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雨知時節

褚冥漾張望著隔著人潮五顏六色的棚子，以及飄著各種食物香的攤販。

好像園遊會。

就像喵喵說的，有很多外面的店家趁這個機會也進駐學校準備大賺一筆，時不時傳來地吆喝聲，讓人有種在商店街的錯覺。

要逛嗎？褚冥漾沒有問出口。

感覺學長一整個就是興致缺缺的樣子，而且，他看起來有些累的樣子。

紅眼瞥過來一眼，冰炎腳步沒停又走了十幾秒，逕自開口：「昨天執行蝕骨之丘的任務，耗到今天早上才回來就被吵去參加開幕。」語氣沒什麼起伏。

這樣啊，難怪作天沒人在……啊、想到學長聽得見，大概已經知道了我去過他房間。

學長沒表示什麼。

那，回黑館休息吧。我想也沒別的選項了，學長一副就需要補眠的樣子。

不過在那之前，肚子卻很不識相的叫了很大一聲在抗議它的空腹，咕嚕聲很快淹沒在喧囂聲。

褚冥漾本想裝著若無其事，沒想到還是被聽到了。

他聽到旁邊傳來嗤笑聲。

真不愧是紅眼兔耳朵靈的很，這樣都能聽到。

「你說誰紅眼兔！」

「當、當我腦誤。」褚冥漾反射神經護著頭。

拳頭難得大發慈悲沒揍過來，或許是真的累到懶得動手。

還是趕快回宿舍吧，沒睡飽的學長可是黑心凶器，放他隨便在路上晃感覺人人都要自危，尤其是離最近的我會是第一個砲灰啊啊！

「真的是逼我扁你，你說誰黑心了！」冰炎掄起拳頭往旁邊的頭上砸，沒理會摀著頭、眼冒金星的褚冥漾繼續走，礙於沒法離太遠只好又停下來等人回神。

與其這麼麻煩一開始就不要暴力嘛……

「誰害的！叫你腦殘。」紅眼瞪過來，「還不過來。」

叫狗喔呼來喚去的。

「你不像嗎？」眼裡閃過笑意，冰炎繼續跟褚冥漾並肩走，不過不是往黑館的方向。

香氣更濃了，伴隨著攤販烹飪冒出熱呼呼的白煙，飄往上空蒸散。

咕咕聲又悶悶地響起，所幸被各種聲音蓋過幾乎察覺不到。

兩人現在在攤販的外圍徘徊。

褚冥漾臉上掛著問號，沒辦法只好疑惑地看向冰炎求解。

他回以一抹冷笑：「我看得先餵飽你家的無底洞才能甘願回去。」

愣了一下，褚冥漾有點惱羞地皺了皺眉，臉微熱的別過頭。

很想把肚子揍扁，雖然已經扁到不能在扁了……拜託，一次我還可以當作沒聽到，連續被調侃就算被笑慣的我也還是會呃……羞愧的好嗎！又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你這個鬼一樣，沒日沒夜不進食也不痛不癢，我只是普通的地球人啊！還有我才不是無底洞！

「褚。」前頭喚了聲。

褚冥漾警覺地退後一步。

沒有預想中殺過來扒他的皮，冰炎回過頭，居然還笑笑的：「怎麼不是，看你吃蛋糕的時候怎麼填都填不滿的樣子，根本活像個黑洞。」

那是俗話說的好，裝甜點的是另外一個胃，所以我正常的胃還是有底的好嗎！……感覺有反駁到又好像沒有，是說我們話題可以不要一直繞著我的胃打轉……

大概也發覺很蠢，冰炎一副不認識這個笨蛋的樣子繼續走他的。

褚冥漾還是只能認命地跟上。

要是因為我的落單，害學長成為第一個被紅線勒死的黑袍名留青史，相信等到重新復活過來，我會很精采。

在外圍繞著繞著，不知不覺已經往裡面逛到第二圈了。

「有看到什麼想吃的嗎？」冰炎問。

很多都聞起來很香，但實際上看到實物，大部分都詭異讓我敬謝不敏啊！像是斜對面散發黑青色的類似大阪燒的東西，上面的麵皮和著醬料形成一個半融化的鬼臉……我只想吃些正常的東西啊這些就免了！

