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雨知時節

※歌單：〈Parachute–Ocean〉←附英中歌詞。

皇天不負苦心人，褚冥漾終究是順順利利地開始他愉快的暑假了。

術考完隔天禮拜六早上，他臨走前還先繞去實驗室露個臉跟熟人打招呼，結果被裡頭浩浩蕩蕩一票人給嚇了一跳，不外乎都跟萊恩一樣在急急忙忙趕各種結報壓線上繳，不然就是補考在即努力臨時抱佛腳。

那時他要趕車所以沒有留下來，千冬歲陪自家忙碌的老哥遲一天回國，順道仗義幫哥兒們亡羊補牢，喵喵也來串門幫同學加油打氣，總之明明是假日卻是一反常態地熱鬧。

在那之後，大家肯定早就回去各過各的長假，也不曉得假期過得如何？

褚冥漾浮出水面仰起頭喘口氣，濺起小小的水花，渾身包覆著冰涼的海水很是沁爽。

正值七月份的暑假期間，他和親戚在綠島快樂逍遙了五天。一方面是自潛考照課程需要待四天，期間的餘暇就是放肆地大玩特玩。

這一趟總歸也算是慶祝自家大姊和表哥的女朋友碩士畢業的渡假之旅。

大把時間都泡在海裡的褚冥漾終於捨得歇口氣，隨手摘下蛙鏡擱在頭上，潮濕的瀏海隨著泳鏡撩起來，露出光潔的額頭。

他抹掉臉上滴掛的鹹水，頭頂著夏日艷陽，沉浸於海洋之中的軀體不畏懼任何炙熱，潛泳耗費了大量熱量也讓他充實又清爽地舒了口氣，享受著微鹹的海風氣息。

現在是下午陽光正盛之時，兩位大姊都先上岸躲太陽防曬，也就只有表哥願意繼續陪他玩水，正跟他在同一片水域做日光浴呢。

褚冥漾才管不了那麼多咧，環保防曬乳擦都擦了，曬黑就曬黑吧，反正不到脫一層皮的程度都阻止不了他下水的興致！

第四天的時候所有課程都結束了，這天算是替他慶祝結業，所以大哥大姊們才奉陪他玩一整個下午的水。

記得褚冥玥上岸避暑的時候，還甩給他一副不敢恭維的臉色，想也知道是傻眼他泡了四天水上課考試還游不膩，轉而荼毒她們兩人細皮嫩肉的想大翻白眼唄。

臉色擺歸擺，倒頭來老姊還不是跟學長一樣刀子口豆腐心，放縱他的玩心奉陪到底。

玩到筋疲力盡了，褚冥漾才捨得上岸，轉而徜徉於大白沙的潛水步道欣賞遼闊的蔚藍，趁著稍微漲潮的時候順道體驗一下彷彿施展輕功在海平面上平步青雲的錯覺，享受午後的愜意。

上半身套上休閒服的褚冥漾還穿著泳褲踏浪以備不時之需，渾身還散發著對海水興致盎然的熱情，隨時都有再下水的可能。

這真的不能怪他不懂節制，更何況都市小孩看到難得一見的海景本就會格外興奮！

踏著深度漸漸沒過腳踝的清澈水質，在步道上悠悠踱步，單單獨自將置身的美景映入眼底有點可惜，褚冥漾突然又來了興致翻出手機，將石珊瑚環繞周圍的生氣勃勃海岸拍了下來，傳給心繫的另一端觀賞不到肉眼可及的十分之一壯觀。

