信不信我撿的垃圾比你多！」

「不信，不要只會耍嘴皮子，有種證明看看啊？」

「來啊，誰怕誰！」

「要比就來比！」

西瑞哼哼的笑，「你的戰帖老子收下了，輸了老子也不坑你，請一杯飲料就好怎樣？」

「誰輸誰贏還不知道就在說大話？」千冬歲推了下眼鏡，冷笑，「你的挑戰我接受了。」

「哼哼，輸了可不要哭鼻子啊，老子可沒糖哄。」仗都還沒打，西瑞卻已經志得意滿地翹起鼻子，「看在本大爺行走江湖行俠仗義不欺負一個文弱書生，放水讓你們三個比我一個，就這樣啦，我們等等揭曉勝負！」撂完話，他人又很豪邁地跑了。

「嘖！文弱個屁，信不信我把你射成蜂窩狀。」一整個被小看的千冬歲不爽道，然後轉頭看向友人們，「不過有幫手不用白不用，我們走吧。」秉持著為了勝負不擇手段也沒什麼的精神，千冬歲擅自唆使起自己的朋友。

褚冥漾跟米可蕥滿頭黑線，我們並沒有說要加入你們的戰局啊喂！

他現在知道喵喵說不要插手是什麼意思了……因為這兩人吵架根本幼稚到不行！還會把人拖下水！

該說這其實也是變相感情挺好的樣子嗎……？只是兩人不承認罷了，他對兩個死傲嬌表示無言。

至於萊恩，西瑞從頭到尾都沒看到人，因此沒把他算進去，所以他可以去納涼了嗎……

「不行。」千冬歲無視某坨空氣的意願，扯著人去勞動。

想要徒勞無功得到時數，想都別想！

※※※

熱鬧的淨灘活動很快度過了兩小時，褚冥漾他們滿意地看著滿滿四袋的海邊垃圾，覺得勝勝券在握！

諒五色雞頭也不可能贏過四人份的垃圾啦哈哈哈！

然後據千冬歲統計，他們一路掃盪下來的垃圾占比最大的分別是：塑膠袋、吸管、瓶蓋、玻璃瓶、免洗餐具──這些都是人類平時常用的東西，卻因為人們一時方便亂丟，而造成海洋動物的居住地遭到侵擾。

褚冥漾想，這應該就是透過淨灘活動要提醒他們的警訊。

途中他其實也好幾度差點踩到一些很銳利的東西，像是燈泡玻璃渣、碎裂打火機……之類的，要不是他的好同學及時把他左拉右扯，他厚厚的涼鞋底也會被扎穿。

而且他還發現蠻多針筒這種匪夷所思的東西。

「深夜的海邊也是毒梟熱愛的集會所。」千冬歲嫌惡地說。

總之，當他們信心滿滿回到集合地準備宣布今天的勝利，好幾個刺眼的龐大白色保麗龍塊闖進四個人的視野，當場傻眼。

西瑞跩個二五八萬，對著他們比了個YA！

「說好的要繳齁，本大爺好人做到底還債無期限也沒利息啦！」西瑞很神氣地嘿嘿一笑，講出很像在收保護費的台詞。

「願賭服輸，飲料等等就給你。」千冬歲說，語氣一整個很咬牙切齒。

「啊？少年仔那麼急幹嘛，老子等會兒要急著趕場沒空啦。」西瑞擺了擺手推掉。

鏡片下的黑眸看了這傢伙一眼，眉一挑，「要去Alis大學？」

「對啦，所以老師最好趕快集合完讓我回去，省得我還要一路飆過去。」西瑞皺了皺眉說，嫌棄的語氣說著老師有夠慢。

褚冥漾覺得奇怪，偷偷問旁邊的喵喵，「他不是跟我們同校嗎，那要去附近的Alis大學幹嘛？」不會是去收下一站的保護費吧？

好死不死，金色眼睛注意到這邊的悄悄話看過來，裂嘴一笑，「少年仔有興趣齁麥客氣啦，直接衝著我問，在那裡跟小妹仔扭扭捏捏像什麼樣啦。」

「呃……」被注意到的褚冥漾一整個很尷尬。

「西瑞，講人話，我不幸跟你高中同班被荼毒慣了沒差，但漾漾會被你嚇到。」千冬歲無言地說。

「齁、膽子那麼小怎麼行，要多練啊！還是我收你當小弟幫你練練膽，令北慷慨不收教學費啦！」西瑞豪邁的笑容讓褚冥漾發毛到極點！

「不、不用了。」

「不用客氣啦～」

「真的不用了！」褚冥漾難得發出中氣十足的聲音表達他堅定的拒絕。

開玩笑，當了五色雞頭的小弟他這四年還要怎麼活啊！

等等，結果扯了老半天褚冥漾還是不知道這傢伙要去亞里斯幹嘛啊！

「這傢伙是那邊的美術社社員。」看不下去的千冬歲出面說明。

「咦？Atlantis也有美術社啊？」幹嘛還特地去他校？

西瑞表情微妙地搔了搔頭，草草解釋，「阿就某天走在路上被一個笑臉神經病搭訕，然後就進去了。」

這時，褚冥漾又得到了一項新資訊：原來這所學校社團不只可以多重掛社，還可以開放跨校部活，真神奇！

「哎哎，不過我聽說阿利學長一直都有在邀你入我們社耶，反正可以多掛，西瑞加入也無妨吧。」米可蕥又在積極幫社長推銷。

「可以是可以啦，呒戈齁三心二意不好啦！」西瑞有些為難地說，「阿我偶爾還是會去你們那邊串串啦，先醬子，哪天看我心情再說吧！」

「好吧！西瑞你真的很喜歡美術耶～」米可蕥聳聳肩，笑著說，「雖然喵喵也喜歡畫畫，不過大概永遠不可能畫到你那樣吧！」

「哼，也只有專精美術這點稍微能讓我刮目相看而已。」千冬歲連誇人都要誇得很彆扭就是了。

「哼哼，你也是啦，別到時候射箭練了老半天參賽只有候補，老子絕對會笑你！」西瑞回敬過去。

「多餘的假設。」千冬歲的嘴角劃上一抹自信的弧度，冷笑。

「老師說可以回車上了。」一道縹緲的聲音突然冒出來。

「嚇！」西瑞很誇張地往後跳，一臉錯愕，「你從哪冒來的？？我怎麼沒看到你？！」

萊恩表情無辜，「我剛才替你們去跟老師點名，你們聊到忘我都沒鳥老師，老師差點難過到要詛咒我們以後去海邊都會撿到死人骨頭。」

哇靠、難過就可以亂詛咒人嗎！褚冥漾驚悚地想。

「不是欸！我剛開始也沒看到……」西瑞還在那邊計較，米可蕥說著「走了走了～」，然後跟千冬歲推著人往遊覽車走。

「嗯？我從剛開始一直都在啊。」萊恩很無辜地說。

「靠么咧！！老子見鬼了！！！！」

最後，淨灘活動就在西瑞見鬼的咆嘯聲中劃上了句點。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