褚冥漾脆弱的心靈承受不起這些惡趣味的東西荼毒。

可是怕學長耐心用盡，到時候遭殃的也是他，褚冥漾只好認命左右張望，拼命尋找看起來有沒有比較不可怕的……

剛好路過某個攤子，前頭擺的東西引起他好奇地回過頭───

裹著金黃的麵衣的……炸熱狗？為什麼旁邊多出兩隻像Q版漫畫那種圓圓的手，反而活像仙人掌。

「你想吃這個？」發現人停下來的冰炎跟著停在攤子前隨口問。

呃、也不是想吃，不過這大概是目前看過最正常親切的食物了。

「所以呢？不要一直原地站著擋路，我點囉。」在褚冥漾還來不及回應，冰炎跟老闆要了一支。

「醬汁在前面自己挑。」

看著像顏料的各色醬料，褚冥漾一秒搖搖頭：「不用了。」

觀察著老闆的動作，拿起串好的熱狗滾一圈麵糊之後丟進油鍋裡，完全就是一般的炸熱狗程序。

讓我有些放心了下來，應該就真的只是很普通的油炸小吃吧？

不過，褚冥漾環視了周圍一圈成群的詭異食物，這攤簡直就是紅中一點綠，不但不會被搶盡風頭，反而有種過於樸素的顯眼感。

陸陸續續又有人過來排，冰炎拉著褚冥漾往旁邊站。

※※※

「久等了！」忙碌又沙啞的聲音朝這邊喊。

冰炎接過熱狗，給老闆幾枚硬幣後遞給褚冥漾。

呃，這是要請我的意思嗎？

看學長也沒跟我討的意思，好吧就當作是了，反正他從來就不把這些小錢看在眼裡。

嗯，好野人的價值觀是我這普通百姓永遠學不來的。

「要吃就快吃，少在那給我腦殘。」旁邊的冰炎傳來警告，大概是人多不方便動手。

褚冥漾還是乖乖閉腦，但、只維持幾秒────

是說學長不吃嗎？剛才也只點了我手上的一支……真的很好奇學長的胃是什麼構造，常常飢餓超過三時也不見他胃穿孔……

繼續他的腦部運動。

礙於人潮無法開扁，冰炎已經不想裡他的亂想。

兩人繼續順著人流走。

褚冥漾打量著熱狗，怎麼看怎麼普通。

是說真的不是我疑心病重，是我對這個世界已經不抱什麼信心了，回想這一路下來因為自己的天真受到不少食物的心靈創傷只覺得欲哭無淚。不過大概也知道我很不習慣這邊的食物，所以朋友們拉我吃飯常常挑的都是出產人類世界料理的餐廳飯館，真的很感謝他們。

思維不知拉到幾百里遠的褚冥漾，被旁邊不輕不重敲了一記瞬間回神。

手上的熱狗有些涼掉不至於燙口，不疑有它的褚冥漾大方地咬下熱狗的頂端───“喀吱”的清脆一響。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咬掉的部分下方畫出一道弧形，裂開成口，慘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褚冥漾嚇得跟著一起胡亂尖叫！不玩了啦！！