就算透過相片只傳遞了萬分之一的波瀾壯闊，他還是想分享現下身處的天堂與止不住雀躍的心情嘿嘿！

他就喜歡大海、熱愛戲水，所以想要告訴學長自己正在享受的這片碧藍汪洋！

對了，話說從暑期偶爾會相互連絡的私訊裡，褚冥漾記得直屬提過也趁長假奔波到挪威處理和他大伯聯動的翻譯文學，解決出版的事務之餘順道在那放了假。

……咦？他好像忘了啥？

阿靠、忘了有時差這東西！

褚冥漾慘叫一聲完了，現在收回也來不及了，趕緊動起腦子換算起來，他、他他該不會很白目地去擾人清夢吧？！對不起他不是故意的希望史前巨獸不要有起床氣啊！！

誰知正在他自亂陣腳的時候，手裡的手機輕描淡寫地發出來訊的短促音效，讓他整個人先是瞬間定格，然後才有點戰戰兢兢地點開提醒……

一張富有多艘船隻停泊的湛藍港灣景色映入驚訝的黑色眼底。

Cemia：『這裡是位在奧斯陸市政廳附近的Aker Brygge（阿克爾碼頭）。』

Cemia：『不用窮緊張，我在晨跑。』

褚冥漾這邊現在差不多下午兩點多，換算學長那邊是早上七點多。

雖然遠端蛔蟲操作已經漸漸不稀奇了……他還是鬆了一口氣，幸好學長起床了。

懶得理會被海風吹成鳥窩頭，放給頭髮自然風乾的他想了想，忍不住多回一句，『學長吃早餐了嗎？』他直覺估計是還沒。

Cemia：『還沒，沿路跑一趟再回去吃。』

自言自語般喔了一聲，他也知道學長現在住在大伯家。

Cemia：『早餐就烤個華夫餅配雲梅果醬或棕奶酪隨便吃一吃……我知道你想問什麼。』

褚冥漾對料事如神的訊息呆然地眨了眨眼睛，忍不住笑了出來，『學長還忘了一樣必備的。』

Cemia：『什麼？』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他笑笑地順應對方隱約也想多聊一下的延伸話題，答覆了然於胸的小習慣，『咖啡。』

Cemia：『……不是道早安嗎？』

啊、對喔！聰明反被聰明誤哈哈……

Chu Yangyang：『學長，早安！』

Cemia：『笨蛋，午安。』

※※※

褚冥漾醒來的時候發現民宿房裡半個人也沒有。

「奇怪？我啥時……」疑惑地喃喃自語間忍不住打了個剛睡醒的哈欠，他懶散地抓了抓犯寢癖的亂翹頭髮，決定先去洗澡再說吧。

自蓮蓬頭灑出來的適溫熱水沖刷掉殘留的迷糊睏意，完全清醒的他又仰頭任水沖刷洗了把臉，抹掉頰邊滾落的水珠順手把濕漉扎眼的瀏海往後撩，發出舒服的嘆息，關掉水便隨手抽了條民宿提供的毛巾退出浴室。

房間蔓延寂靜，換上衣服的褚冥漾隻手搓揉著毛巾擦拭濕髮，一邊滑開手機的鎖屏瞥了眼時間──晚上九點多了。

他還順道已讀大哥大姊們的訊息，原來是看他睡太熟就沒叫醒直接出門了。

是說跟親戚玩鬧了一整天，突然這麼安靜還真有點空虛……

褚冥漾漫不經心擦著頭髮想了想，趁著沒人，鬼使神差地按下通話鍵，「呃，喂？」

「……」接通是接通了，可另一端難得遲鈍地沒有馬上回話，傳來謎樣的窸窸窣窣，「嗯……喂？」

媽呀、這聲音低啞得叫褚冥漾頭皮發麻！

「學、學長？」這種一聽就覺得懶懶散散的聲音真是出自直屬本人嗎？糟糕，該不會Call錯時間了吧？！「欸、那個！我好像打得不是時候，那我先……」

「沒差，我剛才看書不小心睡著了。」剛睡醒的惺忪嗓音打斷他作勢要掛電話的反悔，「你正好把我叫醒，怎麼了？」

褚冥漾還聽到疑似被褥在床鋪上摩娑的動靜，自動腦補出學長慵懶地蹭過枕頭，牽動蜿蜒的銀紅長髮爬起床的畫面，呆愣愣地吸了吸鼻子，幸好沒流出什麼。

一定是時隔長假太久沒見的關係，光是聲音就可以讓他浮想聯翩是怎樣！

「褚？」耳邊傳來似催促又有可能只是單純疑惑的輕喚。

褚冥漾趕緊強迫自己回過神，「那個……」哈哈完蛋，他其實也不曉得打這一通是要幹嘛，「就是呃……嘿嘿，我、我也剛睡醒。」

對齁，他這才發現原來兩人在一樣的時段同步耍廢是怎樣？這又是什麼讓人哭笑不得的默契！

另一端傳來嗯哼一聲，「一整天下來又玩水玩到失心瘋了？」果然仍舊是料事如神的一針見血，「其他人呢？」

褚冥漾除了乾笑默認不然還能怎樣，「然他們有留言說去買宵夜了，我起來閒閒沒事就去洗了個澡。」洗完澡發現還是沒人回來，於是就轉而騷擾學長哈哈……

用膝蓋想也知道的沒頭沒腦行為，冰炎當然沒浪費口舌明知故問，「你把頭髮吹乾了嗎？」他偏頭把耳邊的手機夾在肩頸，順勢把睡塌的馬尾給拆了，攏了攏略散亂的髮，一邊分神略整理睡亂的薄被，順手拾回被扔在床鋪一角的書籍檢查有無缺損。

褚冥漾呃了一聲，趁直屬教訓之前坦承認錯，「學長你等我一下，我這就去吹乾！」他一股腦說完也不留給人家開罵的餘地，手機丟著，一溜煙衝進浴室把頭毛給整乾淨！

冰炎冷哼一聲，不花幾分鐘就聽到由遠而近的拖鞋步伐聲踢踢躂躂的跑回來，「皮在癢就直說，下次再被我抓到就試試看。」

「好啦，下次不敢了。」耳邊是當機立斷買乖告饒的聲音，加上跟他一樣剛睡醒的關係吧？帶了點未開嗓的柔軟鼻音，是聽了會讓他不自覺心情不錯的撒嬌語調。

反正他也不在乎笨蛋打電話的動機了，一點也不重要，依他們兩人的關係通個話哪還需要成千上萬個理由，也就由著學弟不分東西南北的跟他瞎聊一會兒。

褚冥漾還好奇地問直屬是不是整個暑假都會待在挪威，結果得到了下個月會接著飛往斯德哥爾摩的消息，「欸……那裡是瑞典的首都吧？」幸好他的地理還沒全還給以前的老師，不然真的糗。

耳邊傳來嗯了一聲，「我上次提過的二伯在那，他長年在外到處旅行，瑞典算是因工作因素比較常往返跟停留的地方。」

總之學長算是利用大學通常都長得要死的暑假到處探親兼渡假吧？當然，肯定還忙裡抽空夾雜一些業餘副業之類的，因為學長就是閒不下來嘛。

是說他這個假期固然也挺充實的，不過再怎樣也忙不過直屬吧，雖然並不想跟工作狂比就是了。

「褚……」

「沒有啦我什麼都沒想！」褚冥漾劈頭打斷直屬的話，下意識腦殘完求饒。

「……自爆腦殘很好玩是不是。」

褚冥漾這才恍然大悟！阿靠、對耶！就算是學長也沒有神通廣大到透過電話還能料中他每回的幹話腦波齁！自己到底在耍什麼白痴！

另一邊的冰炎無語地吁了口氣，日常性偶爾包容一下犯弱智的呆瓜，看在心情不錯的份上不予計較，「是說你這笨蛋難得出遠門就好好玩，怎麼一落單就找我聒噪個不停。」他也只是隨口問，畢竟曉得學弟腦殘歸腦殘，平時倒不是會喋喋不休的類型。

「就……你也說我笨了。」其實也是一時興起的褚冥漾支吾了一下，嘴角忽然扯開有點狡詰的弧度，「我就笨到明明出來玩到累翻了，卻還是沒忍住想聽聽學長的聲音嘛。」

「……你真的是，學壞了。」另一端難掩生硬的聲音估計真的被猝不及防地肉麻到了，「……沒說不行。」

褚冥漾「啊？」了一聲，才會意過來直屬的意思是沒說不能煩他，終於忍不住偷笑出聲。

「褚，欠揍嗎？」貼在耳邊的話筒那端又沉默了一下，「不對，是欠我一個抱緊。」

「報警？？」褚冥漾又犯直男癌，憨呆地發出短路的疑問。

耳邊那一端懶得廢話只有淡淡的哼了一聲，大有一副「你到時就知道了」的警告架式。

「欸，學長。」聽不懂的梗褚冥漾也沒打算計較，反而趁現在開口了經過這些天深思熟慮後的試探，「雖然暑假還很長……那個，開學前方便來我家載我回學校嗎？」

電話那頭的冰炎不笨，自然聽得出這一句徵求是什麼意思，用不著多加思量便開口緩和其實不用猜都知道學弟此時或多或少的忐忑──

「好。」

TBC