「快吃快吃快吃快吃快吃快吃──────」

接著手上的熱狗開始跳針，兩旁的圓手跟著上下前後擺動。

「嘖，你沒有把他的嘴也一起咬掉。」有先見之明的冰炎摀起耳朵等人叫完，無視周遭人錯愕的回頭，不痛不癢丟來一句。

你知道！你早就知道了卻不跟我講！可惡，故意的、超故意的！

對於冰炎的惡劣，褚冥漾還能怎樣，只好硬是把血淚吞回去。

腹黑、惡趣味、火星王！就知道這人絕對沒安啥好心！沒睡覺也別拿我來提神啊！！

繼續手足無措拿著超級吵的熱狗，褚冥漾絕對沒敢再咬下第二口……但也沒膽把它扔到地上。

開玩笑，到時候把它惹毛了追殺過來就好玩了。

旁邊的肩膀還在抖。

你是笑夠了沒啊混蛋！笑完了就來救我呀……我超怕它一個跳躍撲過來咬我！人是我殺的，但慫恿的人是這個惡鬼啊！

顯然心情變好的冰炎，還故意把上揚的邪惡笑容亮給褚冥漾看，擺明的幸災樂禍。

不過還算有良心，他接過了熱狗不遺餘力的咬掉噪音來源。

跳針停了。

但是詭異的手還在擺動，活生生地被白皙的手指折斷，「張嘴。」

幹嘛？褚冥漾狐疑，但還是聽話地張開嘴。

橢圓的金黃麵衣被扔進嘴巴裡。

啊啊啊學長居然把熱狗的手丟進來！幸好折下來之後就沒再動了，不然我可能會一秒吐出來。

褚冥漾硬著頭皮嚼一嚼。如果無視剛才的活繃亂跳，吃起來就真的只是微微脆硬的麵衣。

冰炎把另一隻手折下，也扔進自己嘴裡。

三處沒了麵一露出粉紅色的部分，褚冥漾由衷地慶幸沒有從裡面淌流出血，不然有礙觀膽的指數肯定又會飆高到另一種境界。

冰炎又咬了一口，無視褚冥漾的唯恐避之不及，遞到他嘴邊，「不要浪費食物，快吃。」

沒辦法逃、也不敢拒絕，褚冥漾只好哀怨的小小咬下一口。

如果不要去回想剛才的驚悚場景，吃起來其實挺好吃的。

說是熱狗，脆爽彈性的口感根本是德國香腸。當然，他一點也不想知道原料是什麼。

嗯，留給自己一點退路，真心不希望一大早心臟就爆掉。

就這樣一人一口快速的和平解決掉熱狗，冰炎把竹籤丟進路過的垃圾桶，「看看還想吃什麼，光那個也填不飽肚子。」

不，就食慾上來說，已經沒了。

※※※

褚冥漾垂下肩顯得有點沮喪，感到淡淡哀傷，他已經沒動力再被騙的二次了。

「瑪格麗特？」肩膀被拍了下，冰炎示意褚冥漾看過去，在不遠的斜前方有個大大的旗幟寫著『瑪格莉特炒麵包』。

是我想的那個瑪格麗特嗎？

「在原世界好像有聽過。」冰炎微瞇起眼思索著。

以番茄為底調味的醬汁，披薩跟義大利麵都會有的基本款口味。

雖然不抱希望但還是過去看看好了……

褚冥漾睜大眼睛，看著鐵板上的茄紅色醬料，拌著紅黃青椒、洋蔥、羅勒、花枝等切成丁的大小一起翻炒，內心波掏洶湧感動的他快掉眼淚了！

全部、全部都是熟到不行的人類世界配料！感謝老天終於不再玩我了，要留我一條生路！

老闆身後的大烤箱時不時傳來叮的聲音，把剛烤的微焦方形麵包取出來，切成小方塊露出裡面的純白色看起來很鬆軟的樣子，直覺想到吐司。

「歡迎來看看喔，口味任君挑選，拿著直接在路上吃也很方便啦！」老闆手沒停一邊豪邁的招呼客人。

身旁的冰炎也好奇地靠過來觀察。

褚冥漾一臉興奮地看向他：「學長，要吃嗎？」

「你一副就是不想放過的樣子，我還有的選嗎。」冰炎挑眉哼了聲，沒表示反對。

「那我點了喔。」褚冥漾直接跟面前的老闆喊：「老闆我要兩份！」

之所以要用喊的是因為這裡的人遠比剛才的攤子還多，可見生意多好。

「好喔！要什麼口味？」

褚冥漾回頭看了眼冰炎。

「隨便。」

「那我要兩個海鮮。」剛剛看到不錯吃的樣子。

「好喔，要加什麼？」

「兩個都海苔。」

「收到，感謝捧場喔兩位稍等啦！」老闆爽朗的裂嘴一笑，繼續忙他的。

因為人很多得等一會兒。冰炎站在旁邊，安靜地看著老闆忙碌卻流暢的動作，沒有絲毫慌張而打亂陣腳，身旁的褚冥漾則是專注員工的擺盤。

盒子一樣也是方形的，先被吐司堆滿，然後淋上瑪格麗特醬就大功告成，純白的鬆軟部分立刻吸飽滿滿的醬汁，再隨意撒上幾片羅勒葉，光看就讓人上賞心悅目胃口大開。

他的肚子又發出抗議的吼叫。

挖喔，這根本是義式版的蜜糖吐司！

「好囉！」從親切的店員手中接過兩盒，褚冥樣一盒給了冰炎，然後開始埋頭沉浸在自己的美食世界連路都沒在看，快撞到人都不曉得。

冰炎拉了一把學弟閃過，嘆了口氣：「貪吃鬼。」

哼哼某人忙著進食沒空理他。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